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如雨

　　2024/12/11 4:55

　　*

　　洛雅一睁眼醒来，就见手机的屏幕亮了。她伸手扒拉了过来，待看清上面老板连续发过来的几条信息，眉头一皱：

　　崔源要过来？

　　而且是这个时间点，周末……？

　　洛雅回头看了眼蜷缩着身子睡在她身侧的邹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下了床。
　　昨晚，她俩按着甲方的要求通宵改稿子，反反复复改了三四遍，甲方才算满意。

　　甲方在海外正儿八经地摸鱼上班，熬通宵的就只能是她们了。俩人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才睡下，而现在才七点半……她这个老社畜都还困得要命，更不用说职场新人邹鹿了。洛雅不想吵醒她，心软地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洛雅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遍，就去了隔壁办公室。

　　门轻轻掩上后，邹鹿悄悄睁开了眼睛。其实，洛雅拿手机看的时候，她就醒了的，只是在装睡。

　　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洛雅办公室隔壁的小休息室，她睡的还是洛雅的小床，身边是洛雅清浅的气息……

　　而不久前，洛雅就躺在她身侧，还轻拍了拍她的背……

　　邹鹿小脸一红，翻了个身，悄悄把被单拉上一点儿，遮住了微烫的耳朵。洛雅离开前似乎还盯着她的脸瞧了好一会来着，难道是想亲她？

　　亲亲？

　　Morning Kiss？！

　　邹鹿一颗心怦怦怦地跳着，睡不着，却又舍不得起来。她平复了下心跳，闭上眼继续装睡，耳朵悄悄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老板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公事……还是私事呢？

　　**

　　洛雅在办公室里一呆就是半个小时，偶尔有一两声压低的争执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邹鹿听不真切，但【裁员】两个字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裁员？

　　公司要裁员，那她怎么办？

　　如果她被炒了，那就再也没有理由，也没机会像现在这样，因为加班太晚而睡进了洛雅的休息室，还和洛雅睡一张床了……

　　她才刚和洛雅有了一点点小暧昧，如果分开……洛雅会不会很快就忘了她呢？

　　邹鹿皱紧了眉头，手也不由自主地扣着床单，觉得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过后，门被轻轻推开，食物的香气也飘了进来。
　　邹鹿还想装睡，无奈肚子先一步背叛了她，咕噜噜……

　　“醒了？”洛雅笑着端着早餐进来，“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

　　邹鹿翻了个身坐起来，揉着眼睛装作才刚睡醒的样子，含糊问道：“你去买早餐了？”

　　“我让崔源顺手给咱俩带的。”

　　“老板，他来过了？”邹鹿一愣，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他怎么早就过来？”
　　崔源这个富二代向来是当甩手掌柜的，每次心血来潮来了公司都要作妖，邹鹿都习惯了。只是，她方才听到了裁员……

　　“嗯，有点事。”洛雅只淡淡应了声，并不打算多说。
　　邹鹿才刚过了实习期不久，如果公司真要裁员，恐怕是保不住的。不过，这也还只是打算，或许……还有转机呢？

　　“先把早餐吃了，然后再休息一会，下午……我们去一趟A市。”

　　“去、去A市？”邹鹿登时就醒了眼，“我跟你吗？就、就我俩？”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这不就是约会么？

　　洛雅瞧见了邹鹿眼里隐约的兴奋劲儿，抿唇一笑，“不只我俩，是咱们整个组，老板也去的。”

　　崔、崔源也去？！

　　***

　　简单吃过午饭，邹鹿她们一整个组就被崔老板亲自领着去了A市。

　　崔源不着调，整个公司也就洛雅敢怼他。洛雅家有钱，不怕被他炒鱿鱼，出来工作那都是她没苦硬吃，自找的。
　　俩家又还是世交，真闹掰了不好看。

　　讲真，崔源是有些怂她……怕她真撂挑子不干了，他上哪儿找这样能干又省事儿的牛马？

　　此刻看清了洛雅眼下化了淡妆都掩盖不住的淡淡的青影，他莫名地就有些心虚。简单交待了一下行程，就玩起了失踪。

　　洛雅对他这一套把戏熟悉地很，只给他回复了一句，“没事儿~钱给到位了就成。”然后一脸高冷地把手机塞进了包包。
　　他若敢给她少打一个零，她就真撂挑子不干了！

　　“邹鹿和肖葵呢，来了没？”洛雅调整了一下心态，低声问坐在观众席上的徐意。

　　徐意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凑近了她耳边悄声道：“小葵在狂吃东西，她看起来很紧张。小鹿她……”
　　小鹿个性古怪，她也没敢问，“也在吃东西吧。”

