你怎么还不跟我正式表白？

　　三年前。
　　“预言说未来你会面临一场非自然死亡。”

　　高台上的女巫一如既往挑着她那银边的蔷薇瓷杯里的花茶浮渣，边挑边解释：
　　“但预言是公平的，预言之石可以指引你找到他，但是你杀不死他，只有他自愿献上心脏，他会死亡。”

　　“亲爱的，这可不是心软的时候，他长大了，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德丽娜打趣着愣那不吭声的某人：“毕竟正义都将打败我们这群邪恶。”

　　“‘自愿’需要什么？”艾斯托懒得废话，一针见血问。

　　“……”女巫难得沉默了下。
　　收起看戏的笑容，理了理上衣不存在的褶皱，直起身正色：“没有欺骗。”

　　艾斯托：“……”
　　“我要不还是死吧。”少年闭了闭眼，一脸无所谓摆烂道：“人心可比黑魔法难揣测多了，我看我还是早日洗洗棺材睡吧。”

　　“……”德丽娜气得眼睛发直，恨不得撕烂老友欠揍的嘴。但少年回答的神色嬉笑却认真，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

　　洞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艾斯托看着平日里叫喳喳的女巫静不作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开口劝道：“德丽娜，我已经活得够久啦。”

　　“你知道的，我这么懦弱的人。害怕再次看见花凋落，我甚至不愿意种花。”

　　少年故作欢快的嗓音带着些许安慰，掩盖背后意义的残忍。
　　对他而言，死亡其实是很好的归宿。
　　他看到过太多次生命的逝去，往日生机勃勃的绿眼睛也早已染上了平淡的忧伤。

　　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生命的易逝才更彰显其可贵，所以他从不主动找死，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但眼下预言既出，瞌睡送了个枕头，他垂眸认真觉得：天赐良机。

　　但他的好友还不相信，这次兴致冲冲得召自己来，等着给自己一个惊喜。
　　艾斯托无奈叹了口气，留下给她带的酒，打算等下次见面时再聊。

　　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对方的决定。
　　正如艾斯托不会干涉当初女巫选择当黑魔法师一样，德丽娜也不会干涉好友的答案。

　　姑娘缓了缓神，坚强接受了再过十几年就没人给自己带酒的事实。

　　“喂，那记得多来这看我几次。”德丽娜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大声叫喊着。
　　少年影子慢悠悠的走着，看样子打算去享受最后几年的人生，听到德丽娜的嘱托，挥手致意，知道了。

　　————————
　　森林木屋。

　　也许是离开前德丽娜脸上难掩的担忧，又或许是那个被打断的话，艾斯托喝醉了。

　　等摇摇晃晃走到门前，却又蹲在原地一动不动，认真思考为什么自己不在家灯却亮着这个严肃问题。
　　现在自己头重脚轻，根本没有战斗力，确定不是贼后，艾斯托慢慢站起来。

　　刚靠在门板上想敲，门却自动打开。

　　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失了平衡，艾斯托被吓得瞬间清醒，眼看就要脸朝地。
　　在脸与其他部位之间，他立马微微侧过身，试图保住自己的脸。

　　出乎意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撞在硬邦邦的肌肉上，艾斯托吃痛得想：还不如倒在地上呢，好歹有块地毯。

　　前年还骨瘦嶙峋的小孩，如今营养跟上，又勤于锻炼，已经长得比艾斯托还高，还学会了顶嘴。
　　艾斯托揉着发红的额头，脑袋里的想法飘忽不定。

　　安格斯头疼看着近日回来一股酒气的人，今天看起来还好，没有直接躺在门前。
　　天知道一大早差点一脚踩下的慌张。

　　扶人躺在沙发上，艾斯托不喜有人随意进他卧室。安格斯有次大扫除进去，被地上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绊倒不说，还被艾斯托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这两年，艾斯托虽然嘴上说着“你是我的”，但实际并未限制安格斯的行为。
　　最过分的，也不过是打断正在看书的安格斯，把他扯到身旁，热衷比较新买宝石和眼睛的颜色差异。
　　安格斯知道，这人其实很好。

　　将人安置，安格斯去拿看到一半的书，打算坐一旁，防止这人滚下去。
　　等真滚下去摔了，多半要怪自己怎么没把他放里面些。
　　别问安格斯为什么知道，问就是经验。

　　艾斯托眯眼，隐约看到身旁守着，还拿着一本书的人。
　　大概是酒意上头，他听见自己开口：“书呆子，你打算一直读死书？”

　　安格斯翻了一页才意识到这人不是在说梦话，看着眼皮半耷还不忘起诨名的某人，略感无语：“没到打工年龄。”

　　艾斯托翻个身，声音透过毯子又小又闷：“你这个有以后的以后要干嘛。”

　　自动过滤奇奇怪怪的语序，醉酒的人逻辑一般混乱，安格斯没被干扰，边翻书边答：“当骑士。”

