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

　　杜若与林若寒恋爱期间，因着林若寒的家在外地，一直仅是与林若寒父母通过视频说过几次话，说实话并不了解他的原生家庭情况。

　　那年春天，林若寒父母突然提出双方父母一起约见，届时当面讨论两人结婚的事宜，杜若这才买好车票准备拜见林若寒父母，此时的杜若眉眼间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

　　春天确实是个美好的季节，河边垂柳郁郁葱葱，空气中都氤氲着鲜花的香味，杜若和父亲杜庭均、母亲陈意宁带着满心的欢喜踏足林若寒家乡。

　　在一处农村自建宅前，林若寒和其父亲林景、母亲李立秀站在门口迎接三人。还未走近，李立秀就无意识皱眉说了句，“哎呀，杜若，没想到你这么矮，这么瘦呀，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跑。”

　　杜若和其父母尴尬地立在原地，这时，林若寒皱眉维护杜若，“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对女孩子的身高体重说三道四、妄加评论了，现在的女生都流行骨感美了，这话你以后就别说了，好吗？”

　　李立秀尴尬地点点头，还是林景假装咳嗽一下说，“各位还是先进屋坐吧，我去倒点茶水招待下各位，鄙屋陋舍，还望不要介意，等过几年我们这边拆迁款下来了，就能给孩子们买新房了。”

　　大家围坐在圆桌旁，互相寒暄了几句，杜庭均本着为女儿负责，想着好好考察下对方家庭的态度，便小声对杜若说，“一会儿谈话的内容你不要插嘴，让我来说。”

　　随即他便开门见山地开了口，“若寒爸妈，今天我们也是为着双方孩子的未来考虑，所以才聚在一起，什么时候结婚呢，我愿意尊重孩子们的意愿，但是结婚的房车、酒席和礼金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杜庭均说了一个低于当地彩礼平均水平的数，并且表示愿意将该部分彩礼返还给小家庭用于生活支出。

　　李立秀听闻此话，眉头皱了皱，但碍于林景使的眼色没有吭声。林景是多精明的人呀，开口带着笑意说，“可以的，我们完全尊重女方的意愿，就是有一点我想说明，

　　因着我们家的拆迁款还没下来，男方这边的酒席我们负责全部花费，车子先不买了，目前车子不是必要需求，只是房子的首付款我希望男女双方各付一半。”

　　杜若的父母此时才知道林景话里面的意思，也就是说，女方这边的酒席需要自己这边单独负责，房屋首付需要与男方平摊，彩礼也会返还小家庭，以后想买车子，也是需要小辈们自己奋斗，女儿的工作收入还会用于房屋、车子后续还贷。

　　林景说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十分公平，可是细究，便会发现，对于林若寒的家庭来说，并没有付出多少便可以娶妻生子，而女儿只能变成对方家里人任劳任怨地工作、侍奉公婆和丈夫。

　　杜庭均并不愿意对方轻而易举地做成被其当成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于是便开口说，“我们家乡这边的习俗是男方负责房车、酒席、礼金的，如果按照您刚才的说法，我们双方可以各让一步，我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所以我想在此作出声明，男方至少出首付款买一辆中等价位的车子，由男方后续单独归还贷款，交由小俩口共同使用；男方出一半的房屋首付，且房屋须买在小俩口工作地的附近，限结婚后的一年内买好。

　　女方的出资亦为一半，后续两方共同还贷，因此房产所有人写林若寒和杜若两个人的名字；另外，我们后续返还的彩礼、赠予的钱财只能由我女儿单独所有。”

　　李立秀终于听不下去了，略大声说，“刚才你都说了彩礼会返还小辈们的小家庭用于生活支出，那么说明这笔钱我儿子也是有权利支配的，不是吗？而且房屋装修、车子按理来说应当作为女方的嫁妆赠予小俩口，你这么说的话，未必吃相太难看。”

