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捡起了一支骨

　　要是不認識妳就好了。有的時候會想。

　　除了母親之外，第一次有人為我出頭，第一次有人願意靠近我，第一次有人為我掉眼淚。

　　……這些令人顫抖的、令人胃痛的情感，究竟是王仙君賜予我的，還是妳賜予我的？

　　我從小在寡淡的生活中長大，所以性格也像白開水一樣無趣。小時候媽媽要供奉王仙君，家裏吃的都非常素：日復一日的白米飯和白煮菜，看到就心生厭煩，媽媽卻總是保持著幸福的、淡淡的微笑，告訴我只有敬虔地供奉，我們才能夠從王仙君那裏得到平安。成長期旺盛的食慾和好奇心讓我被各類零食炸物或有濃烈味道的食品吸引，但是卻要拼命告訴自己不可以吃。

　　——可是胃裡傳來的飢餓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被壓抑的。
　　媽媽說，供奉王仙君不能吃帶有葷腥的食物，於是我從小便聽她的話吃寡淡的素食。因為營養不夠，所以一直比同齡人都要瘦弱，還會被一些壞孩子嘲笑家裏很窮。

　　不論是拉麵還是炸雞，那種帶著油煙香氣的食物是我不能享受的，於是每每路過這種店鋪只能默默地加快腳步。

　　咕嚕咕嚕。我的胃開始號叫，企圖以這種方式得到些許慰藉。

　　小時候也對媽媽請求過，以不熟練的撒嬌賣痴，「就吃一點點？一點點也不可以嗎？」但是得到的都是她冷淡的眼神和毫不猶豫的回絕。她的面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問我到底是誰教我這樣說話。然後聳動著肩突然地笑出聲，用力地攥緊我的肩膀。

　　不可以、不可以。

　　這個詞比任何刀劍都要更可怕。

　　記憶裏媽媽拒絕和爸爸離婚的時候也是這樣歇斯底里地笑著，眼淚劃過她已經長了皺紋的臉頰在地上裂開。那樣一顆易碎的玻璃。

　　你要像你爸爸一樣背叛媽媽？你也要離開媽媽嗎？

　　她激動地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中，把我當成了那個男人，衝上來對我又打又罵。我惶恐至極，又怕傷到她，只能咬著牙默默地承受。

　　她瘦削的身體，幾乎皮包骨頭，每一次打下來沒有肉的緩衝都非常疼。

　　等媽媽稍微清醒一點，又會抱著我哭著道歉。她說她會這樣都是王仙君在作祟。她說，她絕對不會讓王仙君帶走我的。我的臉頰還在微微發燙。我捂著臉注視著她，靜靜地，一言不發。

　　媽媽，妳當初用我，在王仙君那裏許了什麼願呢？

　　我伸出手抱住媽媽，她因為患了癌症而身體虛弱，因此很容易被我摟在懷中。像以前做過的無數次，我用手指輕輕地梳著媽媽的頭髮，她終於安靜下來了。

　　……而那一天，妳哭的時候，我也是這麽安撫妳的。妳問我是不是經常這樣哄女孩子，不是的呀，除了母親之外，妳是第一個。

　　妳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我枯燥的生活，讓寄宿著王仙君的珊瑚筷子都失去了它的艷麗色彩。對每一次我的試探，妳都強裝鎮定，但是手卻會不自覺攥緊衣角。

　　……你為什麼要來呢。你已經改變了我。

　　那麽尊貴的、王仙君寄宿的筷子，被妳偷走的時候，我感到非常無力，卻對你完全生不起氣來，只是非常傷心。
　　和熟悉的胃痛。妳和他們一樣是來戲弄我的嗎？你接近我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嗎？

　　但是妳緊張地告訴我，只要偷走喜歡的人的筷子，就可以和他在一起。

　　那一刻，我結巴起來，妳也趕忙地說你不是喜歡我，只是想破除這個迷信。

　　這樣嗎…？我莫名其妙地笑起來。你的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像在說最真誠的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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