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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奉天城,馔玉楼内,说书人声如洪钟。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说书人合扇,拂袖仰天长叹:“要说当今剑首,非我青崖山剑山首峰之主尹鹤眠莫属!一剑开山门,浩荡何其堪!”
“呵!”一旁的听客发出嗤笑,“都说剑山有七个峰头,怎么平日多见其余六峰主活跃,却不见那尹鹤眠呢?要我说,假使魔魁顾守拙到了青崖山,尹鹤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胡扯,那魔头近百年都没现身,恐怕早就陨落了。”旁边有人起哄。
馔玉楼不起眼角落,顾守拙缓缓起身。
半时辰前,他将洗经伐髓后的陆婉莹安置在永嘉城一客栈内,随后踏碎虚空来到相隔千里的奉天城。
这里是最靠近青崖山的城池。奉天城中心有一石碑,为青崖山的宗门传送阵阵眼。
如果他没猜错,剑锋三峰主魂灯熄灭的事已在内部产生了波澜,剑峰估计老早就把消息传远了,消息灵通的,也想顶替峰主之位的人,都聚集了这馔玉楼。
顾守拙环视周遭,心中暗嘲,口气都挺大的,若真和尹鹤眠打了照面,还不跟孙子见了爹一样。
青崖山虽是名门正派,但剑峰确是出了名的风格怪异。峰主没了,放青崖山确实是大事,但剑峰的人只会觉得你学艺不精,趁早换个更会使剑的人来算了。
只要有实力,在各剑峰之主前击败所有想征得名号的对手,再挑选一位峰主试剑——不论出身,不论背景,只要不损害宗门利益与形象,就能成为下一任峰主。
顾守拙自然不会以魔修的身份大摇大摆进入青崖山。
此刻顾守拙换下金纹鲛鳞制成的法袍,穿上城内买的随处可见的道衣,敛去魔息,逆转功法。再覆上千面幻皮,谁也不能认出他来。
“铛——”
天将破晓,钟声回荡。
城中的石碑该开放了。
瞬息间,馔玉楼内剑拔弩张,无数修士御剑或化作流光驰向石碑,争先恐后前往剑峰擂台,一决雌雄。
顾守拙随手拿起桌上的剑,抛下饮茶的灵石,慢悠悠朝石碑走去。
守石碑的弟子慵懒地瘫在贵妇椅上,收着一波波的灵石,而后念出入宗口令,送前来争锋的人去往擂台。
他打了个哈欠,颠了颠储物袋。
也不知道三峰主究竟栽在谁手上了……上次换峰主是什么时候来着,一甲子前?还是一百年?
他眯起眼睛打量前来交灵石的人。
嗯……这个块头也太大了,瞧瞧这肌肉,不应该是体修吗,来剑峰作甚?啊那边那个姑娘长得怪漂亮的……乖乖的,她背后那是什么,重剑吗?真看不出来……
“劳驾,多少灵石?”
来者音色如玉石,乍一听如高山流水,涓涓细流,却带着股子冷意,叫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守门弟子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
声音的主人相较之下,就有些平平无奇。他皮囊的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长着一张丢进人群就会被淹没的脸……眼睛倒是挺好看的。
“呃……三枚下等灵石。”
来者抛出三枚灵石,踏入石碑的前一刻问道:“今日就这些人了?”
守门弟子朝后面张望了会儿,回答:“你应该是最后一个,大家伙老早就抢着进去了,等会我就要关门了,明天依旧是这个点开门……”
那人似乎对自己慢腾腾的动作毫不在意,微微颔首,进入了石碑。
没了活的守门弟子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见今日确实没了再想挑战的人,便准备关闭传送阵。
唉,不知这一次要花上几天,才能选出三峰主,每次都是腥风血雨的,真不知道剑峰那些变态为什么要搞这种攻擂式选举……
嗯?阵法有波动?
弟子疑虑,扭头去看石碑。
只见方才进入石碑的道人负手走出,闲庭信步越过阵法,唤出佩剑,正欲催诀离去。
“等等——?你是怎么出来的……不对,你不是刚进去吗?”
持剑的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守门弟子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刚才没注意看,这人衣着整洁,连发丝都没乱一分,可佩剑上大大小小全是豁口与血斑——不对,那哪是什么灵剑法宝,那分明就是烂大街的凡铁佩剑——这人用的是普通铁剑?疯了吧?
