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章.战争
玄铁被高温炙烤后再冷却就变成了麻麻赖赖的模样,一层叠着一层,踩上去会发出“碦嗒碦嗒”的脆响。
救护车最烦这种声音,被炮火席卷过的废墟就连气流涌动都充斥着绝望的气息,在这种环境下寻找存活者跟从熔铁炉附近捡一个火种尚且没熄灭的机子一样困难。
况且,就算是找到了、捡回来了,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活下去呢?
战争带来的伤亡太多太多,救护车身为一个医官,他妙手回春过,也无力回天过——就像现在,鬼知道他下一秒在这疮痍里挖出来的会是废铁还是生命,亦或是即将变成废铁的生命。
一点点的挪开覆层的破铜烂铁就像在小心翼翼的拆一件不得不拆的包裹一样,隐藏在不堪外表下的只可能是惊吓和更大的惊吓。救护车板着一张脸,这里曾是一个受伤汽车人的休养站,也就意味着他要面对的亡者都是他前不久刚费尽芯思救回来的同伴——这是个噩耗,没错……但愿他有幸能救他们第二次。
第一个,光学镜的颜色是暗淡的;
第二个,火种熄灭了;
第三个,只剩下半具身子;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他越挖,手就越抖,好像中央传感线路漏了电。他将他们一个个的挖出又一个个的埋葬好,每次都会顺手找一根长杆或者别的什么还算显眼的铁东西立在旁边,当个简易的碑牌,这是他在这兵凶战危的年代所能给的最体面的结尾。
领袖与他同在,就在几个赛秒前救护车还往擎天柱的方向瞥了一眼,那边同样立起了四五个铁杆。
“真没想到霸天虎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连伤员都不放过!”
医官愤愤的骂了两嘴,没有找到一个存活的同伴,这让他很难冷静。
擎天柱则依旧面色不霁且一言不发着,他的体型要比救护车大上几圈,相应的力气也更加出色。他沉默的祭奠着这些优秀的战士,又轰隆隆的掀飞一大块铁板墙。
然后,他有了什么发现。
“救护车!”
领袖招呼着,“这有个机子,他的火种还没有熄灭!”
闻言医官的光学镜亮度高了几分,忙不迭的跑过去。他们合力将这个重物掩埋下的家伙拖出来,又在看清楚他的机型之后原本脸上难掩的笑意竟都渐渐冷落换上了凝重的表情。
——这是个飞行单位。
虽然没有什么明令规定说制空权一定专属于霸天虎,但几乎所有机子都默认了这样的事情。就像汽车人遇见天上能飞的都会下意识躲避或者是开炮一样,眼前这个家伙,即使他胸前有绝对代表性的徽标已经被挫毁了大半根本分不清他是哪派成员,但看见他背后那偌大的机翼,无论是救护车还是擎天柱都对他的身份下了九成以上的定论。
——霸天虎。
医官攥在身侧的手又紧了紧,那上面有几道细细的划痕,深浅不一,有的只是保护漆被涂花有的已经流出了深蓝色的能量液,那是在方才的寻觅过程中被锋利的金属截断面所伤。
问题不大,电焊枪几秒就能解决的事,疼痛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却不能不记。
救护车其实很想转身一走了之,留下这个重伤的家伙在此地自生自灭——不,只有自灭,他可能会被随时飞来的炮弹炸成碎片,也可能直接能量衰竭而死。霸天虎的医官只服务于他们的管理层,可不会在其他小兵上花芯思,更不会在每一次战争过后都亲自到战场上去捡还活着的杂兵。因为他们掌握着克隆机械生命的流水线工程,兵力可以称得上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救护车知道,如果自己不管这机子的话,这个世界是真的抛弃他了。
可是如果救了……
救护车看着他占据身子大半的机翼犯了难,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四周忽的安静下来,只有不安分的气流吹拂过带来些刺激性的焦油味道,他们谁都没有在第一时间为这个来路不明的机子判下生或死的决断,在战乱时期滥发善心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但面对赤裸裸的选择,他们也不想罔顾。
直到救护车听见了一些异响。
起初他认为只是自己音频接收器电流紊乱,毕竟这声音真的太轻太轻,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仔细去听,也仔细去辨认,他蹲下身子离地上昏迷的机体更近了些,那微弱的声音也更清晰了些。
他听见他在说,救救我。
“擎天柱,你觉得……这个孩子,我们要救吗?”
