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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
春一日,苗生种下防风草。
春二日,防风草们就长出了鲜嫩的叶片。
以上是清晨推开房门后,苗生得到的第一个惊喜。
第二个惊喜,是邮箱里的一封信:
一位叫威利的居民邀请农夫前往镇子南方的沙滩,说有东西要给他。
给防风草们浇完水,苗生立刻赶往了海滩。
沙滩上铺满细腻的白沙,潮声富有节律地冲刷着耳膜。晴空下的海洋泛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苗生突然感到了紧张,源于一种没有由来的、闯入新世界的预感。
名叫威利的渔夫正在码头等他。
“听说镇子上搬来了一位新来的……终于见到你了。”*
渔夫戴着破旧的涤纶帽子,嘴里的烟斗散发出轻微的辛辣味。
他的指甲里嵌满了黑色的泥。
“给,这条旧鱼竿给你好了。”*
苗生接过鱼竿,很轻,布满海水的咸腥,以及与海鲜们搏斗过的伤痕。
“最重要的是让钓鱼的传统流传下去。也许培养起你的兴趣后,你会光顾我的商店也说不定。”*
威利咬着烟斗,两眼笑眯起来,连鱼尾纹都十分诚恳。他的话语,也像烟雾一般轻飘飘地逸散在海面上:
“你捕到什么也能卖给我。”*
————名为威利的分割线————
我是威利。威利是星露谷的渔夫。
春二日,我给了那名新来的农夫一根竹制鱼竿。
他叫苗生,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他看起来真不适合钓鱼。
他的四肢那么修长,肌肉匀称,岂能在风浪中站稳。他的皮肤残存着城市生活的细腻,又岂能抵挡海风与烈日的侵蚀。
他好像习惯了快步走路,背着一个巨大的、装满农具的包袱,风一般向我冲来,把海滩踩得沙沙作响。
海鸥的鸣叫声中,我看清了苗生的脸庞。他的黑眸就像深海的漩涡,黑发就像我见过品相最好的海草。这个新来的农夫,一定能赢得镇上许多单身男女的芳心。
他沾满草屑的大手,紧紧握住鱼竿的画面,直到许多年之后,我仍会时常想起。
隔天,春三日,星露谷下起了春雨。
许多珍贵的鱼类,都会在雨天出现。比如我这个老渔夫最喜欢的鲶鱼。
我走过连接小镇与海滩的那座石桥,在河边看见了那个年轻农夫。
天啊,他连一顶帽子都没有。
雨水流满了他的头发,全身的衣服都黏在身上。鹈鹕镇的石板路可不是什么好工程,随便走两步就有黄泥溅上来,农夫的鞋和裤管看起来又脏又湿,可他却无动于衷。
他在钓鱼。
那根破烂竹竿被他握得像一柄圣剑。
看得我的钓瘾也犯了。
“啪叽——啪叽——”
听起来是条大鱼,疯狂地在水下挣扎,农夫正在收杆,他和那条大鱼拉扯得可真久啊,直到大鱼破开水面,完美地飞进农夫的手里——
鲶鱼。
一米长的鲶鱼。
一米长的鲶鱼?!
农夫的一只手甚至没有放下钓竿。他单手拎着那条一米大鲶鱼,冷静地将它扔进背包里。
我装作不经意地经过农夫旁边,瞄一眼他的背包,瞄一眼他的破鱼竿,一鼻子都是海鲜的香腥。
我站到农夫身边:“农……呃,苗生,钓鱼呢?”
