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

　　第二章受罚
　　苏夏和碧荷回到侯府，已近傍晚。府里静悄悄地，不似平常的热闹。

　　“奇怪，姨娘往常这个时辰不是都在唱戏吗？今个怎了，这般地诡寂？”苏夏和碧荷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今日侯府发生何事，为何大家都早早睡下了？

　　两人正思索间，却只见慧夫人从远处焦急地小跑过来，“哎呦，夏夏呀，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爹快要急死了，赶紧跟我来！”慧夫人拽过苏夏的手就把她往院子里头拉。

　　“姨娘，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苏夏不明所以，慧夫人的脚步迈得极快，她有些踉跄。

　　“哎呦我的小祖宗呀，你今日可闯了大祸了！赶紧跟你爹好好解释一下。”

　　苏夏心想，不会这么快吧？她这才刚回来，还没几个时辰呢，这事儿都传到爹耳里了？想到这儿，她又有几分得意，没想到目的这么快就达成了。

　　“姨娘，您别着急，我爹在哪，我自己去就行。”慧夫人是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才娶的妻，本应为妾，但这慧夫人不仅温良贤淑、聪慧过人，更重要的是，待苏夏极好，像亲女儿那般疼爱，侯爷索性也就直接给了她夫人的位子，苏夏反正是没意见，也就随了父亲的意，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很多事情上，侯爷对这个独女很多荒唐的行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这次，册封太子，顺便也要册封太子妃，放眼整个宋国的显贵人家，早些年大多都已物色好了郎婿，未婚女子寥寥无几，更何况苏夏已经二十有五，还不曾指婚，不仅侯爷发愁，宋王也替这老姑娘担忧。正巧太子与苏夏同岁，虽有不少妾室和通房，却没有正妻。苏夏虽然顽劣，跋扈之名也传了许久，侯爷想着正好借这亲事压压这泼猴的性子，好养得端庄些，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在祠堂呢。”慧夫人见着苏夏仿佛一副多大点事儿的样子，愁得险些几次都没能拿稳手里的帕子，“我还是随你一同去，你爹啊，这次可发了大火了！”

　　慧夫人停住脚步，“等等，”仔细打量了苏夏全身的行头一番，帮她理了理有点歪斜的发髻，“还好还好，衣衫还算整端。”

　　衣衫还算整端？这都哪跟哪儿啊？外头那帮人到底是怎么传这回事的？不会是说我被人轻薄去了吧。苏夏心里没底，有点发愁，步子也慢下来，边走边想着该如何应对，爹都在祠堂了，这事儿肯定小不了。

　　“夏夏，想什么呢？赶紧的，你爹已经等你很久了。”慧夫人看苏夏眼神游离，也不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家这大姑娘鬼精鬼精的，天塌了都不怕。哎，可怜自己这性子与苏夏是完全不同，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怕这姑娘又哪天机灵劲儿上来了整出一串子幺蛾子。

　　苏夏这边正琢磨着该怎么跟她爹说这事儿，站着没动，打算自己先想出对策再进去，想让姨娘别管了，“姨娘，要不……”

　　她才刚开口，就听到不远处她那恨女不成钢的爹一点儿也不稳重的召唤，“苏夏，赶紧给我滚过来！”侯爷还穿着官服，眉目飞翘，眼神中的怒气只恨不能将这女儿塞回她母亲肚子里去。

　　“夏夏，赶紧过去，”慧夫人轻推了苏夏一下。她知晓侯爷的脾气，气头上一定要给他顺毛捋，“态度好点。”

　　“放心，姨娘。”苏夏拍了拍慧夫人的手，悠悠然地往祠堂里走。

　　清平候站在祠堂门口没动，就看着苏夏一蹦一跳地向自己走来，全然没一点犯了大错的样子。“苏夏，你给我好好走路！这样蹦蹦跳跳地成何体统！”

　　苏夏听闻，立刻收敛了步子，开始走起莲花步来，更是扭捏了。

　　慧夫人站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却又不敢太过明显让侯爷瞧见，只得堪堪咳嗽两声，“咳、咳……”提醒苏夏别太抖机灵了。