“内部令牌可随意进出,你有什么问题?”那人身形一动,腰间的物什映入弟子眼帘。
剑峰三峰主。
男子不再理会如遭雷劈的弟子,御剑而去。令牌随风而动,露出背面的名字。
——陆抱朴。
愣在原地的弟子几欲晕厥,望着陆抱朴远去的身影摇摇欲坠,连忙用传音玉鉴询问宗内情况。
传来的消息更是令人震惊。
六峰主即位,众人摩拳擦掌,正欲登台试剑。
那最后到场的男子进来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拔剑。
顷刻之间,血花四溅,哀号遍布。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站在台上的所有人,都断了双腕。
六峰主哑口无言,台上仅剩一人可以手持剑。首峰峰主尹鹤眠抚掌大笑,免去峰主试剑环节,问了名讳,直接制作新的令牌,丢给剑客。
剑客收下令牌,留下一句三日后前往第三剑峰,旋即拂袖而去。
————
巳时二刻,顾守拙带着令牌回到了永嘉城客栈。
看着还在熟睡的陆婉莹,神识掠过她的识海。女孩的五行灵根被洗去四条,仅余一条水灵根,体内经脉拓宽,穴巧通畅,已经脱胎换骨。
顾守拙暗忖,心下敲定主意。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替身偶,化作如今陆抱朴的形象。
接着他又隐去身形,操控着小小木偶去敲醒陆婉莹。
女孩浑身一绷,应激似的跳起来,她握着胸口的玉佩在榻面连退数尺,惊魂不定地瞧着木偶。
“无需惊慌,昨日你引气入体,我连带着也恢复了些灵通,现在无须再通过玉佩与你交流。”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婉莹眼中的警戒才缓慢放下,紧接着变成了困惑:“父亲?”
“我仍可通过识海与你交流,但有一具身体行事更方便。”
说着,木偶无风自动,在空中盘旋几圈,蓦地放大,变成了陆抱朴的模样。
“父亲……这是您本来的样貌吗?”陆婉莹没了第一天怯生生的模样,反倒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木偶,眼中溢满了激动。
“是的,”顾守拙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瞬间将木偶替换为本体,负手而立,唇角上扬:“趁你洗经伐髓期间,为父去办了件事,三天后跟我离开永嘉城,我找到了个好住所。”
一听到住所,陆婉莹鼻头一酸,她揉揉眼睛,语气变得低落起来:“父亲,我…我真的可以得到一个归宿吗,现在这个屋子,就已经是我不敢想的了……”她指了指客栈的环境。
顾守拙眉头微皱,昨夜他只是随便找了个替身来代做任务,根本没有思考陆婉莹之前的生活处境……也罢,尽早断了她的红尘因果,这对修行有利。
“你在凡间可有未尽之事?尽管和我说。”
陆婉莹咬唇,红了双眼:“我有!”
说着,陆婉莹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我本是陆家嫡女,三岁丧母,生父续弦。继我母亲位的女人大婚时便怀着胎儿,不久就生下了我的妹妹。”
“她叫陆远清,生来体弱多病,陆家家主就很宠爱她。”陆婉莹深吸一口气,下睑通红,仿若口中的陆家家主不是他的生父,而是陌生人,“每次趁家主不在的时候,她就会闯祸,小到砸碎花瓶,大到割破侍女的脸……她会把这一切都推给我……没有人相信这一切都是那个弱不禁风的陆远清做的,府内只有我…这个嫉妒成性的长女才会干如此恶毒的事!”
“我自知解释无用,便想着证明给家主看,婉莹根本不会做这些!”陆婉莹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可是——可是我后面才知道!大夫人她说……她说家主从来都不在乎我,母亲就是他害死的!”
“他俩早就串通好了,等我母亲一死,就马上成婚……”她的语气微沉,“我本想着等再大一些,就离开陆府,哪想着三日前出了件大事,陆远清掉入池水,被淹死了……大夫人发了疯,非说是我推的,家主就把我赶了出去——”
她语气恳切,泪光盈盈:“请父亲允许我前往陆家,拿回娘亲牌位!”
顾守拙眉头微扬,他确实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如此坎坷的经历。他向来对凡间事不在乎,修真途中也不是没见过比她更惨的人。
但是,这姑娘毕竟喊了他一句父亲。
况且未来我也需要她。顾守拙抬手抚上陆婉莹的脑袋,沉声:“竟有此事?我自不会让你独自前往,走罢,有我在,他们也不敢欺负你。”
陆婉莹眼眶湿润,一直没流出的泪终于掉下,顾守拙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去,从储物戒拿出一套华美的锦裙。
“穿着,别让人瞧不上你。”
本想着把小姑娘接上山时再送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顾守拙推门而出,一声细微的道谢从门缝滑出,落在耳内。
顾守拙合上门,展开神识搜寻陆家的位置——嗯?
他不禁嗤笑出声。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原来陆家和邬家是隔了一条街的邻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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