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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刺眼的白光中,宁明初艰难地睁开双眼。
后脑传来钝痛,嘴里有铁锈味。她试着活动手指,触到冰凉的石面。祭坛的青色微光在头顶浮动,映出穹顶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
"白羽?"
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右侧传来微弱的呼吸声,白衣少年蜷缩在祭坛边缘,心口的伤又渗出血迹,在银纹衣襟上晕开一片金色。
宁明初爬过去,颤抖的手指拂开他额前白发。少年睫毛轻颤,琉璃色的眸子在黑暗中莹润如水。
"...水。"
嘶哑的声音让她心头一紧。祭坛中央的玉璧旁有个天然石洼,积蓄着清澈的液体。她掬了一捧,却发现水面浮现出陌生画面——雪山之巅,青衣女子正在教导幼童结印。
"这是...记忆之水?"
白羽就着她手心啜饮几口,喉咙动了动:"天枢...记录。"
随着更多泉水入口,石壁上的符文渐次亮起。宁明初看到三千年前的片段:
暴雨倾盆的夜晚,十二位古族长老围坐成圈。年轻的自己站在中央,手持玉杵将某种发光物质注入天枢。突然裂缝出现,所有人都被青光吞没...
"这不是补天。"宁明初按住太阳穴,"这是...封印?"
白羽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金血。他挣扎着指向玉璧:"触碰...它..."
当宁明初手指触及玉璧的刹那,整个洞穴剧烈震动。无数光丝从璧面抽出,在空中交织成浩瀚星图。某个红点特别明亮,正对应着头顶的裂缝位置。
"魔渊..."白羽撑起身子,"萧墨想打开的...是魔渊。"
地面突然传来规律震颤。
白羽猛地将宁明初拉到身后。岩壁簌簌落下碎石,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某种巨大生物正沿着隧道向祭坛移动。
"烛阴。"少年声音紧绷,"守墓者。"
黑暗中出现两点猩红。那是一条巨蛇的眼睛,每一片鳞甲都刻着符文。它在距祭坛三丈处停下,突然口吐人言:
"宁氏血脉,你终于来了。"
蛇尾卷来块青铜板,上面刻着与宁明初玉佩相同的星图。当她的血滴在板面上时,新的纹路浮现——显示天枢共有十二碎片,散布在各族禁地。
"萧墨已集齐六块。"烛阴的竖瞳收缩,"当他得到你体内那块..."
白羽突然暴起,残缺的左翼完全展开:"小心!
岩壁炸开的瞬间,宁明初看到洛白持剑而立。
他星袍染血,手中不再是七星剑,而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枪。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额心赫然浮现与萧墨相同的魔纹。
"洛师兄?"白羽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观测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洛白轻笑,"三百年了,你们都没发现我才是真正的'晦之君'吗?"
长枪突刺,白羽推开宁明初,自己却被贯穿肩膀。金血喷溅在祭坛上,玉璧突然发出刺目强光。烛阴怒吼着扑向洛白,却被突然出现的萧墨一剑斩断七寸。
"多谢师兄替我找到入口。"萧墨踩住挣扎的蛇头,对洛白行礼,"接下来..."
他话未说完,祭坛突然塌陷。宁明初与白羽坠入更深处的黑暗,最后看到的,是萧墨惊愕的脸和洛白刺出的枪尖。
宁明初在花香中醒来。
身下是柔软的草地,远处有溪水潺潺。白羽跪坐在溪边清洗伤口,白衣下摆沾满泥浆。见她醒了,少年立刻别过脸,但宁明初还是看到他泛红的耳尖。
"这是哪?"
"玉璧内部。"白羽指向天空——那里没有日月,只有流动的星云,"天枢记忆之境。"
溪水倒映出陌生画面:十二岁的自己正在偷看某个青衣男子练剑。宁明初突然头痛欲裂,某些被封印的记忆开始松动。
"云仙..."她无意识吐出这个名字。
白羽身体明显僵硬:"你想起来了?"
林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红裙少女赤足踏溪而来,发间狐耳俏皮地抖动。她腰间挂着星盘,九条虚影般的尾巴在身后摇曳。
"沈瑶。"白羽挡在宁明初身前,"你来做什么?"
"哎呀,小鹤儿还是这么凶。"狐女歪头,金瞳流转,"我来送预言呀。"她突然凑近宁明初,"想知道怎么救你的鸟吗?"