　　林若寒此时听着母亲不甚礼貌地质问杜庭均，心道不好，要是双方谈不拢，他该如何自处？况且这点钱他并不是很在乎。

　　于是他情急之下赶紧开口打断林母说的话，“妈，你说话太难听了，说实在的，这彩礼钱本来就应该属于杜若，况且房子也是由我和杜若共同出资、婚后赚钱完成装修。按照杜若家那边的习俗，男方本来就应当全款准备一辆中档车的，叔叔已经是向我们让步了呀。

　　我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何必再说两家话呢？在此，我也想向杜父、杜母承诺，我以后一定会像爱我的生命一样爱杜若，努力工作挣钱给她花，她想要什么，我必定有求必应，同样的，属于她的财产我也不会觊觎半毫。”

　　杜庭均刚开始听到林母的话也不算好脸色，后来听到林家小子信誓旦旦的承诺，暂且也收起了脸色，只淡淡说了句，我只有刚才那些要求，如果你们不同意，那他们结婚这件事情我们就先搁置吧。

　　杜若不愿事情闹僵，眼神紧张中带着一丝恳求地看着她爸，急急叫了句，“爸，你不要这么老古董嘛，不要这么严肃呀，听听若寒爸妈怎么说吧。”

　　林景不愿当众闹得难看，便取个折中的法子，说，“这件事情我没有意见了，不过还是要做一下若寒他妈的思想工作，她是农村妇女，未读过几年书，有些固执，且说话多有得罪，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眼看天色已晚，不如，先让若寒安排你们去宾馆住下吧。”

　　杜若一行三人脸色各异，只略微点头，并不言语。林若寒脸上也无甚光彩，毕竟他知道自己爸妈心中的小算盘，此事还需他们出钱出力，他并没有立场多说。

　　他随即打车带众人到了县城，在宾馆安置好杜若一家并放置好行李后，林若寒便带他们出去吃了顿饭。

　　饭桌上他礼貌地说道，“杜若爸妈辛苦了，大老远地跑来我的家乡，我也知道您二位的考量和要求，待我回去与母亲说一说。这一次，您二位和杜若不妨就在这好山好水的地方好好游玩一番，不要着急回去。

　　眼下，您们先在这下榻的宾馆休息一晚吧，有事情打我电话，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再来带您们出去逛一逛并吃饭。”

　　杜若微微露齿，对他笑笑，并点点头道，“若寒，我们知道了，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情让爸妈们好好想一下吧，你知道我并不是贪图你的家世和金钱，但结婚该有的礼数和周到也要齐备，你这边先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林若寒的内心忽然没那么担心了，只要杜若的心是向着他那边的，她爸妈也不能作出反对的决定来。他微微一笑，便说“我知道了，我真开心，杜若，很快你和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待林若寒一走，杜庭均便把杜若拉回身边坐下，略微严肃地说，“若若，你要知道，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决定就可以，当你对对方上头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很多事情。

　　比如林若寒没有文化和涵养的妈妈，过于精明的双亲，不甚富裕的家庭……你能保证以后这些事情你都能忍受并且过得开心吗？

　　陈意宁也说道，“对呀，若若，结婚不是单指的嫁给某个人，你还要嫁到他的家庭。虽然我们家不是很在意男方的家庭条件，但是男方对待结婚的态度要比做任何事都要认真、重要，更要照顾到女方的情绪和要求。

　　我们虽然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是也不得不为己方的利益考虑。你刚才也听到我们全程的对话了，你可能会因为爸爸的执意要求感到困惑和生气。

　　可是，你知道爸爸为什么执意为你争取吗？其实你爸爸完全是为了你着想，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若若你不要太糊涂呀！”

　　杜若想也没想，便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就是了，可万一他们家拿不出足够的房屋首付款、礼金，车，那到时候又怎么办呢？”

　　杜庭均冷冷地说道，“结婚本身就是一项劳神伤财的工程，多少家庭举债娶亲的比比皆是，我们家的要求是一点也不过分。

　　如果男方还要讨价还价的话，那在我看来，他们并不重视且不是非常乐意与我们结成亲家。那么，这个婚也不是非结不可，我们没必要上赶着去推进这件事。”