　　艾斯托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当骑士？”说完便立马倒下去。

　　安格斯叹气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这反应，伸手提起滑落的毯子，这人发完疯又睡过去了。

　　卡尔小镇夜晚。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吆喝、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艾斯托，你好烧钱。”安格斯皱眉盯着眼前黑袍青年。
　　只见摊前这人眼睛不眨，转手花了十万卢克，买下一块拇指大小的蓝宝石。

　　摊子老板喜上眉梢，安格斯却只觉前途一片黑暗，仿佛已经看见不久后家底败光，带着没钱的艾斯托一路流浪乞讨的未来。

　　疯狂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未来会有艾斯托，安格斯把这想法甩出脑外，小声嘀咕着：“这么败家，迟早败光。”

　　艾斯托听到小孩抱怨，“嗤”得笑出声来，嘲笑他异想天开。嘴上也毫不留情：“小屁孩，少操心这么多。”

　　“还有，叫哥哥。”眉头微皱，他顺手将新买的宝石塞进安格斯手中。嘴上不满：“真是越大越不服管了，你当年……”

　　“我当年可是个乖诺团子，对吧。”

　　安格斯面无表情接下后半句，头疼跟着前方左顾右盼，在不同摊位间来回窜梭明显童心未泯的某艾。

　　事实证明，艾斯托根本不是个靠谱的主。
　　直到艾斯托晃到街边一栋小屋前停下，安格斯才知道他们搬家了。

　　他有些不解，之前这半年在森林居住得挺好，怎么突然搬来小镇。

　　艾斯托明显没有跟他解释的想法，推开门，大摇大摆打量着新家的安装。
　　他只负责出钱当雇主提要求，其余的什么都没管。

　　当看到足够大的训练场和明亮书房时满意点点头，招呼着还愣在门口的少年：“进来啊。”

　　安格斯眉头微微蹙起，掩下眼里的深思。
　　他盯着表现一切正常的某人，想从其中找到一丝答案。

　　上次艾斯托醉酒才问过他未来想做什么。
　　艾斯托当时还嘲笑他不切实际，但其实他也只是想想。

　　梦想之所以叫梦想，正是因为暂时无法实现。
　　现实因素有很多，
　　首先，他自从被艾斯托捡到一直在花艾斯托的钱。
　　其次，西瓦兹森林由于恶龙传闻，愿意前往的剑术老师价格也极其昂贵。

　　虽然艾斯托本人一直强调他拥有很多财宝，但据他观察，艾斯托花钱极其大手大脚，家里经常莫名其妙多宝石，他也无法心安理得花这人的钱。

　　本打算先凭借书本学习，等到16岁（阿达瓦大陆法定打工年龄）再外出打工赚学费，以后再回来给艾斯托养老报答收留之恩。

　　但看着眼前坐落在小镇的房屋，之前的担忧迎刃而解，一切仿佛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安格斯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你是不是为了我才搬来这里”这种会被嘲笑的自恋问题。
　　但私下，却默默把搬家原因归为自己。

　　艾斯托皱眉，狐疑看着眼睛比平时明亮的某安，怀疑是不是刚在集市被人挤坏了脑子，被催还高兴的。
　　一夜好梦。

　　第二日，卡尔小镇热情的居民敲响新来邻居的门。
　　其实更多的是好奇，一听说隔壁出手便五十万卢克的冤大头入住，邻居抱着见面礼立马跑来礼貌观赏。

　　“嗨！我是莫拉德，你们隔壁。”
　　门口卷毛热情打着招呼，递出提前准备的见面礼。

　　礼物有些多，安格斯一个个收着，等到最后一样时，有些迟疑——一盆苍兰。
　　安格斯观察法典之一：家里没有花。

　　无论搬家前后，他当初就发现，艾斯托虽然热衷一切奇奇怪怪的物品，却从来没有带回花。

　　艾斯托打了个哈欠出来，想瞧瞧什么让安格斯磨磨唧唧，看到是盆苍兰，还伸手摸了两下：“收着啊，送你的你不收着。”

　　所以，不是花粉过敏……

　　安格斯抱着花，答应莫拉德下午一起逛逛的邀请，盯着艾斯托的背影若有所思。

　　和莫拉德逛完回家，天色已晚。
　　安格斯站在艾斯托的卧室门前，手不自觉攥紧，敲了敲门。

　　“艾斯托，明年二月骑士学院招新。”

　　他停顿下，想了想接着说：

　　“莫拉德说我可以通过镇上剑术导师推荐信去那里学习。”

　　“去呗，没钱了？”

　　室内传来无所谓的声音，卧室门紧紧闭着。
　　安格斯突然庆幸，庆幸艾斯托没开门。
　　毕竟他脸上的失落有些明显，心也有点脆弱，怕无法坦然面对艾斯托的嘲笑。

　　明明可以离目标更进一步，但一想到离开，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时间在训练间悄然流逝，安格斯成功拿到推荐信，甚至得到“未来可期”的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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