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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胖猫
“懂懂?”江泽绒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唤他那祖宗。
懂懂猫今年三岁,是只没皮没脸硬闯进来的流浪猫,某天大摇大摆地进来巡视一圈,觉得不错,就住下了。
它平日里闷葫芦一个,总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聪明样。
没有回应。空荡荡的屋子,只有暮色在墙角一寸寸爬行。
江泽绒扭头一看,纱窗洞开,晚风灌进来,带着楼下疯长的草腥气——看来是出门野去了。
又不在啊……它最近到底搞什么?一天到晚不着家,老父亲莫名有一种独守空房的凄凉感。
守株待兔是场硬仗,须得吃饱喝足。江泽绒打起精神,开始准备自己和懂懂的晚饭。
首先请出一只去世鸭。解冻、切块、焯水、爆炒,动作行云流水。随着啤酒如泉涌般倒入,锅内蒸腾起白雾,鸭块在琥珀色的汁水里翻滚沉浮,火苗贪婪地舔着锅底,直至汤汁浓稠,香气四溢。
恰在此时,懂懂猫探头探脑溜了回来。闻到香喷喷的肉,它很不客气地拍拍江泽绒的小腿。那姿态,活脱脱街角叼烟的不良少年,脑袋一伸一抬,江泽绒总觉得他下一秒要张嘴说:“oi,老登,来根。”
江泽绒眼皮一跳。这混账猫,哪儿学的这派头?看得人无名火起。
猫怎能喝啤酒?他权当没瞧见,自顾自切着配菜。
岂料懂懂是个馋痨胚,不给就偷,偷不着便抢。趁他刀光闪烁的当口,它已矫健地跃上灶台,长爪一探,如捞水中月般精准勾走一块鸭肉,烫得它两只爪耍杂技似的来回倒腾半天,豁出去叼在嘴里,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斯哈斯哈地抽着冷气,捞肉的爪被烫的不敢落地,只好一瘸一拐地跳走。
落地时,一不小心,鸭块从嘴里逃走,恰巧滚到江泽绒面前。
江泽绒:“……”
他提起寒光闪闪的菜刀,看向罪魁祸首。懂懂眨巴着无辜的大眼,若无其事,一张嘴,发出嘶嘶的声音。
懂懂猫爆改响尾蛇。
“我真服了你个小馋猫。”江泽绒气笑了,拎起猫强制冲洗他的爪子,确认无碍,便无情地将其逐出厨房重地,“老实点。”
至于被玷污了的啤酒鸭,呵呵,吃点毛毛罢了,更何况,高温杀一切,江泽绒很快说服了自己。
很快,啤酒鸭咕嘟咕嘟地端上桌了,江泽绒拿出冰冻的啤酒,摆上吃饭的家伙什,打开某知名宫斗剧……
哦,差点忘了懂懂的口粮。江泽绒端出精心配制的猫饭,这可是他费尽心思研究的猫猫营养餐,兼顾美观和营养,味道更是一顶一的好。
再摆上趁手的家伙什,什么符咒、手电筒、护身符、棒球棍之类的,万一真的排得上用场呢?
一切准备妥当,江泽绒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美美开始守株待兔,今晚上必须蹲到那个恶作剧的小贼。
……
一个小时过去了,江泽绒生龙活虎出拳:“啊啊贱人就是矫情!名台词打卡!”
懂懂不知道为什么他急得满脸通红,不过看他很忙的样子,所以决定上去烦他一下。
岂料江泽绒顺手捞起它,便是一顿没头没脑的揉搓亲吻,吓得懂懂猫魂飞魄散,一蹦三尺高,嫌弃地抖抖毛。
走开,人类。
……
两个时辰流逝,亢奋退潮,江泽绒瘫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兄弟们,啥也没有啊,开始无聊了。”
“别急。”刚下班的周一山发语音:“上号,咱打发打发时间。”
懂懂一听到那小方盒子发出‘Timi’的尖叫,就连忙爬起身。随后,橱柜里噼里啪啦一阵响,懂懂猫费劲巴拉地滚了个罐子出来。
江泽绒本来沉浸在杀戮与激战中,突然觉得手痒痒的,一看,是懂懂猫在拍他。于是江泽绒转过身去,轻声安抚:“懂懂你自己玩,爸爸现在很忙——啊!啊!对面打野上来了,救救救救!!”
