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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似幻
出了病房门,光线重新明亮起来,姜海潮看向打印有所有住院病人基本情况的交班纸,在上面寻找着什么,不多时,格外敏捷的目光锁定住了某个名字。
“周亦帆”,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突然想到近期网上高强度冲浪看到的一句话,憋笑了一下。
“好的,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过姜海潮不知道的是,在他默念这三个字的时候,某个我自岿然不动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在无光的暗影中睁开了眼,紧接着又悄无声息地阖上了。当然也没有人发现,方才他眼中怪异的竖瞳,与瞳孔里隐约一闪而过的幽绿色光芒。
身份上的转变带来了心态上的转变,终于结束了夜班的例行查房,夏师姐也立马换好衣服打了声招呼匆匆回去了。姜海潮感觉这次查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费神,在仅他一人的办公室里没有形象地瘫靠在椅背里,叹了一口气,开始处理起查房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问题。
手指敲打在键盘上的清脆响声和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交错参差,使姜海潮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所在和所为,知道自己现在肩负的是整个病区四十多个病人的生命之重。他突然觉得办公室亮的有点晃眼,走去关上对面的灯,只剩半边的灯亮着。
护士对一条医嘱有疑惑,走进来确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坐落在一侧的光里,像聚光灯下的演员、舞者,抑或是与黑暗对峙的神父,充满了一种孤凉与悲壮的史诗感。
姜海潮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灯光照映在他的眉眼间,拉长了脸庞,中和了平素里的稚嫩感。他抬头示意护士说有什么事,护士和他搭过许多次班,懂得他的意思,马上和他沟通某条医嘱的问题,但突然就觉得好像面前这人好像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随着医嘱一条条发去护士站,护士忙碌起来,也不再深究刚刚的违和感,可能还是独立值班后气场不一样了吧。经过一阵兵荒马乱后,也开始投入接下来工作里,陆续推着治疗车前往病房。
姜海潮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今天要处理的病情变化和要完善的病历记录怎么如此之多,只盼着千万再别来新入院的病人了,今天能在凌晨一点前睡觉就谢天谢地了。至于能一觉舒舒服服睡到天亮,当然是想都不敢想的。
等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果然不出意外,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姜海潮敷衍地洗漱了一下,想到因为隔三岔五的夜班而断断续续出现的脱发,叹了叹气,往上薅了薅头发,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值班床躺了下去。
半个蚊帐耷拉在头顶,姜海潮也懒得去重新把它挂好了,往下挪了挪头,让蚊帐不至于把眼睛遮住,就闭上眼睛,争取在护士打电话叫醒他处理情况前多睡一会了。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不同于以往要花十余分钟到半小时酝酿睡意,一阖上眼,姜海潮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直落落地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不知在意识海中浮沉了多久,突然一阵强烈的光芒吞没了他,渐渐适应光线的姜海潮看清了眼前的事物,而这一切,如同宫崎骏的动画中的景色。
辽阔的麦田随着风的吹拂翻涌,一波波地往远方延展而去,极尽目力也无法分辨其边界在何处,在天际线融为一滩被露水润泽的绒毛,轻颤着。无数小黑点在麦浪中穿梭着,像是溺水的蚂蚁们,近处看才发现是正在田间劳作的农民。
姜海潮意识到自己在俯瞰着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像是一片云在天上晃悠着,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继续往前看去,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黑色的尖塔,它脚下是远比它低矮的城墙,绵延出数里,遮挡住了城内的事物。
他刚想再凑近一点看看城墙里面的情况,就感觉到那个方向传来一股巨大的排斥力,把他推远了好几尺,又试了几下,还是没有成功。姜海潮正想转头去其他方向看看时,不知发生了什么,那股斥力刹那间转换为更加强大的吸力,将他在数秒内就拉扯进入了那座黑色的尖塔里。
如同在滚筒洗衣机里加速离心的拉扯过程里,他所见全是模糊的残影,不过即使只是数片残影,也将他震撼住了,这简直就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居然有人坐在一头火焰聚成的狮子身上,那狮子的鬃毛熊熊燃烧,嘴里也能似是能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来!
场景一转,他又陷入那种迷迷蒙蒙、不能操控自己的状态里,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透过水面看一切都是泛着水光的。深紫色的雾霭在水面上弥漫着,时不时的被什么东西搅动着,却不能侵袭进水里。这一汪水,既是束缚,又像是屏障。
迷蒙的紫色映在姜海潮眼里,越来越浓重,已经浓稠得像是黑色了,溢满了他的瞳孔,再慢慢晕染了他的眼白。当眼白已经完全变成黑色时,他的呼吸愈来愈微弱,那抹黑色眼看着即将从他的眼角滴落下来。
就在这时,像是有人在叫自己,甚至能感觉到肢体被外力摇动,他慢慢从那种失去支配的境地下挣脱出来,一呼吸,辛辣的水从五官窍孔中一齐往身体中灌,疼痛感烧灼着每一处皮肤,窒息感淹没了视野,逐渐看不清东西,恐慌压榨出他百分之一百二的求生欲。他四肢毫无章法地胡乱挥动,把自己往上推动。终于,成功把口鼻探出了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即使皮肤黏膜还是灼痛,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逐渐远去。
“喂,姜医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另一个值班的男护士收起拍他肩膀的手,惊诧地看着他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总算醒了,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接,我就进值班室来叫你了。”
姜海潮缓了缓,总算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失职。不过看护士的样子也不太急,应该不是抢救,还好没耽误事,不然他第一天夜班就出事,大概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可以划上句号了。
他连忙让护士说是什么事。
“5床非闹着要大半夜出院,嚎了一晚上,吵得他们一个病房都醒了,我们劝了他也不听,你要不去看看吧。”
姜海潮听完,半是庆幸半是无语的应了声是,换上白大褂去安抚病人了。
等安抚完病人,姜海潮心累的觉得自己可以去当幼教了,毕竟比起执拗程度来,还是老小孩更胜一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凌晨5点,赶紧回值班室还能再躺一会。
他快步在走廊里走着,路过18床所在的5号病房时,突然想到了刚刚做的那个梦,鬼使神差的,推开病房的门看了一眼,但就这一眼,把他的睡意惊得瞬间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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