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狼

　　嗯……每次回想起曾经的种种，都觉得那时候的我们幼稚且可笑。自以为打了爱情的胜仗，没想到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序章而已。

　　那些日子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像这样——我在一个黄昏下说出了曾经的旧故事，在明天它带着曾经成为我的新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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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他？

　　一开始是恨他的，也恨自己。哭了很多天之后，慢慢想开了，这样也好，不至于到晚年的时候被逼得精神崩溃。

　　这条路是我们俩必然要走的，那时候的我们的确相爱，这是不可置否的。至于后来，我们称之为“过去的事”，过去的事我就不再想了，我还要继续活下去。

　　很有哲理？

　　不不，我不是个哲学家，这些不是哲理，是人之常情，生活常识。

　　我还蛮想继续说下去的。你愿意听吗？

　　好，那我今天就说个畅快。

　　婚后第一年我们过得和想象中一样甜蜜，我们两个一块上班，一块下班，有时候他来接我，有时候我在公司外面等他。

　　唉，太黏糊了，塞喉咙。

　　他一直没告诉我的是，在结婚前他悄悄答应了他父母，在婚后第二年就要个孩子。我在婚前一直是不知情的状态，因为一开始我们在恋爱中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我是坚定不生孩子的，他当时也说自己是不生孩子的，觉得麻烦。

　　其实在没遇到他之前，我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我在很小就做了这个决定，是我家庭原因导致的，这点就略过吧。

　　最后还是在第二年跨年的时候他父母，额……唉算了。

　　他一直想让我对父母改口，叫“咱爸妈”，我也曾听话的改了，只不过说久了，现在难改得很。

　　你就听听好了，别在意。

　　那次吃饭，他父母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见缝插针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他没说话，一直默默给我夹菜。

　　那时我还感动的，现在想来他只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

　　我呢，笑容凝固了，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两位“笑面虎”父母。

　　“我们……不要孩子的呀。”

　　“对吧。”

　　我问他，他又回避我的眼神又回避我的话。

　　当时我心下一凉，我立刻知道了，他把我“卖”了。

　　他低头不回应的模样让我害怕，我好逃。

　　我正想开口向他父母解释一下我关于孩子的想法，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开口了——

　　“咱们都结婚了，要个孩子不是很正常的吧。你看谁家两口子不要个孩子。”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当初的那个人是死了吗？不然……我怎么不认识身旁的他了？

　　“你说什么？”

　　我嗓子一下就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见气氛不妙，他父母赶紧开口护自己的孩子。

　　“对呀，小眠。谁家夫妻不想要个孩子啊！”

　　“你现在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呢？就算你不要孩子，那他怎么办？跟着你一块孤独老死？”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你不能光为自己着想，还有未来呢。”

　　“你又不是身体有病生不了，他跟我们都说了，你们都同房过了，生孩子不是简简单单嘛。”

　　“我们家基因可都是很好的，你不用担心这点，倒是你们家……”

　　“小眠，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别觉得我们说话直。你家这个情况呢我们都知道，挺不容易的，我们也很心疼你，就是……要是生孩子的话……你得做检查。”

　　“对，我们这是为了孩子考虑。”

　　“你爸不是脑子有……，精神有问题嘛。咱们做家长的，不就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嘛。”

　　“所以……”

　　他们三个人那天说了很多话，都是劝我以后生孩子、当家庭主妇的话。

　　那天晚上我的头好晕好晕，我忘了是怎么走出家门的了，只记得冬天的晚上特别冷，冷得我想死。

　　走了一段后，我听到身后传来的跑步声。

　　他在背后大喊我的名字，小区楼里的声控灯一个接一个地被他喊亮。我听见我走过的每家窗户里都传来了欢乐的笑声，温暖的灯光看着我经过，看着我走了很远，看着身后的人由奔跑变成走路，由呼喊变成不解和抱怨。

　　我看见隔壁小区的人在放鞭炮、放烟花，五彩斑斓的花朵在漆黑的天空中绽放，绚丽夺目。

　　可能是被这许久未见的美丽迷住了，我蓦然停下脚步，一心看着天上一朵朵花朵绽放。

　　快要到新一年了。这是我和他在一起的……多少年，我不想知道了，这不重要。

　　他在后面走得很慢，我听见了他苍白无力的话语。

　　那刻，我听见别人的欢笑和烟花绽放的声音，我立刻心意已决，就像我从原生家庭里逃出来一样的坚定，我会离开一切困扰我、伤害我的人。

　　我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我也一定会成功的。

　　和十七岁的我一样，我都是做了离开的决定。绝不后悔。

　　我想我一直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

　　他站在我身后，嘴里不停地解释。

　　我没回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离婚。我要和你离婚。”

　　一朵大金花烟火在黑夜中绚丽地绽开，我的眼睛里只有它了。

　　“离婚？！”

　　他歇斯底里，宛如发狂的野兽。

　　我平静的看着他，对他的话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我没在和你商量，也不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我无情？”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婚我是离定了。”

　　我是真无情，他是真不要脸。

　　他力气很大，想拉住我不让我走。但是，我愤怒时的力气同样也很大，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令我觉得恶心的地方。

　　他惊愕的站在原地，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整个小区都回荡着他的怒骂。

　　他父母也跑下楼，也跟着骂。

　　我能怎么说，真是神经病一家。

　　我走出小区，然后拐到隔壁小区去了，因为我想看看在放烟花的人的眼里，烟花是怎样开放的。

　　烟花绽放得越来越漂亮，各种颜色，什么样子的都有。这场景，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我年幼时第一次看烟花。

　　在村里，烟花是洋货，只有逢年过节哪家有钱买一点在山坡上放，“咻”的一声，村子上空立刻变得花花绿绿，像夏天山上开得各色野花般漂亮。周围人在喊在叫，有人推搡我朝放烟花的小山坡上跑去，我站在人群中不动，眼睛直盯着即将消失的烟花，心中满是期待和渴望。

　　期待下一次遇见烟花。

　　渴望烟花从我手中升向遥远的天空。

　　人群挤在放烟花的人周围，不停地说“再放一个！再放一个！”

　　然后许多烟花飞向天空。

　　有小孩子在笑，有幸福的一家人拥抱，有小年轻的情侣……

　　太多人了。

　　我站在离人群五六米远的地方，什么话也没说，不再看烟花了，反而转过身去，往小区出口了。

　　那里的幸福不适合我。

　　我不属于那里，我该去别的地方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该走了。

　　该走了。

　　烂人和破事，都让它们待在过去吧，我要往出口走了。

　　“新年快乐！”

　　身后的人群在喊在叫在笑。

　　新年快乐，我在心底说。

　　我经过的每家的窗户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我穿着单薄的衣裳走在寒冷的冬夜。

　　路漫漫，我一直在走。走在今天，来到这里。

　　很厉害？

　　不不不，我就是个普通人。

　　我的怨恨不重？

　　实际上很重，不过我都忍下来了，这点婚姻的痛还没我在家里受的痛多，我能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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