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暗恋

　　尤然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感，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礼貌客气。

　　她不是热络的性格，也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冲突，简单几个字就能解决的事情，连回头都没有必要。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复。

　　估摸着身后的人也没在意，可能已经离开，连她那句“不好意思”都没听见，尤然没有犹豫，抬脚继续往里走。

　　和尤然想的一样，这家开在闹市区的酒吧注定生意红火。

　　酒吧内里光线昏暗，舞池在最中央，蓝紫色的灯光呈放射状从舞池往四周散射。
　　人挤人的站在上面，几乎看不见边界，卡座不规则的分布在四周，桌桌都坐满了人，欢笑声混杂在酒水冰块里，一起又一起的一饮而尽，各种酒香和气味各异的香水味迅速充斥鼻腔，时不时还传来几句咒骂。
　　鱼龙混杂，人多的让人难以辨认，真是个淹没自己的好地方。

　　尤然正要向许凝月问详细桌号，刚抽出手机，右手被人突然一握。

　　“这儿呢。”许凝月冲她笑。

　　尤然任由许凝月拉着，跟她往吧台那边走，两人一路来到吧台角落处，在两个高脚椅上坐下。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许凝月知道尤然不是拖延的性格，看着她这身细肩带白裙说：“而且还穿的这么……让我喜欢又担心？”

　　“谢谢夸奖。”尤然把袋子里的衣服揭给她看，前前后后简单的把小佳洒咖啡的事情说了下。

　　“本来是要直接来的，但是走之前我突然想起来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去污渍视频，就没忍住试了下，”尤然肩头一耸，自嘲道：“试了下之后发现，还是得忍住。”

　　许凝月拎起外套一角，“我的天，这么大片咖啡渍，怎么不直接让那实习生给你送去干洗得了，还费劲拿回来。”

　　“没必要，”尤然语气轻下来，“律所实习生薪资本来就低，她一个小女孩，一个月剩不了多少钱。”

　　许凝月支着脑袋，眼底冒星似的眨眨眼，直盯着她，“你身边好像突然多了一种神圣的光辉。”
　　尤然：“突然？”
　　“哎呀，”许凝月晃她胳膊，“都下班了，我的大律师，别再纠结那些遣词造句了，都对不起你这身衣服。”

　　一道蓝光闪过去，尤然垂眸，长发散下来。

　　“唉，别动。”许凝月突然出声，“你这个姿势特别好看，等我给你拍张照片。”
　　闻声，尤然乖乖定在那。
　　许凝月摆弄手机，换着不同的角度一顿咔咔输出，但拍了半天也没拍到满意的。

　　“啧，”许凝月蹙在一起的眉头突然松开，“我知道了，你这裙子得站远了拍才能有那效果，你等等啊。”
　　说完，她举着手机就往远处的人堆里挤。

　　尤然没拉住，干脆坐直身子方便配合她。

　　不一会。

　　许凝月回来，乐滋滋的把手机递过来，“看看吧，包你满意。”
　　尤然笑着接过，一张张往前翻，不知滑动到第几张，她指尖突然定住。
　　“怎么了？”许凝月问：“这张没拍好？”
　　“不是，”尤然双指放大照片，指着照片的某处给许凝月看。

　　照片里，尤然侧身坐在高脚椅上，眉目清秀，温和又略带清冷的气质在人群中独树一帜。
　　同样。
　　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的还有坐在远处卡座里的另外一位，骨相优越，气场凌厉沉稳。

　　“我去，”许凝月差点叫出来，“这不是那个陈……”
　　“陈尽言。”尤然下意识补充。

　　话落，两人都反应过来，齐刷刷转头，抬眸便朝卡座看过去。

　　酒吧角落处的卡座距离舞池较远，灯光扫不过来，整个位置陷入一片昏暗。
　　男人坐在卡座的外侧，左手搭在扶手上，皱着眉看向对面，衬衫衣袖卷到手肘处，右手还握着手机，双唇紧抿，眼皮压下来，眸光混着暗光，深邃明亮，面部线条比记忆中更加利落硬朗。
　　整个人隐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贵气，昏暗下，和记忆深处的身影渐渐重合。

　　似乎是对两人投过去的目光有所察觉，男人侧头，视线冷冷扫过来。

　　隔着一个舞池的距离。
　　四目相对。

　　彼此谁都看不清谁眼底的情绪。

　　“不愧当初能跟我姐妹传绯闻，”许凝月慢慢转过来，调侃道：“确实帅。”

　　听到这句话，尤然瞬间转过来，一脸懵，“绯闻？”
　　“是啊，你不知道？就你刚转过去那一阵，他男帅你女美，成绩又都拔尖，自然是被大家自觉凑一对的，”许凝月回忆，“不过也就是一开始，后来好像就没怎么听到过了。”

　　许凝月和尤然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高中又都顺利考上了市一中，本以为两人能一起高中毕业，谁知高三开学前，尤然突然转学，还是转到普高四中。
　　过往的回忆零零碎碎被拉出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尤然眼睫微颤，下意识往陈尽言那看。

