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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沈德音伸手捞了几条出来。
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没救了。
倒是挺适合做活鱼鱼拓的。
如果这人愿意将这状态的鱼赠给她做鱼拓的话——
不对，男子还在昏迷中，救人要紧！
沈德音眼神一凛，也不管剩下的鱼死没死透了，将其一股脑从鱼篓中倒出来。
随后拿着空鱼篓，用它在湖中舀水，再用手兜着底，趁着水没漏尽，一股脑地将水泼在男子脸上。
“啊——！”
周益清一声大叫，猛地醒了过来。
刚被水浇得上半身尽湿的他还是比较狼狈的。
碎发尽数胡乱地粘在他的颊侧，偶尔还有水珠往下滴落。
他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似有雾气弥漫，看起来茫然无比。
显然，他还未搞清眼下的状况。
然而，周益清并未在意他现在这副“尊荣”，也忽略了前方偌大一个的沈德音，反倒直直地盯着沈德音举在半空的鱼篓。
仿佛眼中只有这一样事物的存在。
“你手中拿的，可是我的鱼篓……？”
他困惑发问，微微眯了眯眼，不是很确定。
“呃，正是……”
沈德音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答道。
她将鱼篓递给周益清，同时脚尖不动声色地往朝旁边转了个方向。
只待时机不对，马上拔腿就跑！
“多谢姑娘……嗯，怎么是空的？”
本来还在躬身道谢的周益清乍一看到空鱼篓时，脑中还很懵。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沈德音脸上的讪笑，移至散落在地上的鱼，眼中终于有了焦点。
“不，我的鱼——！！！”
他这一声，叫得比方才醒来后还要尖锐，也多上了几分撕心裂肺。
甚至连仪表都未曾整理一下，周益清一个箭步，直奔鱼旁边，痛心疾首地双手捧起已经死掉的鱼。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鱼！你为何要将它们都倒出鱼篓，以至其无辜枉死！你得赔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伸手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正欲逃跑的沈德音。
“喂，喂，这鱼可不是我弄死的，你昏迷了也不知多久，鱼钓上来这么长时间，本就离死不远了，还怪我弄死你鱼？讲点道理好吧……”
没想到这钓鱼佬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过激，沈德音惊了。
她在现代认识的鱼佬，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不然谁一天到晚尽往荒山野岭里钻，且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怕碰见个什么杀人抛/尸。
但眼前这个，癫得有点过分了。
不仅污蔑好人讹她钱，还不由分说地就对她动手动脚！
她皱着眉头，摁住抓着她胳膊的周益清，手上也加重了几分力。
“松手——！是我将昏迷不醒的你救起，你反倒污蔑我弄死你鱼？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活该你以后次次空手而归，就算能钓到，也都是死鱼！！”
沈德音被这钓鱼佬给气笑了。
未想，她后面几句随口而出的话，对周益清来说杀伤力却如此之大。
“你，你怎么还诅咒我！”
电闪雷鸣间，他便已松开对沈德音的桎梏，像条鱼一般滑溜地闪至一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沈德音。
“真的？那我的鱼为何全被倒了出来？还说不是你干的？”
“不用鱼篓，难不成让我把你摁到水中去清醒清醒？原来公子喜欢这样，下一次我一定照做。”
沈德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倒也不必。”
周益清讪讪闭嘴。
他往左望了望地上死了一片的鱼，有些不甘心。
然后他又往右望了望被他气得脸色涨红的沈德音，嘴巴张了张，终于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抱，抱歉，误会姑娘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就是，下次，下次，能不能换种方式？不然也不怪我会怀疑你——”
“你就去跟你的鱼过去吧——！下次我一定把鱼篓扣你头上！！”
沈德音怒急，再也不复往日的从容，气急败坏地指着周益清，破口大骂。
“还有，把你这一身收拾收拾，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咱们好聚好散！”
沈德音见他一直不收拾那副狼狈样，已经不爽很久了。
“哦哦，好……”
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这副不妥的模样，周益清脸一红，慌乱背过身去，整理了下仪表。
当他再转过身时，沈德音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说，这钓鱼佬长得还挺周正。
就算方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也难掩其丽质。
当然，不管这副皮囊有多好看，也难掩其糟糕的脾气！
一提到这个，沈德音的怒火又噌噌往外冒。
亏她见到他昏迷，想起了自己刚穿越时来的情况，也是这般无人问津，方才心生不忍，出手相助。
结果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被倒打一靶！
不过，这钓鱼佬钓了不少鱼，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是以沈德音朝周益清伸出手，在他纳闷的目光下，压下怒气，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恶作剧的想法。
沈德音装腔作势地轻咳几声，严肃道：“我救了你，本就不图什么钱财。要不，就拿你这些鱼作为报酬吧。”
“啊，全都要吗？”
周益清下意识地就把鱼搂入怀中，目露惊恐。
“当然。”
沈德音冷酷回道。
他越是这般，沈德音就愈发想捉弄他。
