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云海

　　零碎的记忆在梦中化开，像一幅未完成的画，被晨光不留痕迹地擦拭干净。言煦初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天晴了。
　　床头柜上的电子屏自动亮起，07：34。化个淡妆还来得及。言煦初收拾了一会，发现父亲已经出门了，栾教授今天也有讲座。家里的阿姨在她上大学之后就辞职了，早饭通常是各做各的。
　　被一个梦搅的乱七八糟，言煦初找了半天才从鞋柜里找出裸色的Jimmy choo带到车上，飞快开到了CBD楼下。
　　「高瑜：甲方的人上午十点到，你跟我一起去接待。」
　　提着楼下买的早餐，言煦初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自从开车上班后她就很少穿高跟鞋，颇有些不习惯了。

　　“叩叩—”
　　“进。”言煦初推门进去，高瑜在找陈悦和唐曦谈事情。高瑜是律所几个高级合伙人之一，四十岁年纪，律所女精英，说来高瑜以前还是栾教授的学生。
　　“来的正好，跟你说下待会的事。”
　　陈悦一听就来劲：“昱科啊，救命，这公司最近真的炙手可热。”
　　“真的吗？”
　　“是啊，听说今天是他们那个年轻老总来，人长得挺帅。诶，听说也带了投行那边的人一起，两三个吧，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得吃顿饭。”
　　高瑜补了会口红：“会计那边的晚上一起，明程的合伙人做局吧，你们谁跟我去？”
　　陈悦：“赵哥今天有事啊，叫我替他。言律啊，你总得去吧。”
　　言煦初应道：“嗯，可以。”

　　会议室里，甲方和投行顾问已经就座，正在低声讨论些什么。
　　“曲总，这两位是我们的言律师、陈律师。”高瑜笑着介绍道。
　　眼前的年轻男人身形修长，白衬衫的袖口整洁地扣到手腕，领口略松。五官清隽，眉峰微挑，鼻梁高挺，唇形薄而清晰。黑发短而整齐，鬓角修剪得利落，与整个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曲涵朝她们微微颔首：“幸会。这两位是我的助理和顾问，来自Crestline。昱科在国外成立，最初的事务也经常交给他们合作。”
　　几位随行人员随后也起身，逐一握手寒暄。气氛算不上冷，但带着一种初次见面的谨慎与礼貌。

　　会议室内。
　　“根据我们的尽职调查，目前专利权的确权没有问题，但未来两年的市场风险还是存在不确定性，”陈悦道。
　　高瑜接着补充：“关于分期付款的条款，我们认为第二阶段支付条件可以再放宽一些，不然可能会让卖方产生抗拒心理。”
　　投行顾问终于开口：“放宽是可以，但需要增加违约罚则。我们需要对自己的资金安全负责。”
　　言煦初听得专注，开口道：“如果将条件调整为‘卖方在完成既定盈利目标的情况下释放部分资金’，甲方会否接受？”
　　顾问微微侧头，目光与她对上：“有理，但盈利目标的设定范围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一下午的会议。
　　文件从一侧传递到另一侧，争议从核心条款延续到细枝末节。时钟指向四点半时，才终于落下帷幕。
　　“今天先到这里吧，剩下的问题我们会整理成议题，稍后发送给各位。”昱科的一位经理站起身，合上电脑。
　　言煦初听累了，随意拿起一份估值报告，封面是大大的Crestline的logo，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看着更头晕。
　　她翻到估值报告的最后一页，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那行签名上。流畅而有力的英文字母笔画，落款处写着一个名字：Stellan Zhou。
　　Stellan。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那熟悉的姓氏，却让她一瞬间怔住了。
　　她微微蹙起眉，手指不自觉地在签名处轻轻划过，像是在试图从这些字母间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脑海中某个模糊的影子与这个名字重叠，令人心悸的熟悉感涌了上来。
　　可能是巧合吧？这个世界上姓周的人那么多，签名有相似也很正常。
　　可越是这么想，她的心绪越难平静，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牵引着，无法忽视。
　　等甲方的人先离开了，她重新合上报告，语气平静却有些刻意压抑：“高律，这个‘Stellan Zhou’，也是这次的主要负责人？”
　　高瑜正在看邮件，头也没抬：“嗯，他是投行的副总监，听说刚从美国回来。这次的案子里，他负责甲方那边整体方向的把控，不过今天人没到。”
　　“哦……”言煦初低声应了一句，若无其事地将文件放回桌上，心脏却在狂跳。
　　副总监？从美国回来？
　　还没等她想更多，陈悦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收拾收拾准备走啦，在翰墨雅宴，这地方也是真的高级，一道菜贵死了。”
　　翰墨雅宴啊……爸爸好像经常在那边吃。
　　言煦初又发呆了。
　　“干嘛呢，小言今天魂不守舍的。”陈悦拍她一下，“赶紧打扮一下晚上肯定有帅哥。”
　　言煦初疑问：“哪来的帅哥？”
　　“废话，刚刚来的那个曲总都风度翩翩的，手下肯定也不赖。”

　　晚上是陈悦开的车。
　　“这边请。”服务生将他们带到包厢里面，里头已经坐了明程的两三人了。依依寒暄过后，三人分别坐下。不一会曲涵就带着下午同行的人来了，高瑜带着她俩打招呼。
　　才开始上前菜，高瑜见曲涵还空着个位置，笑着问道：“曲总，您身边还有客没来么？”
　　曲涵拿起手机回了个信息道：“啊，是。本来以为来不了了，结果提前到了。是投行的VP，他到楼下了。”

　　停车场花园。
　　一辆车稳稳停在角落。周闻礼熄火以后并没有马上下车，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了一会。
　　说实话他并不想来吃这顿饭，只是刚到国内，这辆车还是曲涵的，卖他一个人情。

　　剪裁合体、笔挺的西装，清贵的气质。男人五官生得极好，光华内敛。服务生带路时都愣了一下，即便是这种高级餐厅也很难见到这样的人物。
　　“抱歉，来晚了。”周闻礼走进包厢，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曲涵见到他很是高兴：“终于来了。好久不见，这位是Crestline的VP，Stellan。也是我大学的的好朋友。”
　　言煦初的目光从他踏入房间的时候就呆滞了。
　　高瑜早就说过，曲涵是国内科技新贵，毕业于M国的名校，那所院校的名字她虽然记得不太清，但是却跟父亲提到的、她的哥哥的学校一模一样。
　　她甚至能感觉到，除了进来和曲涵打照应的第一眼，周闻礼的目光一下就锁到了她的身上。跟记忆里的哥哥不一样，他骨相比那时更为优越，早已褪去青涩的味道。
　　那眼神淡漠得不像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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