　　苏夏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当没听出来姨娘尬咳的意味，自顾自地继续“好好走路”。

　　“苏夏，我看我是平时太惯着你了是不是！”眼看着女儿就要走到跟前，清平候一把拽住苏夏的耳朵，提溜起来。

　　“哎呦，爹、爹！疼！疼！”苏夏整个人被她爹拽着耳朵提着走，不敢太过放肆。

　　清平候将苏夏拉到祠堂正中的蒲团旁边，正想让她跪下，又想起她这女儿来了中原连见了宋王也未曾行大礼，让他念叨了好一阵，只得说，“你给我站好了！”

　　苏夏摸着自己被拧得发红的耳朵，“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下手这么狠。人家可是姑娘家家。”

　　“你还知道自己是姑娘家家！”清平候往祠堂主位上坐下，大力拍了下桌子，“你说说你今天都干了什么好事！”话落，桌上搁着的茶杯应声而裂。

　　苏夏看了眼杯子上的裂痕，撇了撇嘴，知道今天这遭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爹到底知道多少啊，她得先打探一下口风，“爹~”她柔着嗓子，放在往常，如此娇俏的声音指不定得吸引多少公子侧目。

　　“别给我撒娇！”清平候推开苏夏挽在他胳膊上的手，“站好了！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爹你这么凶干什么。”苏夏见这次撒娇不起作用了，打算先耍个无赖。要是她先开口，岂不是暴露了底牌，她还拿什么谈判。

　　“就是，侯爷，有话好好说。”慧夫人也出现在门口，脚步还算稳当，但眉宇间担忧之色难掩。她经过苏夏身旁的时候，安抚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苏夏会意，态度十分恭敬，“爹，您既然都知道了，我就跟您实话实说，我本来也没打算瞒您。”她边说边观察清平候的脸色，果然，自己态度端正了，她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刚才那么铁青了。还是姨娘最了解爹，不过都是纸老虎而已。

　　苏夏将手悄悄伸进衣袖，咬紧牙关，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上的嫩肉一下，下意识地，红了眼眶，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当口，她开口道，“爹，您知道的，我根本不想嫁人，我要陪着您，给您颐养天年呐。”这一张嘴，全是哭腔，即便是不曾梨花带雨，但她这圆咕咕的眼睛里写满了柔弱，让人心疼到不行。

　　外人保准会被苏夏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唬住，宁可豪掷千金只为换美人绽颜一笑。可清平候哪里是那么好哄骗的，自家女儿，他还不了解，这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呢。他心下还气着，倒是要看看，苏夏今日要唱哪出。

　　苏夏这边看侯爷没作声，又不好明晃晃地抬眼去瞧，可眼里已经流不出更多地眼泪，这杀伤力小了一半啊，“爹，您就不心疼女儿吗？让我嫁给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清平候被气笑了，“你同太子一道长大，小时候整日腻在一起，你管这叫陌生人？”太子宋邺乃是宋王私生子，宋王还未登基之时，他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别说在皇城里养着，哪怕是在中原，也是不允的，只得将他养在千里之外的草原，当个王侯家的孩子养着，虽然也是享受着荣华，但毕竟远离权力中心，心思到底是单纯。将他立为太子，最起码以他当前的心性，根本无心于朝堂之事，显然是不用担心他有谋逆之心了。

　　“那又怎样，我也只当他是阿弟罢了，如何能与他结为连理？”

　　“荒唐！皇家子嗣岂容你在这攀亲带故！”如今宋邺已是太子，即便他是生养在侯府的，如今这局面，自应当分得清尊卑。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我就是要违抗圣旨！”苏夏本就不是个好惹的主，见着清平候如今对那宋邺如此地恭敬，想到今后要是嫁予他，自己还指不定要如何卑躬屈膝呢，这小兔崽子从前一直跟屁虫似的跟在自己身后“姐姐、姐姐”地叫着，自己只不过比他大了两月而已，谁想当他姐姐啊，这个白捡的弟弟多半得成为她自由翱翔的羁绊。

