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上班的

　　又没睡好，可别影响到之后的班。不，真要说起来的话，最影响她上班状态的果然是尴尬感。
　　小时候的她居然被那么弱的东西吓成那样，太丢脸了！
　　华章睁开眼，头疼地揉揉眉间。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闹钟还没响呢。”一旁的位置传来熟悉的女声，与刚刚梦里的声音如出一辙。
　　华章叹口气：“凌华，我......唉。”
　　太丢脸了，丢脸到哪怕是在当事人面前她都不愿复述。
　　“抱歉抱歉，”凌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爽朗地笑，“是我的回忆影响到你了吧，下回我会注意的。”
　　华章都懒得追究到底是恶作剧还是她真被回忆影响到了，亦或者是又在尝试构造什么法术。反正这人说起话来向来真真假假，重要的事还勉强交代一下，但若是不重要的事，就休想听到真话。
　　按凌华的说法，这叫安全感——谁家安全感靠撒谎啊！甚至还有说话不算话，比如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窗台的归属权——都没有按承诺的那样轮流，而是常年被霸占着。
　　向窗台看去，果然凌华正坐在那儿，脸上带着她那个从未摘下过的黑色口罩，身上穿着......
　　“......你为什么穿着高中校服。”
　　凌华轻盈地落下，触到地上时没一丝声音：“今天不是毕业典礼吗？穿校服多合适。”
　　华章忍不住笑了下，眼神习以为常地从凌华没有影子的脚下扫过：“毕业典礼更应该穿自己的衣服吧，而且典礼结束我就得去上班，校服不方便。”
　　“也是，”凌华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完全没在意华章说了些什么，“今天连姨没做早饭，我想吃奶黄包。”
　　华章：“......行。”
　　-
　　走在路上，吃着奶黄包，华章不自觉向身边懒洋洋走着的人看了几眼。凌华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弯弯，仿佛和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并不是这样的。
　　凌华说，她是已死之人，是依托于华章才存在着的。
　　这就意味着她只能存在于华章的世界里：所谓的校服，除了华章谁也看不到；说要吃奶黄包，也只是让华章吃，再把味道共享给凌华。
　　除了华章，她无法和任何人有真正的接触。
　　华章曾经问过凌华，这样没关系吗？
　　凌华只是笑，所以华章也没再问下去。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所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凌华总能得逞。
　　当然，凌华也教了她很多。
　　凌华自称是当代最伟大的传奇调查员——调查员是对他们这类人的称呼，而传奇则代表着她经历过相当多的故事与事故——虽然就华章个人来说很难相信，但从多年的教导与学习来看，确实如此。
　　华章一开始并没有进入这个世界的意愿，考虑到会影响到家人，哪怕她为此困惑已久，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退缩之意，但与凌华的对话改变了她的主意。
　　那时，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相信这个连自己样子都不敢给她看的人。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换张脸是很容易的事情。比起用假脸骗人，还是直接说明自己不打算展现真实相貌的人更可信吧。”凌华理直气壮地说。
　　华章被她说服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学这些东西。
　　“你真的不学吗？”凌华坐在窗台上，困惑地看着她：“对那些东西来说，你可是很美味的补品，不学些东西自保会很危险的。”
　　小小的华章抬起头看向她：“但你也说了知道越多越容易被注意到，从今天的状况来看，我只要不碰到它们，就不会被注意到，万一连累了连姨......”