“嗯。”
苗生给我展示了一个完美的抛竿,浮标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最远的河面上。
“打窝了吗?”我问。
“没。一起钓吗?”苗生说。
那我可不客气了。苗生只是个新手,能钓起那么大的鲶鱼,应该是钓点选得好。
让我这个老手来,总该钓到更多吧。
我冷静地盯着水面。
小嘴鲈鱼,鲶鱼,鲶鱼,小嘴鲈鱼,鲶鱼……农夫在我身边钓起一条又一条。一个下午,他往背包里装了无数条大鱼。
最大的一条鲶鱼有一米八。我被那只腾空而出的巨大河鲜吓了一跳,细雨中的苗生,浑身湿透,右手拎着那只和他一样高的鱼,脸上带着鱼嘴被鱼钩钩破后蹭上的血,左手抄着钓竿,朝我致意,像一个水鬼。
不是,哥们。
苗生钓起来一个箱子。他毫不嫌弃上面的淤泥,抱起箱子就把细皮嫩肉的手往里伸,掏出来一颗大钻石。
我的眼睛都直了。
陪苗生钓了多久,我就空军了多久。
我都不敢想他的背包里装了多少东西。
小镇男孩山姆从joja下班回来,正从我们身后路过。我执着地又抛了一竿,理都没理山姆。
身边的农夫却好像终于钓累了,放下钓竿,喘了口气。我想他也许要与我分别,不如趁现在多聊几句,正要开口,眼见他从包里掏出了一罐沾满河泥的joja可乐,那种喝完会变成蓝舌头的可乐。
他刚从河里钓起来的,垃圾。
不,我不喝,谢谢……
这句话在我嘴边呼之欲出,但不等我嫌弃地皱起老脸,苗生就向后走去,十分自然地将可乐塞到了山姆手里。
“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山姆天真的声音从雨幕那端传来,我威利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孩子那样笑不见眼的惊喜表情。
……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支着钓竿,等农夫与山姆的对话结束,等他走回我身边。
苗生沾满血污的脸颊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我能够看清雨水在他脸上冲刷出的污渍的竖痕。
垂钓很快乐,如果有默契的人一起,快乐就会加倍。
许多年前,父亲带我钓鱼,也像我现在和苗生一样,彼此不说话,只有收杆和水波流动的声音,时间在我们之间几乎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苗生从包里掏出一把绿藻。
我不禁侧目,余光扫过他疲惫的面容,如今太阳西斜,能够持续不间断地垂钓一整天,我已经十分欣赏他了。
粘稠不堪的新鲜绿藻,滴滴答答地在他手里淌着咸腥的生水。我好心地说:“你要扔掉吗?那个可以做藻汤。”
但农夫举起手里的绿藻,根本不像要扔掉。
他举到了嘴边。
凡是见过的人类,这辈子应该都没法忘记那一幕……
农夫张开被雨水湿润的嘴唇,就那样捏起绿藻,没有表情地吃下了它们。
连着三口,咀嚼声十分清脆,大概咬断了藻类植物比较粗壮的部分。最后一捧绿藻,他甚至好像产生了一丝不舍,犹豫片刻,才全部塞进嘴里。
那些鼻涕一样的东西消失了,农夫浅笑着拿起钓竿,疲惫一扫而光,露出洁白牙齿上浅绿色的汁液。
我理当觉得这样做有些恶心,可他靠着吃绿藻补充体力,硬是和我一起,继续钓到了深夜。
我拿来装渔获的破桶里,逐渐盛满了湿透的报纸,损坏的CD,和绵绵不绝的春雨。
我们最后分别的时间是凌晨1点,午夜鲤鱼涌现的好时段。
我隔着渔夫帽的边檐,透过雨幕,也能看清路灯照在农夫身上,映出他湿漉漉的身影。他从涌动着巨型河鲜的背包里,抓出一只半米长的小嘴鲈鱼,然后默不作声地递给了我。
没有月光,没有星星,这本该是老渔夫独自垂钓的又一个黑夜。
如果没有农夫的话。
小嘴鲈鱼活泼泼的鱼尾,扇得我手指发麻。
“一个礼物!谢谢你啊。”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由巴神啊,没有人能够讨厌他。
——————————
苗生钓了一天的鱼。
竹制鱼竿虽然不趁手,但尚可用用。新打制的木箱里,被他装满了小嘴鲈鱼和鲶鱼,日后如果制成熏鱼,入账将十分可观。渔夫威利陪他钓了一整天鱼,下次送他一些最爱的礼物表示感谢吧。
种一个大南瓜给他,他会喜欢吗?
听说阿比盖尔也很喜欢南瓜,那个住在镇中心的,紫头发的神秘女孩。
唉……说到底,还是攒钱,攒钱,劳动,劳动!
等到秋天,他想要买很多很多的南瓜种子——种满整个农场!
壁炉里烧着昨天劈好的木材,哔剥作响,苗生裹着被子翻来覆去,从地里的小芽们开始,一直胡思乱想到了明年的春天。
蓝莓想种,小麦想种,向日葵也想种。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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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让威利先出场了……希望两章内能进花舞节
某阴暗b男孩即将收到农场主的第一枚泪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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