　　“你……！”清平候用手指着苏夏，他这女儿真是让他娇养坏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来人，给我拿家法！”

　　“侯爷，这可使不得！”慧夫人见清平候要动真格的，赶紧起身阻拦。苏夏自小就受宠，从来都没动过家法，这细皮嫩肉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周围的婢女都是打小就陪着苏夏长大的，个个也都是心疼自家小姐，没人敢动。

　　清平候看居然无人应，又呵道，“还不快去给本侯把家法拿来！你们也想翻天吗！”

　　“是、是……”几个年长的婢女连忙应道，见躲不过，急匆匆出了祠堂去请家法。

　　“爹，你今日要是敢打我，你信不信，我明日就去破了身！我就不信他宋邺还会娶我这破鞋！”苏夏此刻也是怒气冲到了天灵盖，什么伦理纲常全抛到脑后，她才不会白白挨了这顿打。

　　“混账！”清平候一个巴掌打上去，虽然明显是控制了力道了，但苏夏脸上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红印，发髻也被打掉了。发髻脱落，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受伤的那一侧脸。“就凭你今天干的好事，我不打死你就算你命大！”

　　此时家法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婢女看形势不对没敢上前。

　　“拿来！”侯爷从婢女手中接过家法。是一长鞭，周身锃亮，即便它已经上了年纪，上面还残留着褐色的血迹，但仍看得出是由上好的鹿皮制成。自先侯夫人过世，这家法就未曾再露面，为保其形态，一直在鹿茸酒里泡着，此时亮堂的棕褐色显现出来像是久未进补的猛兽，咆哮着似欲撕咬血肉。

　　“啪！”清平候扬鞭甩在地上，鞭声就在苏夏耳旁，距离不过咫尺，她开始怕了，从未挨过如此重罚，但嘴上仍是硬挺。

　　“你知错了没有！”清平候扬起手准备甩下这第二鞭。

　　“我只是不想嫁给不爱的人，何错之有！”苏夏的言语间已经带有些颤音。

　　“好！”语毕，这一鞭，不偏不倚落在苏夏脚旁，鞭尾扫到了她的小腿，星星点点的红色瞬间就往外渗出来，“所以，你就当街对别的男子、对别的男子……”清平候只觉得没脸说下去，他怎么就教出这么个轻佻的女儿来。

　　“我对别的男子怎么了？”苏夏忍着小腿处传来的疼痛，闷声说道。

　　“夏夏！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你快跟你爹好好解释一下！”慧夫人见这血大有止不住的趋势，着急忙慌地冲过来护在苏夏身前，“侯爷，先别打了，先听听夏夏怎么说吧！”

　　“好！我倒要听听这逆子有什么说辞！”清平候心里也对苏夏心疼地紧，面上却知道绝不能在此时表露出来分毫，只是收起鞭尾，摸了摸上面未干的血迹，坐回椅子上，等着她说。

　　“姨娘，外面到底是怎么说的？”苏夏气不过，到底外面传成什么样才让爹这般气恼。

　　“夏夏……”慧夫人张了张嘴，似是有点不知从何开口，定了定神，还是说道，“外面都传，你今日脱了一男子的衣裳，还……还亲了他……”慧夫人越说脸越红，说到后面，直接是贴着苏夏面颊说的。

　　“什么？！我分明只说要包他，摸了几下而已！”果然，她就知道，肯定是传得不靠谱了！

　　“你！”清平王听着苏夏这骇人的言论，简直想把她原地杖毙。

　　“我什么我！好他个秦风，居然敢坑姑奶奶，简直是活得腻歪了！看本小姐怎么跟你算这笔账！”苏夏说完就从地上爬起来往外冲。

　　“夏夏你去哪！”慧夫人想拉住苏夏的衣袖，不让她走，却没能抓住，“你腿上还有伤呢！”转头看向清平候，“侯爷！”

　　“让她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就应该吃点苦头才能学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