“换个别的不行吗？你不要钱，那珠宝，首饰？或者要裙装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街上的成衣店去买，只要你把鱼留给我——”
周益清将自己能想到的，女子喜欢之物一一报了出来，却全都被沈德音慢条斯理地否决了。
终于，周益清崩溃了。
“你要这么多鱼干什么？我好不挤出个休沐日出来钓鱼，本以为能满载而归，未想鱼全死了，你这女人，还硬要一个不留全都带走，真是好生绝情……果然，你还是对我的鱼别有用心！这些鱼不会全是被你弄死的吧……！”
周益清复又一脸警惕地盯着沈德音，虎视眈眈。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沈德音算是彻底没脾气了。
这人根本经不起逗啊。
算了算了，不跟他纠缠了，她还要回去做正事呢。
于是沈德音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刚才跟你开玩笑的，谁叫你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我。现在我也累了，你仅需给我一条鱼做鱼拓就行。”
“鱼拓？这是什么？”
周益清竖起了耳朵。
“就是将鱼用各种墨水，拓印在纸上。怎么，你有兴趣——？”
沈德音斜睥了他一眼。
“嗯，我想见识见识。”
周益清点头如捣蒜。
“那自然是不行——也得行啊！”
沈德音本要拒绝的话陡然一转，连忙在后头加上了一句。
她见周益清被自己钓起了兴趣，心中得意，正欲一雪前耻，狠狠将他的那颗好奇心踩回地里，却忽地想起一件事。
方才她怒气上头，脑子一热，什么都没要，就一心想着和这人怄气，完全没想起自己的窘迫现状。
还好，她及时刹住了车。
“好吧，那你就替我买些笔墨纸砚，送至我家，我就帮你画一张。”
“没问题！”
周益清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这与他之后抵达沈德音家后的迟疑，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这就是你的家吗？”
周益清提着一大堆东西，在风中凌乱。
虽说他在初次见到沈德音的衣着时，就隐约猜到她的家境并不怎么好。
但是他也没想到沈德音的家，居然这么……寒碜。
所以他在成衣店给自己换身衣服的时候，也顺手给沈德音带了一套。
就是结账的时候，那掌柜大娘怎得老是偷瞄他和那狡诈的女人，被发现了还对他挤眉弄眼的？
莫不是眼抽了？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
沈德音摇摇头，面上却没有太多尴尬之色。
她走进屋子，烧了壶热水。
再根据原主的记忆，从柜中翻出两个破茶盏，比较了一下，将磨损得没那么厉害的递给周益清，平静道：
“家中清贫，仅留我一人在此居住，是以只能用热水招待公子，无茶可奉。公子若是不喜，不喝也行。”
她也没指望过周益清会接。
毕竟从他的衣着和钓鱼用具，还有之前他在各店阔绰的出手做派来看，这钓鱼佬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
哎，也是啊，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那些爱钓鱼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
不然，穷人哪有闲功夫，一整天不干正事，就慢悠悠地坐在河边钓鱼？
不过，沈德音也不是什么愤世嫉俗之人。
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她坚信她能靠自己的努力能达到自己想过的生活。
小富靠勤,中富靠德,大富靠命嘛。
她能将鱼拓推广出去，赚到银子自力更生，最后再从叔叔手中夺回家产，她也就满足了。
“有劳姑娘了。”
出人意料的是，周益清并未拒绝。
他接过茶盏，安然地喝了口水，姿态优雅，看起来极为乖巧。
比起先前在河边的模样，他现在总归正常了不少。
而且他还无怨无悔地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这让沈德音忽然于心不忍起来，有点不太想坑他了。
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短暂地在她脑中冒了了一下，随即转瞬即逝。
喝几口水润过喉后，沈德音也不复多言，摆好鱼拓的制作工具，同时也没忘了吩咐周益清给她研磨。
“啧，就算是衙门里的时候，那老头子也没让我给他研过墨啊……”
周益清嘴上不情不愿地嘀咕着，但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动了起来。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德音在一心一意地清理着鱼身体表面的粘液，没留意到周益清方才说的话。
“没什么。我是在说，你把鱼翻来覆去地看什么？这上面除了鱼鳞，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
周益清被沈德音的动作吸引去了注意力，火速改口，好奇问道。
“正是在看鱼鳞。做鱼拓的鱼需得保持完整，鱼鳞不可有脱落，不然拓印后画面就不好看了。”
待检查完毕后，沈德音才满意地将鱼用布擦干水分，放在纸上，调整鱼的姿态。
“你这鱼钓得挺不错啊，大部分鱼的鱼鳞都没有破损。”
当然，死得也挺安详的。
后半句话沈德音默默地将它吞回肚子里。
省得这钓鱼佬听了再瞎发癫。
“哼哼，那必须得是！”
周益清得意得尾巴差点翘上天。
然后，他就安静地看着沈德音拓印。
沈德音则沉浸在了制作中，二人无言。
“对了，还没问过姑娘的名字。你叫什么？”
待到沈德音的鱼拓差不多大功告成，周益清才没头没脑，忽地冒出这么一句。
“沈德音，”她言简意赅道，顺势擦了擦头上的汗。
“出自《诗经鹿鸣》那篇？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周益清垂下头，回味片刻，意味深长道。
“好名字。你父母想必也是极为爱护你的。”
“算是吧。不过他们故去已久，许多事，我已记不清了。”
沈德音含糊答道，显然不想回忆这些。
“你呢？我的名字都已告诉你，你是否也该礼尚往来，将你的大名报上？”
“周益清。”
“哦，一听就是钓鱼佬的名字……”
“啧，这话就权当是你在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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