　　碰巧，他也看过来。
　　神色随意冷淡，仿佛和她从没见过。

　　她不动声色的转回来，淡淡道：“绯闻都是假的。”
　　“那肯定，他那种高冷学霸富二代，buff都叠满了，谁追的上他啊，”许凝月回，“不过和他传绯闻倒也不吃亏，你是不知道，他当初那证件照和成绩条被一中不少女生都贴桌子里，激励自己刻苦学习呢。”

　　“也不一定。”尤然抿了口酒。
　　许凝月：“？”

　　尤然慢吞吞的说：“我就觉得挺吃亏的。”

　　*

　　桌面上的纸被抽出两张。

　　蒋许年递到对面，“怎么还哭上了，擦擦。”
　　“你懂什么？”林浩一把拽过纸巾，随意在脸上抹两下，“你又没失恋过。”

　　蒋许年笑，“我怎么……”

　　话刚起头，林浩打断，“就算失恋过也没像我这样，热恋期直接被断崖式失恋的。”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心里窝火泛酸的难受，他干脆放下纸，用他那已经沙哑的嗓音一口气全说出来：“我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这种事，哭怎么了，那可是我谈了好几年都准备娶进门的老婆，说分手就分手……”

　　话头如洪水泄闸，滔滔不绝。

　　一晚上了。
　　蒋许年都听得耳朵疼。

　　眼看自己调节无望，他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整晚都还没一句话的人。

　　屏幕微亮，陈尽言眸色深邃，一眨不眨的盯着右手上的微信界面。

　　最顶端。
　　一串原始字符。

　　估摸着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客户，蒋许年伸手，盖下他的手机。
　　“别看了，现在发估计也不会回，先安慰安慰你面前这胖子吧，哭半天了。”

　　“靠，陈尽言，我搁这哭了半天，你都在想怎么给客户发消息？”林浩气的眼泪又上来了，憋屈的说：“你和蒋许年那公司不都成立四年了吗？怎么还是连这丁点时间都抽不出来，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最后一句话有些重。

　　陈尽言抬头。
　　蒋许年笑着打圆场，“行了，人都是被我骗过来的，要没拿你当兄弟早在门口都走了。”

　　他拿手肘碰陈尽言，给了个眼神——安慰安慰他。
　　安静了一晚上的人终于收起手机，陈尽言皱眉，细细回思刚刚林浩说的那些话，想了半天，安慰道：“不是也没结婚呢么。”
　　“靠”

　　*

　　刚刚许凝月拍照时用的是尤然手机，尤然把照片翻阅完，从前往后，开始删不满意的。

　　“刚把陈尽言也拍进去的那张照片别删。”许凝月突然提醒。

　　但好巧不巧。

　　尤然：“刚删完。”

　　“啊！”许凝月惋惜，“那张照片还挺好看的。”
　　“你以后肯定会拍出更好看的。”尤然删完最后一张照片，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好。”

　　这家酒吧的洗手间有些远，尤然穿过舞池，一路拐拐绕绕，终于找到标识。

　　走廊窄长，她走进去，与尽头处出来的人相对而视。

　　走到厕所门口，外面歌舞声震天，里面却基本没什么人，安安静静，像是开辟出的一块新天地。
　　远也有远的好处，尤然心道。

　　从女厕出来，她把手机放到大理石台面上，挤上洗手液，抬手推开水龙头冲水。

　　身边传来轻微细响。

　　随之。
　　左边压下来一片阴影。

　　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尤然下意识用余光瞥过去，看见了左边略显眼熟的衬衣布料，冰凉的流水划过指尖，连带着刚刚被音乐震到发麻的大脑也清醒过来。

　　她旁边的人是陈尽言。

　　没想好要不要打招呼。
　　手上的泡沫已经被冲干净，再洗下去会有些奇怪。

　　她关掉水龙头，又从镜柜下面抽出纸巾，擦手思索间，眼睫下意识抬起，从台面一路到镜前。

　　长方形的镜面宽大干净，边缘渡了一层浅浅的光，将镜中的两人框在其内。

　　不知何时，陈尽言已经洗完手，抬眼看着镜内。

　　像是商量好了般。
　　两道视线相撞。

　　陈尽言清亮的眸色染上了些少见的迷离，晦暗深邃，周身的冷淡在光线下更加突显。

　　看不出对方认没认出她。

　　但。
　　似乎也没有纠结的必要。

　　除了那层彼此都忘于脑后的虚假绯闻，两人之间的关系堪比陌生人。

　　哪怕是高中时期在校内外偶遇，也不会是主动打招呼的关系，更何况距今已经过去了六年。

　　犹豫了不到三秒，尤然率先移开视线。

　　装作互不认识，似乎是最好的做法。

　　尤然把擦手纸扔进腿边的垃圾桶，没再停留，潇洒利落的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

　　窄长的走廊传来动静。

　　随着一个趔趄，一张醉醺醺的红脸出现在尤然面前，来人一身西装，领口敞开，手里的A4钱包仍然大的格外炸眼。

　　张川怎么在这？

　　还没等尤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张川睁开眼。

　　“唉，”张川伸手指她，“尤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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