懂懂丝毫不气馁,又爬到江泽绒腿上,小毛爪搭着,小脑袋歪着。
幸而周一山及时救驾,江泽绒丝血逃生,得意地嗤笑一声:“就这?呵呵……怎么啦懂懂?噢噢聪明宝宝想吃猫薄荷呀~好哦,爸爸给你开罐子~”
……
四个小时后,江泽绒开始看小说,捂嘴窃笑:“啊啊啊啊好甜好甜!”
他在沙发上扭得像条蛆。
懂懂冷眼旁观,怀疑那些方块字闹鬼。
……
六个时辰耗尽。江泽绒魂游天外、活人微死,手指机械地滑动屏幕——“这个男人叫小帅,他回国了,这一次,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电子音平板无波,如同超度的经文。
懂懂枕着猫薄荷罐,睡得像头小猪,呼噜呼噜呼噜。
……
夜深了。
风张牙舞爪地灌进客厅,撩起熟睡人的发丝。
江泽绒睡得很沉,许是夜风微凉,他很是聪明地钻进沙发套里,蜷成一团,像一枚被遗忘的果核。光洁的胳膊裸在外头,摊开的手掌心里,月光滑进来又溜出去。
手机落在地上,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男人叫小帅,他回国了……”
懂懂猫也没有回窝,只卧在主人垂落的手边,尾巴盘成一座小小的堡垒。
……
窸窸窣窣的声响。
“呼呼。”
两团皮球大的、朦胧的黑影在草间掠过,在某处消失。
随风而来的是夜晚的草香。
“吱吱。”
又一阵窃窃私语。
近处有小虫在震翅,天边有飞鸟在翱翔。
片刻安静后,两团黑影自草间一跃而出,轻巧如烟,三两下攀上老树的虬枝。沿着枝桠一路小碎步,灵巧地越上熟悉的窗沿。
它们四处张望一番,凑到一起说了会儿小话,便开始作案。
“呼呼。”平日里只供懂懂猫出入的小窗,探头探脑地冒出一个猫脑袋。
它悄摸摸地跳进来,猫步走得很优雅,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这是一只尤其漂亮的三花猫,毛发柔顺,身形纤细。无论是在猫还是在人的眼里,都是绝对的美猫。
“嗷嗷。”紧接着,小窗又探出一个大脑袋来。
窗子对它来说有点小,它很费力地咕涌半天才‘扑通’一声砸到地上——正是下午悄摸摸搞跟踪的橘猫丧彪。
这突如其来的闷响,让熟睡的江泽绒眉头微蹙。
【丧彪。】前头的三花猫皱着眉头开口:【你进来干嘛?】
明明说好它在外头望风。
丧彪的鼻子已循着气味探向餐桌。啤酒——冲冲的、酸酸的,噫!鸭肉——香香,尝尝!
它忙得很,哪有空理会三花猫的质问?
是,说是不许他进来,可是凭啥呢?
哼,教授居然指名要三花来放信,这就是不信任我黄泉丧彪的意思。
丧彪自认为最聪明最厉害,这个学生他早就看上了,万万不能让出去的。
三花放了新的信,转身就要走,犹豫半天,又停下来等丧彪:【快些,待会被他发现了。】
很多厉害的大猫不允许其他猫侵扰他的领地,大家都摸不清楚这只大猫的性子,只好选择半夜偷偷来访。
丧彪假装听不见,嚼嚼鸭肉,呸呸,味道怪怪,又去翻懂懂猫的剩饭,捡了两块小黑饼干嚼嚼,软掉了,不可口,兴致缺缺地吞掉。
它头也不回地喵道:【你先走,猫吃点。】
明明闻到一股让猫燥热的味道,在哪呢?