　　杜若一听这话，有些紧张了，下意识地说了句，“爸，你不要这么说呀，俗话说，宁成一桩亲，不愿毁一桩婚。我觉得结婚就是双方家庭的妥协，咱们家不缺钱，也没必要如此上纲上线吧，况且儿女们的幸福最重要，有什么能比得上两个人如此相爱呢？”

　　杜庭均连连摇头，叹气道，“若若，你不懂呀，这世界上人心险恶。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千金不换。

　　可是你可曾知道，有多少男人成婚后变心、对感情不忠贞，不喜欢你时，他就对结发妻没有半分心软，财产也会立马转移出去；遇事只会逃避，丝毫承担不起家庭的责任；

　　当他只能在你与他父母之间选择一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他对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偏心和无条件维护，到时候你哭着说后悔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人也会被折腾掉一生的志气。”

　　杜若十分不服气，顶嘴道，“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你所说的情况也是小概率事件，只不过被放大流传。

　　人不能在权衡利弊时只考虑到弊端，而枉顾内心真实的想法。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与他的家庭无关。况且是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只要齐心合力，家是不会散的。”

　　杜庭均和陈意宁听后只好叹气，女儿已经油盐不进了，多说已经无益。当一个人陷入爱河的时候，就是她最缺乏理智的时候。

　　就这样，一家三口各怀心思地睡去。夜已深了，缺了一块的月亮孤零零地高挂在天空，风也是静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第二天，林若寒与其父母一同来宾馆接杜若一家三口去吃饭，看出来，双方好像都没怎么睡好。一见面，林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欲开口，最终还是说了句抱歉，为着昨天不愉快的谈话。

　　李立秀看着也是一脸赔笑的表情，只有林若寒为着双方都释怀了此事而感到高兴。

　　在饭桌上，林父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招呼杜若一家用餐，期间解释道，“我们当时只是有些疑问，但是对于亲家的要求，我们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只怪我没有本事，虽然家庭并非大富大贵，但好歹若寒这孩子聪明懂事，名校毕业、工作体面，这让我们省了不少心。杜若亦是小康家庭，白领精英，两个孩子如此要好，我们做大人的真的举双手赞同这门亲事。

　　只不过我们老俩口岁数都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婚礼能尽快举办，婚后最好能早点生养孩子。这样趁着我们身子骨还能走动，也可以帮忙照顾。亲家觉得此事提议如何？”

　　杜若面带请求地看着杜庭均，见他还在思索，并不吭声，过了几秒钟，突然情急之下叫了句，“爸爸，叔叔在问您的意见呢，还有妈妈，您觉得怎么样啊？”

　　陈意宁实在不忍伤害孩子的内心，便点了点头。李立秀趁热打铁地说，“杜若啊，还在叫叔叔呐，应该改口叫爸爸了，你说是不是呀？”

　　杜庭均只好面露微笑地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结婚和生育最好还是征求孩子们的意见，不能一味着急。

　　还有一点就是，小女自小顾家，学历优越，金钱管理有道，我觉得婚后若寒的财政大权还是交给若若，用于家庭生活支出，毕竟她是最专业的，不是吗？”说完看着林若寒，似乎在等待他说出确切的答案。

　　林若寒此时看见老丈人一家都已经点头了，脸上神采奕奕，并未多想就已经笑着答应了，毕竟之前他还作出承诺说会好好对待杜若的，杜若的能力他有目共睹，况且对他死心塌地，不会让他失望的。只有林父、林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面面相觑不言语。

　　大事已经谈妥，杜若的心情都舒畅多了。接下来，杜若一家在林家呆了三天，浅浅地体验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因为还有工作，杜父便说要回去了，林父一家笑脸相送。杜父摆摆手，说无需远送，只让林若寒帮忙拿着行李送进火车站。

　　杜若还在依依不舍地道别，直到上了火车，才一脸笑嘻嘻地去玩手机了。杜庭均看看陈意宁，爱人也在温柔地与杜若说悄悄话。

　　只有杜庭均想起这门亲事，回忆起林父林母的态度，内心并不安稳，心中总是萦绕着一种古怪又说不出这种古怪从何而出的感觉，不好当着杜若的面多说，索性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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