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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
待凤雨安一行抵达万里镇已是翌日辰时。他们进了镇子便找到当地的牙行,大方地付了一笔定金,要求立即租一个大一些的屋子落脚,同时也托牙行寻个书肆铺子、镖局院子,只是这两件事便不急了,他们自己也得仔细看看。牙行倒也有眼色,不多时便给他们安顿在一个即刻就能入住的大户里。
接下来不论是凤雨安还是龙虎镖局的镖师们都开始各自忙碌起来。程龄自是要张罗在万里镇开分舵,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凤雨安则要考察一番万里镇,看此处能不能成为她新的“避难所”。她倒早把万小路说的什么赔礼道歉连同万小路这个人都抛诸脑后了,匆匆沐浴更衣之后便带着两名镖局的武师在镇子上闲逛,只不过活动的地点集中在镇上的草市与镇署附近。
时至午时,凤雨安方带着人在草市的汤饼店对付一口午饭。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摸索,她已将万里镇摸清了个大概。万里镇虽算不上真正的边土,倒也因为地处偏远设了镇将。几番打听之下,凤雨安得知万里镇的镇将几乎不太管事,有事也只管先往上一级报,而从万里镇报到县署,即使马不停蹄,一来一回也至少得花三日功夫。万里镇的草市倒还算得上繁华,或许因为万里镇的烟花爆竹闻名遐迩,草市多的是烟花铺子——或许这也是龙虎镖局要在这偏远之地开设分舵的缘由,只因万里镇的烟花生意做到了大炎各个州县。
凤雨安肚里自有一番盘算,心不在焉地吃着当地的特色汤饼也没吃出个味儿来,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思绪:“莫大娘,都收拾好了吗?莫大哥催得紧呢,你快点儿吧!”
凤雨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隔壁的裁缝铺里,一个身着青色葛衣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拉着一位不惑之龄的大娘出门,二人怀中皆抱着一个大包袱。只一眼,凤雨安便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他身形修长,生得白净,眉目也俊朗,神采奕奕的模样颇有几分少年意气。她觉得少年的声音很像先前遇到的万小路,身形也对得上,便转头继续吃着汤饼,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动静。下一刻凤雨安便在那位莫大娘的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莫大娘道:“小路啊,你慢点……哎……哪有那么急!”
万小路却仍急道:“哎呀,大娘,莫大哥的商队明日午时就要出发前往京城,我明日一早就得将你送到县城里。你这铺子里的东西随便收收好了,往后跟莫大哥去了京城,还会缺什么不成!”
凤雨安听了个大概,心道万小路的急事原来是这个。
莫大娘却甩开万小路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这铺子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小路啊,你哪里知道大娘的苦啊!”
万小路一时手足无措,他当莫大娘要跟儿子团聚会高兴呢,哪知道莫大娘却越哭越伤心。
莫大娘边哭边道:“人人都道我这寡母养了个出息儿,要去京城过好日子,哪有人知道我情愿老死在万里镇!”
凤雨安默默听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或许这么形容不准确,但她想不出更确切的词来形容当下的心绪,反倒又开始觉得这一词用得对极了。恰逢此时大雪又开始毫无预兆地纷纷扬扬落下来,她就更不愿再听下去了——左右是劝她养儿防老,天伦之乐之类的话。她留下几个铜板在桌子上,起身准备离去,却听万小路道:“大娘,你要是不愿去京城,那便不去。等你哪天后悔了,想去京城找莫大哥,我再亲自送你过去。”
万小路的话倒在凤雨安意料之外。她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融于她的指尖时,她感觉心下也松快了些,嘴角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老板,结账。”说罢,凤雨安便带着两名武师离开汤饼店走进雪中。
万小路此时才注意到,一名身着碧色袄裙的女子从自己身侧离去,他没看清女子的模样,只莫名觉得非常熟悉。那抹碧色身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仍从容不迫,笃定地迈着步子走向某个地方,在只剩黑白的天地间,多了一抹意想不到的碧色跃动。直到女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万小路才回过神。
雪下了一夜。翌日早晨,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程龄早早带着镖师出了门,据说分舵的选址已经有了些眉目。凤雨安则窝在书房给自己的嫂子华雁宁回信。这十年间,她能躲过一波又一波人,全靠她嫂子通风报信。当然,她也知道能摆脱几方势力的搜寻,背后真正起作用的是谁,只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她提笔捡一些好话写着,写漠北风光如何壮观,北地确如嫂子所说的一样辽阔,万里镇的人也十分热情淳朴,她被程叔照顾得很好,很快就能安定在此。末了又问候了一番嫂子与侄儿的状况。
待凤雨安将信封好准备出门时,程龄带着牙行回来了。
凤雨安道:“程叔,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托你寄信。”
程龄笑着接下凤雨安手中的信,这事他做过很多次,也知道这信是寄给谁的——说起来凤雨安的嫂子华雁宁才是龙虎镖局真正的表小姐。他收好信后,拍了拍牙行的肩膀,对凤雨安道:“向老板说昨日草市有家裁缝铺的老板要租出自己的铺子。那儿市口不错,想问问表小姐,可有意租赁下来做书肆。”
凤雨安微讶:“裁缝铺?铺子东家可是姓莫?”
向老板道:“没错,那铺子的东家原是莫大娘。如今她已被儿子接到京城过好日子去了,这铺子便托我给她租出去。于她而言,也是一笔进账。”
凤雨安想起昨日草市那一幕,心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惆怅,不过只是一丝丝罢了。她只是没想到莫大娘最后还是离开了万里镇,这似乎出乎意料,却又似乎是意料之中。
程龄察觉凤雨安神情有异,便问道:“表小姐,这铺子可是有问题?”他知道昨日凤雨安去过草市。
凤雨安摇摇头:“没什么……那儿确实是个好地方。”她又问向老板,“向老板,我诚意租,劳你开个好价。”
向老板自知这帮人气度不凡,不是好糊弄的,便按莫大娘开的二十两一年收租,另收二两银子的佣金。凤雨安倒未还价,这万里镇的铺子租金已经相当便宜了,当下她便定了下来,一口气付了二十二两。
裁缝铺子分上下两层,店铺里或许因莫大娘的珍爱,十分干净整洁,不用再重新修整。凤雨安只购置了些桌椅书架,在楼下摆好可买卖的书,楼上摆好只租借的书,便着手挑个吉日开张了。于此同时,程龄那头也定下了新的镖局地址,那是在镇头的一个二进的院子,原是烟花爆竹厂,如今前做练武场,后做武师、镖师住的地方。如此一来,一行人便搬出了原来住的屋子,凤雨安暂时仍住进了镖局里。
收拾书肆的几日里,有不少人前来观看与询问,想来在万里镇,一出现什么新的变化,很快全镇子的人都会知道。只是这些人里头并不见万小路。凤雨安心想,或许万小路正在来往县城与万里镇的路上。
凤雨安也就一个小小的念头想到了此人此事,很快便又投入到开张书肆的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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