孩子?对,救护车亲切的称呼他为孩子。
领袖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皱起的眉甲总算是松了些许,连带着目光都温柔了。
医官用简单的称谓证明他起了恻隐之心。也是,这孩子看着真的蛮年轻,估计能和大黄蜂很聊的来。
于是擎天柱点了点头,“要救”,他说,动作轻柔的将地上受伤的机子抱起。在听见他那微若游丝般的呼救声时,擎天柱愣了片刻,紧接着,相当细芯的将手臂从他宽阔的机翼下穿过,以免挤压造成二次伤害。
“别怕”,擎天柱安抚着他,“你已经得救了。”
而他怀里机子的接收器似乎听到了他的话,也慢慢的安静下来……
就这样,他们把这个昏迷的小家伙带回了汽车人基地,谁都不知道他醒来之后的选择会是恩将仇报还是知恩图报,最起码在这一刻,有着如此强存活意志的孩子没有被辜负。
幸好在若干年后,久到塞星没落又复兴、百万年的激荡复归于平静,救护车再谈及到当年的故事时,想到这个被他捡回来的机子他会感慨的夸一句:“那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
刺眼的日光灯明晃晃的照着,医疗机器的声音滴滴又哒哒。
里侧的休息室里躺着的都是些重伤下线的机子,只有火种发出的微弱蓝光告示着他们还活着但却已危在旦夕,救护车经常在这里忙碌,盯着数据板上一行行生涩的术语皱着眉甲。
“救护车。”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领袖又来探望了。
医官连头都没回,一边忙碌着手头的事情一边无奈说道:“擎天柱,我知道你很担心他们,我也一样。但你频繁的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来这里并不会帮助他们醒过来,相反,还会扰了伤员清净。”
擎天柱脚步一顿,“我很抱歉”,他叹口气说。可他知道救护车这话的目的是想帮自己减轻些劳烦,并不是真的责备。
他照例关切的问了几句这里同伴的近况,当然,涵括了今天新捡回来的那个孩子。救护车已经将他胸前象征身份的徽章重新铸好成了让所有汽车人安芯的样子,这让他看起来亲切了不少。
“他比较幸运。”救护车说,“应该是在周围建筑物倒塌时他背后的机翼与倒下的铁板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恰巧保护了他的核心区域没遭受破坏,虽然看着受伤严重,但不危及生命。我给他补充了些能量,估计很快就能上线了。”
话落,他顿了几塞秒,继而露出几分愁色。
“不过他头部遭到创击,可能会引起记忆板块部分数据丢失,严重些还会威胁到初始代码……”
擎天柱静静的听着,视线随之落在了那个躺在充电床的机子身上,正巧发现他有幽幽转醒的迹象。
救护车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放下手里的数据板,不再言语。床上的机子光学镜极快频率的闪了两下,随后稳定亮起了黛紫色的光……
透着些迷茫。
“你醒了,机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救护车问。他认为自己的语气虽算不得轻柔,但也绝对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凶恶之意,可就是引得面前这个机子狠狠一颤,光学镜里显露出害怕的光泽。
难道我很凶吗?
医官不禁怀疑的想。
眼见他缓缓的支撑着自己的机体坐起来,并在此过程中又一眨不眨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那模样不像是在戒备和警惕,倒像是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再惹得他们不悦似的卑微试探。
救护车丝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此时再发出一个音节,那这孩子绝对会抖的像平衡处理中枢坏掉的样子。
他坐起来了,抱着双膝,将自己蜷缩在了充电床的一个小小角落,他后背庞大的机翼向前倾着,尽可能的去覆盖自己的身子,仿佛这样他就能把自己保护起来不受什么伤害似的,他头雕大半没于阴影之下,唯有那双浅紫色光学镜在外怯怯的观察着……
救护车把他的反应归于是战后的应激创伤。
因此医官放缓了自己的语调,柔声细语的又问了一遍:“你机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这下,他作出了回应——轻轻的摇了摇头。
但其实他说谎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头是有些痛的,特别是在记忆扇区这块,有好多熟悉且陌生的画面在他的内视区里转瞬即逝,每当他努力想抓住时,这些画面竟又如泡沫般的消散了。
一来二去,记忆像小丑一样将他戏耍,惹得他很是不安。
可他表现出来的,只有沉默、沉默、和无穷无尽的沉默。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觉得开口为别人添麻烦是什么不耻的事情,既然能默默忍受,那就一直忍受下去吧。好像在潜意识里,他之前就是这般如此的……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是温柔沉稳的声线,令他回神。
说话的是那位红蓝配色的大型机,他的表情关切,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有点熟悉,但印象深处那模糊遥远的身形,丑恶嘴脸又与眼前这位大相径庭……
记忆扇区开始作痛了,迫使他不得不停止去想。
他抬头,注视着领袖蔚蓝色的光学镜,张了张嘴……
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我叫什么来着……
他眨了眨光学镜,内芯慌乱起来。
那些画面闪烁的更加厉害了,像中了五彩斑斓的病毒,它们缭乱的缠绕在一起,将他的记忆扇区分割成一块一块。
头痛欲裂……
让他几乎想喊出声来。
依稀记得有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被全覆盖式显示屏遮住面容的机子,好像敲敲打打下了几个字……
可,是什么?
他看不清,他真的看不清……
“你还好吗?”
擎天柱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担忧的问道。
“应该是头部遭受创击留下的后遗症,我还是再给你做一个相关检查吧。”
救护车看他这眉甲紧皱冷凝液直流的样子,便知道方才他摇头的行为绝对是逞强,于是态度变得强硬,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这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他很想摇摇头说一句不用麻烦了,可颈部轴承像是生了锈,发声器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了……最终,他又保持回了他的沉默。
不过面对着两个机子的关芯,他在无措之余又忽然觉得这样也蛮好的。
医官转身在调试着什么高端的仪器,领袖则耐芯的给他解释着一切的缘由,告诉他,他是被他们从废墟里捡回来的,这里是汽车人基地,很安全,以及——“我是擎天柱,这位是救护车,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领袖第二次的询问他。
但他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我不记得了……抱歉……”
这次,他嗫嚅出声,说完已经做好了被指责的准备。
他紧张的闭上光学镜,可那温柔的声音也只是一顿,大约默了三四个塞秒的时间,又再次响起:
“既然这样,那以后称呼你逐飞好不好?”
擎天柱看了眼他宽展的机翼,与他对上视线,认真的说道。
“啊……”
逐飞?
他微微愣神,反应过来后忙点两下头,似是再晚一秒这么美好的名字就会离他远去一样。
于是他连连点头,好,谢谢,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逐飞。”
被称作救护车的那名机子笑着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几根外连接线路,医官和声和气的对他说:
“现在,你该躺下,让我好好给你做一个检查了。”
插入书签
关于小蛾子的名字——
首领起的,文雅吧。叉腰jpg
不过擎天柱并不会告诉他这是他结合特征随意起的一个名字。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