　　话落，俩人面面相觑：果然都不太靠谱的样子……可别出差错还好。

　　邹鹿拿了两个手工制作的，类似木锤的东西回来，那玩意儿顶部还用黄纸裹着……瞧着，有些像符纸？
　　她往椅子上一坐就有人好奇凑过来问她，“这是什么？”

　　邹鹿简单回道，“木锤。”

　　她回答得敷衍，徐意也不好再问了，只觑了眼她神色：倒也不算是太紧张吧？

　　邹鹿她不紧张吗？

　　她紧张的，心正怦怦怦地乱跳着呢。她只不过是个打工的，哪里想过还能被老板压着来参加选秀比赛呢？！
　　她一个普通人，相貌平平勉强算得上清秀，要才艺没才艺，是谁给她的勇气来参加比赛？
　　是老板！

　　是老板轻飘飘一句：“不参赛？那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她拒绝，她为难，可老板都替她打算好了，他说：“我觉得，你可以直播玄学。”
　　说得好像，没让她们一整个创意部都在某音开直播替公司引流已经是他天大的仁慈了。

　　邹鹿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当初来公司面试的时候，小作坊老板瞥了眼她的简历兴致缺缺，是介绍她来应聘的同校师姐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你家里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师姐是知道她家老爸，爷爷都是搞玄学的，这么明知故问……

　　邹鹿接收到师姐鼓励的眼神儿，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个加分项？
　　于是，她弱弱地，但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我家是……祖传搞玄学的。”

　　兴致缺缺的老板忽然就来了兴致，当场就办公室风水向她提问，然后，她答了……再然后就进了公司。
　　做生意的老板大多都讲究这些风水玄学，她也没太在意……谁曾想，竟还在这儿等着呢！

　　她能表演啥？就她这半桶水都不够的……才不可能像玄学直播文学那样，掐指一算轻轻松松就算出那个谁谁谁头上一片绿油油吧？
　　她……

　　她最多就只能，跳个祖传的玄学健身操啥的……？

　　邹鹿幽幽叹了口气，她决定还是先忘掉这些糟心事，去当个纯粹的听众听听歌，放松放松。
　　反正还有十几个才轮到她，在这之前她得转移下注意力才行。

　　****

　　台上的女歌手唱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高潮部分情绪拉得满满的，很有张力。

　　不过这曲子的旋律，似乎和记忆种某首歌曲有点雷同。邹鹿想好一会，也想不出具体是哪一首歌……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然而，这首歌还是引起了站在邹鹿左侧正与人说话的一个卡其色卷短发男子的注意，他略一思忖，迈步朝舞台走了过去。

　　“下面是根据歌曲的创作意图而创作的画……”
　　女主持人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拿着个麦克风上了台，在轻瞥了她一眼后，冷冷搁下一句，“画作，让他去参加美术类比赛。”
　　男人的话很冷，又一点儿都不讲情面，全场一瞬死寂，然后压低的议论声也细碎地，零散地响了起来……

　　邹鹿蹙着眉，听了一耳朵，果然是吧大家都猜是关系户呢……

　　可这不是，既要又要么？

　　想捆绑推销画师，那还不如之前唱歌的时候就当背景放了呢。

　　女主持人是没想到早就安排好了的流程还有变卦，但她的尴尬也只维持了一瞬，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笑着说了句调皮话，化解了女歌手的尴尬，然后把舞台留给了下一个节目。

　　这回上台的，是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高大青年。
　　他演的是一个古风舞台剧。

　　明清时期，没落的侯府在风雨中飘摇。暗夜之中电闪雷鸣，大树被风雨折断，雄鹰在哀鸣……中年男人的咒骂和质问让跪地的空有抱负的青年折了腰。

　　他攥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隆起，风夹着雨打在他脸上，又沿着刚毅的脸低落下来。
　　他挣扎，他悲戚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这种相类似的题材，和前几天刷到的那个短视频差不多吧？新人一来就搞深沉，搞深度，不太好……