　　她抿起唇，没再说下去。
　　凌华平静地看着她：“那只是因为你身上的封印而已，等封印到了时限，即使你什么都不学，它们都会来找你的。”
　　“封印？”华章皱起眉，但因为年纪太小，看起来不仅没杀伤力，还很可爱：“你刚刚没提到这个。”
　　凌华非常不心虚地张口就来：“我以为我提了，看来是记错了。”
　　“你身上的封印从一定程度上封印了你的天赋，同时也让那些东西注意不到你。但封印你的人可能没注意到封印是残缺的，或者他们没空补全封印，只好使用残缺的法阵。”
　　华章脸色严肃起来：“你怎么证明？”
　　凌华弯起眉眼，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说：“所以由于封印不够完整，力量会不断流失，迟早有天支撑不住。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时间不会太久。”
　　华章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那么，请容我再问一次，”凌华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样子歪了歪头，声音里满是懒洋洋的笑意，“你真的不学吗？”
　　-
　　当然学。
　　华章忽视掉讲台上的招生宣传，视线望着一边的窗外，手指却轻轻触上自己的眼球。毕竟她并没有足以让她不学的资格。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学得越多，窗就擦得越干净，她就看得越清晰。
　　所以她格外喜欢窗。只是一扇玻璃，就能让人看见外面的一切，这是多么神奇啊。就像她喜欢透过并不存在的迷雾去看神话生物。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背后突然被拍了一下。
　　华章浑身一激灵，扭过头去。
　　凌华没提醒她，应该是因为不愿意听长篇大论的讲话躲回去了，所以没注意到。
　　说起来讲台上的这个人倒也是大名鼎鼎。洛亦清，以生化相关竞赛出名，大学却去了计算机。她的初高中班主任一天到晚念叨着要他们向前辈学习，可惜并未有第二个洛亦清——华章当时因为在外面一栋古宅被困住了，没能赶上第一场选拔，后来就再没兴趣参与。
　　“洛亦清是从我们学校初中部出去，又不是高中部的，学校还真好意思请人。”
　　演讲结束了，两人从讲台旁走过，路过还在和老师们寒暄的青年。恶作剧的少女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不就拍了一下，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吓死我了。”华章不自觉地目移，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在回忆过去和琢磨礼品店里的那座雕塑吧：“毕竟初中部也算我们学校，我们这次也还算不错，於兰大学正好让人来招个新。”
　　“就我们学校，”叶筠笑了一声，没再提这事，只是眨眨眼：“我过几天打算出去玩，不出市，你要来吗？”
　　“不了，”她的暑假应该会在处理那些事情中度过，大抵是没空的：“你也知道，我一直有班要上。”
　　说着，华章低头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
　　叶筠见怪不怪地点点头：“走吧走吧，回头有空了和我说。”
　　-
　　上班。
　　华章没有骗人，虽然有不想对叶筠撒谎而跑路的原因在，但她的确得立刻去打工。
　　尽管是为了那个明显不太对劲的雕塑，但确确实实是在干活。
　　自己这些年的兼职工作数量，是连资本家看了都要连声感慨辛苦的程度。再加上那些那些神话生物......
　　华章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自从得知自己很讨那些东西喜欢后，她就决定转变路线，抢在那些东西来杀她之前先动手。
　　当然，那些东西杀是杀不完的，但及时处理周边可以大大减少封印解开时前来狩猎的生物数量。
　　这么多年下来，兰栖市里比较普通的生物已经被她清理得差不多了，但一些比较特殊的，或是具有隐蔽能力的还没有被清理，比如这次的雕塑。
　　那是在一个难得的平平无奇的夜晚（指少见的不用去打工/处理神话生物），华章看见了一家新开的礼品店。
　　店面布置温馨，摆件制作精巧，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她——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即将迈出的脚。
　　华章出神地望着礼品店：“我想进去逛逛。”
　　叶筠似乎并没被那家礼品店吸引：“但我怕我们约的餐厅来不及，反正才刚开没几天，不用急。”
　　叶筠是个二次元，今天两人打算去某主题餐厅吃饭。
　　“可是......”华章罕见地犹豫了。不过是一趟餐厅而已，即使不去也没关系的吧，就是说服叶筠比较难，但她坚持的话叶筠会同意的。
　　思考着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才不会被打，华章总感觉有些不对，但却找不到由来。
　　要进店去逛就要说服叶筠，逻辑合理通顺，那问题出现在哪儿呢。
　　“哔——”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猛然在她耳边响起，吓得华章一个激灵。
　　一扭头，凌华穿了身裁判服，口哨挂在脖子上，显然刚刚那声口哨就是她吹的（也不知道她带着个口罩是怎么吹出声的），手上的红牌直直递到她眼前。
　　她在暗示离开吗？
　　“耳朵都要聋了。”华章低低地抱怨一声，但显然罪魁祸首不以为意：
　　“老规矩，你自己来，非必要我不会出手。”说完，冲她一笑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倒是叶筠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诧异地看她：“怎么了？”
　　华章摇摇头：“不，没什么。店可以下次逛，先去吃饭。”
　　刚刚要不是凌华，她怕不是就醒不过来了。
　　那家店......有问题。
　　她闻到了加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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