水幕升起,显现出画面:白羽被锁链贯穿双翼,跪在血色阵法中央。宁明初自己的手正持刀刺向他心口...
"未来会变哒~"沈瑶戳破水幕,"比如现在——"
她突然将某物塞进宁明初掌心。是块温热的玉牌,刻着"守愚"二字。
玉牌触发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秦子长,人和门创立者。记忆中他站在难民前,以凡人之躯对抗仙盟修士。最震撼的是,他竟能徒手接住洛白的剑气。
"他在北境雪山。"沈瑶尾巴尖指了指北方,"带着最后一块天枢碎片。"
白羽突然咳嗽,衣袖染金。宁明初这才发现他后背有黑色纹路在蔓延:"魔气入体?什么时候..."
"烛阴的毒牙。"少年勉强笑笑,"不碍事。"
沈瑶突然严肃起来:"你们只有七天。当鹤羽全黑时..."她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离开记忆之境的方法出乎意料。
"亲吻玉璧?"宁明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羽耳尖通红:"以情破障...天枢的恶趣味。"
当宁明初唇瓣轻触璧面时,整个空间开始坍缩。最后一刻,她看见沈瑶狡黠的笑和做出的口型:"北境见~"
现实世界的寒风如刀割面。他们竟直接传送到雪山脚下,暴风雪中隐约可见山顶建筑轮廓。
白羽突然踉跄跪地。宁明初扶住他时,摸到后背大片湿热——掀开衣襟倒吸冷气:原本只是细线的魔纹,现已蔓延成蛛网状,中心处皮肤开始溃烂。
"我背你。"
少年摇头,化回鹤形。但这次他只能维持小狗般大小,虚弱地蜷在她怀里。宁明初用斗篷裹住他,迎着风雪向山顶进发。
远处传来狼嚎,还有...铃铛声?
暴风雪越来越猛。
宁明初的睫毛结满冰霜,怀中白鹤的体温正在流失。她机械地挪动双腿,直到看见雪地里那串脚印——是自己的。
"鬼打墙..."
小鹤突然挣扎着啄她手指。顺着他视线看去,悬崖边立着块冰碑,上面用血写着"秦"字。碑旁雪堆动了动,钻出个浑身是血的青年。
"再晚半刻...就只能给我收尸了..."他苦笑着举起手中发光物体——天枢碎片。
秦子长比想象中年轻。
破旧棉袍裹着单薄身躯,腰间《众生录》却散发着柔和金光。他带他们来到山腹洞穴,这里竟藏着近百难民。
"仙盟抓壮丁挖灵石矿..."他给白羽喂下某种草药,"我们只能躲在这。"
宁明初注意到他手腕的烙印——被废除灵根的标记。但当他为白羽疗伤时,掌心却流动着纯净的青光。
"古族血脉?"
"混血。"秦子长掀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鳞片,"我娘是鲛人。"
白羽突然剧烈抽搐,三根羽毛瞬间变黑。秦子长脸色骤变:"魔气攻心...需要月华草。"
"我知道哪有。"洞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瑶抱着酒坛晃进来,"但小鹤儿得先回答——"她突然严肃,"观测者为何背叛天道?"
白羽的讲述断断续续:
天枢并非神器,而是囚笼。三千年前十二古族封印了初代魔尊,代价是每三百年献祭一名补天人。宁明初当年发现的真相,让她选择将记忆剥离...
"萧墨是魔尊半魂转世。"白羽咳出金血,"洛白才是真正的晦之君,他们...是一体双魂。"
沈瑶突然拍手:"所以需要这个呀~"她从尾巴里抖出株银草。
月华草入喉,白羽沉沉睡去。宁明初轻抚他变黑的羽尖,突然发现秦子长和沈瑶表情古怪。
"怎么了?"
"你刚才..."秦子长指着她发梢,"变成了白色。"
冰镜前,宁明初看到自己半白的长发。
更惊人的是眉心——羽痕完全展开,形成完整的翅膀纹路。触碰的瞬间,无数记忆涌现:
她看到自己将情魄注入鹤形傀儡;看到云仙在密室培养某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孩子;看到萧墨...不,是少年模样的魔尊向她伸出手...
"记忆复苏会加速献祭。"沈瑶难得严肃,"必须在七天之内..."
洞外突然传来巨响。碎石崩落中,洛白的声音穿透岩壁:"交出碎片,留你们全尸。"
秦子长抽出一把生锈的铁剑,苦笑道:"看来我的《众生录》要添新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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