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外

　　林钒出身还算优渥，和一些的科研人员的小孩一样，他是在父母单位的附属小学，附属中学，再到大学一路顺利升学上来的。他在自己的父母身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学生的来来往往，和学校里不同志向的教授们打过交道。

　　科研从来就并不是一件单纯的简单的事情，能否做出一些成果，影响的因素有许多，个人的努力是一方面，天赋是一方面。但是不可避免的，个人所能调动的资源有时也是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在没有尝试之前，谁的研究方向都是值得尝试的，但是科研的资源成果平台却都是有限的，有些事情不能只靠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大学之前其实他是不喜欢科研的，首先是因为接触太多这一行的人了，固然有那些为科学奉献终身，甘于坐冷板凳的科学家。但是也有许许多多不过是汲汲赢赢的酒囊饭袋。再次从自身的喜好上说，比起时时在实验室与冰冷的实验器材相处，他更喜欢做一个可以说走就走，能够随时去采风的画家。只是他于绘画一途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他的画作为外行姑且可以算是可以一观，但是若是选择作为自己的职业，只靠自己，终其一生可能也就是做个勉强温饱的三流画家。而恰巧他于科研上有一点天赋，家里又能给予一点支持。若是还对此弃之不用不是浪费，也不免有些自大。

　　他也是见过许多研究生乃至于博士对导师们鞍前马后，事无大小皆安排妥当的样子的，有时他们所求的也并不是导师的额外照顾，不过是不为难罢了。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这世间事多是不平事。

　　上了大学之后，也许是知道自己此生约摸就是要于此相伴，他倒是品到了一点科研的魅力，若是在实实在在做一些事情的实验组中，他们在自己的方向上着力突破着人类的认知极限，奋力向外挣扎。这也是一种不一样的风景，并不必逊于外界的自然风光。

　　在博士毕业过渡的阶段，他在一位家中一位长辈手下做过两年的博士后。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慕时青。

　　他还记得第一见慕时青是在迎新的大组会上，他只是长辈手下的一位小导的研究生，正常情况下，如果他不是格外地出色，或者拥有些与众不同的特质，那他研究生这三年也许也只有在迎新和毕业时能够见到大导。

　　他能记得初见的场景也很庸俗，慕时青格外的俊秀，那时的他还有些青涩，导师带着他们这一届的新生来给大导敬酒时也显得有些紧张，但是又强撑着不想丢脸。这样的学生，他见过许许多多，但是慕时青却让他格外心动。

　　但是这样的心动也只是那一瞬间，他们果然并没有什么交际，最多是同等一部电梯时的寂寂无声，偶尔听他小导提起的一点悸动。

　　直到那天他路过慕时青导师的办公室，听到慕时青被骂的一无是处，那时他已经时三年级的学生了，只剩大半年就要毕业了，但是要求的小论文却迟迟发不出去，大论文进展也不佳。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被指使着写外面课题的项目书。让一直秉持着绝不多管闲事的林钒产生了一点点怜爱感。

　　他看到慕时青先去厕所洗了一把脸好似是哭过了，然后又在天台呆了一会，他在天台上的时候，林钒已经决定了愿意给他帮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于是他走上了天台，拿着自己借来的一包烟，假装自己只是上来抽烟。果然看到慕时青一个人坐在天台上望着夕阳。

　　听到有人走上来，他抬头看向林钒，然后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主动和林钒打了招呼。

　　林钒事后想过，那时的慕时青是故意的，也许在厕所里他真的哭过，也许他真的很委屈，但是在天台上的一切，包括后来都是慕时青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罢了。

　　他也是自愿上钩的。

　　慕时青曾问过他为什么愿意帮忙，事后的那些欣赏才华，怜惜他身世的不易，不过是自欺欺人，实话说来就是见色起意。

　　他心想：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他不懂得男人是什么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足够的漂亮，足够惹人喜欢。

　　那时的慕时青还太青涩，太单纯，也许压力之下，产生了一点想走捷径的想法，但是在别人做出反应之前他却又退却了。

　　他想他当时实在是偏心，他只觉得这一切都让人怜爱啊，甚至生出一点怒气。捷径？什么是捷径？按照常理来说，的确不应该如此，但是按照常理导师对学生给予指导也是应当的，如果他能够得到常理应当得到的东西又何必走如此捷径。

　　而那时的他也并没有生出什么觊觎之心，就像你在外遇见一直漂亮的狸花猫，它一时饥饿向你撒娇，而恰巧你手边正有一点吃的，你也会喂给它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之间需要产生什么别的关系。特别是此时的你前途未定，还不知道未来会落户何处，就更不必产生什么牵累。

　　所以他们之间有的只是一点实验方向的指点，几次实验结果的审核。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事情，有的只是慕时青暗示的毕业之后，和他心知肚明的不会兑现。

　　慕时青，你怎么不懂得呢？世间人多是不良人啊。

　　这样一点点的手腕所起到的效果只是他的自愿上钩，所以在最后他还是点明了自己的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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