他毫无顾忌地踩上江泽绒搭在地上的手,好奇地拨弄了一下那只喋喋不休的手机。
梦里的小江正敲着代码,敲着敲着手掌猛地一缩——哎哟,手掌一阵痛!
为什么呢?造梦的脑细胞疑惑了一下,懒洋洋地敷衍了一下:哦,定是老板嫌你代码写得烂,叫你上台,拿钢尺打了十下手心。
很好,这样就圆上了。至于逻辑?梦里何须逻辑!小江的脑细胞满意地放他继续敲那永远报错的代码去了。
这头懂懂猫耳朵动动,醒了,他闻到了别猫的味道。
【oi!醒了?】丧彪友好地舔舔懂懂,热络地喵喵叫道:【什么东西香香的?拿来给猫吃吃。】
懂懂猫一看是熟猫,歪着脑袋,把装着猫薄荷的小罐子拨过去。
【噢噢?怎么弄开的?】丧彪很兴奋,又是舔又是咬。
懂懂猫就扒拉了一下江泽绒的手。
痒。小江在梦里无意识地挠了挠。
远远观望的三花猫也被那奇异香气勾了过来。它矜持地靠近,光滑如缎的脊背毛发,有意无意地贴着江泽绒裸露的小臂肌肤,丝滑地蹭过,然后……停驻不动了。
嗯?小江的脑细胞短暂宕机。这触感……不知道诶。算了,胡乱编一个——原来是老板砰然化作史前巨兽,那毛茸茸手臂正沉沉压着他。
圆上了。继续敲那该死的代码。
三只猫研究了一下这个滑溜溜的罐子,爪牙并用,徒劳无功,靠它们自己是不可能弄开的,于是聪明的懂懂猫,把罐子滚到江泽绒手边,轻轻地张嘴咬了他一口。
嗷!江泽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手掌虚空索敌,胡乱拍拍拍,把一旁的丧彪拍得懵懵的,耳朵都缩进去了。
见江泽绒又睡着了,懂懂就跳上他肚子,喵喵叫唤,直压得江泽绒喘不过气来——梦里,那史前巨兽的铁钳般巨爪扼住了他的喉咙,咆哮着要他立刻交出完美无缺的程序,一个bug也不许有!
梦里的小江紧张地按下运行,程序一行一行地滑过,突然,“噗噗噗噗!”猩红的报错窗口如血花般疯狂炸开!啊啊啊——!
江泽绒猛地惊醒了,一看:“懂懂?”
懂懂乖巧地喵了一声。
他沉浸在噩梦的余韵中,缓了好半天,这才无力地把猫挥下身去,迷迷糊糊地说:“早、早点睡。”眼皮沉重如铅,又要坠入混沌。
懂懂猫趁机把罐子推来。
这次,江泽绒把盖子扭开了。
【这~~是~~什~~么~~】丧彪只是闻了一下,便觉四肢百骸酥软如绵,爪尖发麻,飘飘欲仙,好奇怪啊~
三花也好奇地嗅半天,那点淑女风范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它兴奋地低呜一声,竟就地一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懂懂推着罐子咕噜咕噜地滚起来,让里头的小绿球全都倒出来,滚得满地都是。
丧彪很高兴,长尾巴一甩一甩,打得啪啪作响,难得豪爽一次:【这种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行。】
懂懂点点头,它看热闹当然不嫌事大,立马拍拍屁股钻出窗,三两下跳入阴影,不见踪影。
……
片刻之后,小窗仿佛化作了猫咪世界的魔法门扉,接连不断地冒出一个又一个猫头,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应有尽有——几乎全小区的猫都来了。
这些猫猫鱼贯而入,轻盈的落地声此起彼伏,小小的客厅瞬间塞满滚来滚去的猫猫头。
猫猫们热络地社交着:【你好,你好。】
懂懂猫矜持地蹲坐在江泽绒的肚皮上,如同检阅臣民的君王,不住点头,很赞成的样子——【我好,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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