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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铭低估了自己病情的严重性,无论下人如何悉心照料,大夫用何种药,他的病情只是愈发严重。
大夫委婉地和母亲说了几句话,母亲听了泣不成声,但怕屋内的他听见,用手帕捂住嘴低声抽泣。
就算大家如何视而不见,对他隐瞒这一事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衰败,就像这座侯府一样。
他刚出生的时候,侯府就已经没落了,靠着祖荫,父亲担任了一个小官。
族中人丁稀少,他是父亲唯一的希望,父亲知道必须要有人走上科举这一条道路,所以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玩乐的时间,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书桌面前练习写字,读四书五经。
他长大后有一段时间很厌烦读书,但他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说到底,他也怀疑过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无论在纸上多么侃侃而谈,写下多么宏伟的抱负。
他和其他学子坐在一起谈论理想抱负的时候,都不由得在内心发笑。他在说谎,其实他根本没有那种梦想,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遇见萧芙只是一个巧合。
他跟着母亲到寺庙上香,母亲祈愿他能取得功名。
在离开的时候他捡到了萧芙的玉佩,他没想到是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遗失的,更没想到萧芙还认真问了自己的名字,得到答复之后又高兴地说自己无意间看到过他写的文章。
这让裴铭受宠若惊,后面萧芙又指定要他做驸马,虽然不知道这位公主到底看重自己什么,但因为她的缘故,侯府又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
还没成亲前,他和萧芙相处过一段时间。萧芙对他毫无期待,裴铭想,这可能就是原因吧,萧芙只想要一个好掌控的夫君。
那确实是他第一次看见权势的力量,自己这些年在读书身上下的功夫与之相比有些不值一提。
他决定放弃了,把心思都花在萧芙身上。
萧芙的喜好他摸的一清二楚,后来她也确实以为自己爱上了他,但是他知道自己仍旧在撒谎。
就像学业半途而废一样,在和萧芙成婚之后他又半途而废了,一种烦躁感围绕着他。
裴铭究竟是怎么堕落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会像京城的纨绔子弟一样,和青楼女子厮混,成日不着家。
他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放纵过自己,可能他并不是喜欢夜夜笙歌吧,他在心里面这样想。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不想思考自己这撒谎的一生。
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只有药的苦味,他选择闭上眼睛,不愿意去想过去的事,他靠着这副身躯还有办法做到和萧芙去争抢吗。
直到侄子裴晏唤醒了他。
“大伯,你好一些了吗?晏儿来看你了。”
裴铭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大伯没事,晏儿,你不要担心。但是你该把心思用在学业上,这院子这么偏僻,你不该再来看望我了。”
“不会的,晏儿很用功读书的,来看望大伯不会妨碍到学业的。今日来,是想问大伯,这些文章是大伯写的吗?”他拿着一摞纸兴奋地说道。
裴铭看了一眼,的确是自己年少时所做,但他认为自己所做的文章很虚伪,再也没看过,向裴晏说道:“这的确是我所写的文章,但做的不好,晏儿别再看了,你拿去叫下人烧掉吧。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不如把剩下的也一并烧了。”
裴晏有些迷茫,“为什么要烧掉,晏儿认为这些都是有价值的,祖母交给我的时候,让我要好好保管。”
是母亲保留了他那些文章吗?他的母亲似乎还保留了这个习惯,他以为母亲已经放弃他了。
从小到大,从他写的第一张字,到后来写的文章作的诗,无论好还是不好,母亲都一直保留着。
可是母亲根本没读过什么书,认识的字也不多,她只知道那是她儿子写的。
裴晏担心他仍旧坚持要烧,又劝道:“大伯,晏儿虽然读过的书还不够多,但是,我有认真看那些书稿,我知道一个人用不用心是能够看得出来的,所以,大伯以前肯定很努力。”
“晏儿,你不肯烧那就不烧吧,我都交给你处置,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大伯有些累了。”
裴铭等侄子走后陷入了迷惘。
他最后还能够做什么,为母亲,为家人。
一封书信被送到了太傅府上,萧芙打开一看,是裴铭送来的。
想到当初对方如何恳请自己别和离的模样,她不知道裴铭写信来是又打算干什么。
信上写道希望萧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来见他最后一次。随书信附上的还有一枚玉佩,是他当初捡到的那块。
萧芙想,裴铭大概快死了,去见他最后一面,也算为这些过往画上句号。
她摩挲着那块玉佩,吩咐丫鬟明天备马车。
第二天清晨,她来到了侯府,由仆人领着去裴铭所住的院子。
裴铭听见脚步声,知道是萧芙,他遣散了下人,单独和萧芙待在屋内。
看到他病入膏肓,萧芙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侯府失去了公主的接济,裴铭父亲被降职,曾经讨好他们家的人也都树倒猢狲散。
“殿下,我时日无多,此番请你来,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裴铭躺在病榻上说道。
他自知没脸再求萧芙接济自己的家族,虽然他想过拿裴暄的身世做文章,威胁萧芙,但他还是想获得萧芙的信任。
另一方面,如果贸然告诉萧芙自己知道裴暄的生父是谁,给裴暄带来杀身之祸,恐怕萧芙会一开始就怀疑他已经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其他人。
最好把秘密永远带进棺材,但是他起码想为裴晏求一份保障。
“你有话就说吧。”
“殿下,我的侄子裴晏,他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要走的路我没能完成,我希望殿下能够在这个孩子遇到困难时,帮他一次。”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裴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愧对于我的父母,还有你,虽然事后说这些于事无补,我想我得这个病是一种惩罚。”
“殿下,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可惜我无以为报。”
“一开始我们也算各取所需,我也不欠你什么。该说的话说完了,你就安心地走吧,你说的事情我会记在心上。”萧芙说道。
“裴铭,我走了。”
萧芙回到太傅府,把玉佩放进首饰盒的最深处,再也不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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