　　邹鹿不太喜欢这种舞台剧风格浓烈的夸张表演，她抱了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默默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洛雅身侧。
　　俩人挨得近中间就只隔了一步距离，她是故意的。
　　她喜欢洛雅，而这样默契地保持着不过分贴紧的微妙距离，则暧昧得恰到好处……她总觉得，洛雅似乎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下一个上场的是公司的女同事楚韵，楚韵是设计师，在歌曲创作方面有些天赋，她创作的歌曲独特，她的嗓音也是。
　　一身简单的衣着登台，没有闪烁的繁复的装饰，却很亮眼，让人眼前一亮的亮眼。因为她精致的复古风妆容，枣红色的口红总让人移不开目光。

　　邹鹿一颗心怦怦怦地跳着，有点儿小激动。她轻扫了眼观众们的反应，有预感：她家楚韵可能要火了？
　　那她之后……还回不回来上班呢？还是说要被抠门老板榨干剩余价值？邹鹿打了个激灵……她突然，又有些怂了呢。
　　要不，她还是躺平让崔源直接把她给炒了吧？

　　接着上场的是个小男生，目测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是清秀，有一点可爱，又不算很好看的类型。
　　就长得挺顺眼的，微长的碎发也不惹人讨厌。
　　他穿了件蓝墨绿配白色的横条长袖，松松地显得小身板有点儿单薄，外面还套着件浅灰色有点偏浅卡其的棉麻围裙。
　　虽然也是松松地系着，但总感觉……趁得那截细腰似乎更纤细了？

　　【不盈一握】这个词突然蹦哒出来，让不自觉瞟了一眼他的腰的邹鹿觉得，自己有点儿猥琐？

　　她轻蹙了蹙眉头，收回了视线。

　　清秀小男生低着头，在舞台右侧的小厨房的柜子前做吃食，他慢悠悠地哼唱着歌，动作看似慢悠悠，却不真慢。

　　邹鹿瞄了一眼他放进烤箱的碟子，收回了目光，然后悄悄往左侧移了几步。

　　这种轻松又慢生活的调调，还是有点儿吸引人的……若靠太近了，她怕自己会喜欢上他？

　　可后来，她还是和他近距离地接触了，因为她被主持人点名试吃。

　　“这……”邹鹿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他诚恳地看着她，“你等一下，尝一尝？”
　　一双狗狗眼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诶……拒绝是不是不太友好？
　　邹鹿还是止住了话头，她勉强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碟大白饺子……这豆荚一样形状的饺子，也做得太大了吧？
　　而且还有点韧？

　　她拿着筷子用力掰了二分之一，放进嘴里……这口味？竟然是面豉酱馅儿的？她狐疑看了他一眼，果然有种……老年人的味道？

　　怀旧么，其实也还好吧。

　　邹鹿从来都不鄙视老一辈的品味，面豉油有面豉油的好吃，头菜有头菜的好吃，咸鱼白菜也有咸鱼白菜的好吃……多吃不行，但偶尔吃那么一两顿还挺爽的。

　　因为好奇她又试探着夹了右边碟子里那黑乎乎的东西，尝了一小块。
　　不太尝得出是什么，但味道还行。

　　“这是什么？”她又指了指，旁边小爪子似的菜问。
　　“这是菜头。”男生说着，拿筷子拨开给她看。

　　菜头？那就是调味用的了，她没什么兴趣。男生见她不感兴趣，又拨几片菜干想她尝尝。
　　然而邹鹿已经没兴趣了，只淡淡收回了目光。

　　可他还眼巴巴地看着她，想要她点评……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也不好太拂他面子，总要说几句好话不是？
　　邹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你做的，是生活。生活嘛，它肯定不比大饭店的、餐馆的好吃，色香味俱全。”

　　“口味……清淡，可以常吃。”

　　“还好你做得不是太好吃，不然……我会嫉妒的。”

　　小男生一愣，笑了。

　　邹鹿从舞台上跳下来，走到洛雅身边站好，眼睛看着舞台那边，却是有些放空，像是在走神？
　　洛雅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揶揄道：“喜欢他？”

　　邹鹿一愣，“没……我喜欢你啊。”

　　我想亲亲你的脸颊，可以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