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 走狗烹

　　被摇醒的。

　　“喂，黎小公子？”清俊的声音，好像有点印象。

　　“嗯？”我刚睁眼便被晨光刺到，只得眯着眼看。

　　“是我呀，宋菁葳，还记得不呀。”少年侧侧身子挡住阳光。

　　是他。这么多年未见，总是有些感慨。每次想起他，心里总是为了没多留回忆而难过，毕竟我们念旧的人，都是靠着回忆才走了这么久。

　　“小……小葳哥。”我当然记得。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只是现在再叫儿时的昵称，有些生疏感。

　　他走了这么久，才终于走回来，找回家里。这是命数。

　　“给你包子，山下买的，还热乎。嘿嘿。”他憨得可爱，跟小时候一样，好像没变。我稍微有点庆幸，自己还是幸运的。

　　葳子坐在我身旁，吃着包子，热气不断熏着，我看向上方，天已大亮，平静无风。

　　“为什么突然找过来。我听说你往西南去闯了，再没打算回来。”我嚼着包子，声音有点闷。

　　他抬起我左手，看到他右手几乎与我一样的白冰翡翠，我不禁瞪大眼睛。他注意到我眼神，抬手一晃：“没错，玉有灵气儿，它叫我来的。”再抬头看他，往日的稚气早已褪去，变得成熟不少，脸上多了道疤，皮肤也黑了些，眼神却不浑浊，在过眉的刘海下闪着坚定。他注意到我定定的目光，抬眼与我对视。“见笑啦，晟儿。”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没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种话。

　　“我知道。”他拍拍我肩，站起来，似乎又笑了。

　　他身上带着我儿时几乎所有的回忆。我们捉蚂蚱，讲鬼故事，去掘过墓的坑里耍，编草鞋，做柳笛，一片树叶一吹就是一上午。

　　如果这也是天的旨意，那他应该是我的护法神吧。

　　“算是吧。”他回头。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他心通……

　　宋菁葳，菁葳都属木，于他而言是好的。之前宋家是我们家的邻居，两家世代交好，且都有通婚，来往自然也多。从小我们就算是至交。

　　雪潭命案后，黎家没落，在村里是抬不起头的存在。我也因此备受排挤，唯一接济我和我哥的，就是他们宋家。

　　宋家祖上是晋商，有人脉有财力，灾时开仓放粮，深受尊崇。而黎家则是中医世家，救死扶伤，算是给自己后辈行善积德。这才没在那时饿死我们。

　　我们一直欠宋家一个人情。

　　雪潭事发后，葳子就不见踪影，但那时我忙着处理后事，我们都不辞而别。

　　我整夜整夜做着噩梦。这病难医。

　　后来我打听，才知道葳子去了西南闯荡，大抵是再也不回来，当时心中是怪他的，怪他就这么永远消失。但毕竟命数该变还是要变，这不就又端端正正站在我面前讲话了。

　　“你随我还命吧。”我没抬头，磨搓着那块玉。

　　“我也是个还命人，”他眼神狡黠，刀疤似乎更硬朗。“愿听黎小公子发落。”

　　这会的山雾气已散，庙身朱红平添神圣之感，恍然听见檐下铃响，似小雨，又似泉水激石。风抹净天空，眸子似的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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