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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在月色清辉中,季南风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还是他来时的模样,他方才为了躲避追兵,慌乱中进了这间废弃的屋子,却因失血过多刚进屋就晕倒在地。
他将手中的剑掼在地上,想要撑着剑起身,却撕扯到腹部的伤,他“嘶”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靛蓝色的衣袍被血浸染成暗红色。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撕下左臂上的衣袖,皱着眉将布条缠在腰间,而后咬牙把布条拉紧打了个结。
若是这血再不止住,只怕他就要命丧于此了。他喃喃自语道:“没出息,再怎么也得撑到临安再死吧。”
他再次撑着剑踉跄起身,踱步到窗边观察外边的情况,见外边无人捂着腰间的伤推门而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一家药堂。
他抬手叩门,没有人应。在心里默念一声得罪了,随即抬脚踹开房门,进去拿了些药敷在伤处,然后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柜台上,将门勉强立住后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沈遇安一行用过早饭后准备出发回雁城。
阿四抱着一堆东西朝双马架着的马车走,侧头看向一边悠哉悠哉的顾怀时,嚷嚷道:“时哥,你倒是搭把手呀,就这么看着你也不害臊!”
“早说呀,”顾怀时说着上前拿过阿四怀里的东西,调侃道:“平日里让你多吃些饭你不听,都十三岁了也不见长个儿。”
“时哥!”阿四狠狠瞪了他一眼,将怀里剩的东西尽数放进车厢里。
“行了,”顾怀时说:“去叫主子下楼吧。”
阿四没回话,径自上楼去叫人。
宽阔大道上,马车缓缓驶往雁城。阿四与沈遇安同乘,他看沈遇安神色恹恹本不想招惹他,孩子心性终究是耐不住性子,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主子?”
沈遇安没抬头,看着手里的书问:“何事?”
“羽哥这次又是去出什么任务啊?”
沈遇安斜眼看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阿四掰着手指头说:“我就是想知道他多久能回来嘛。”
“他去赤庄查昨日那些刺客的雇主。”
阿四点头,心想赤庄雇主身份是头等机密,只有庄主和几位长老知晓,的确只有陌羽以‘明月阁’近卫统领的身份去问,庄主才可能看在阁主沈遇安的面子上把雇主信息透露给他。
马车行驶至一道路狭窄处突然停下,阿四问驾车的人:“生哥,怎么停下了?”
林生拉着缰绳说:“路被挡住了。”
阿四伸手掀开车帘,沈遇安抬眼望过去,前面是条蜿蜒绵亘的河流,桥边几十个人正激烈打在一处,地上横着十几具尸体。
顾怀时策马到沈遇安跟前,翻身下马道:“主子,这些人就是我们昨日遇到的刺客。”
沈遇安观察着前方混战在一起的人,这些人分明不是一起的,不过双方共同的目标都像是中间那个身穿靛蓝色衣裳的人。
只是黑衣人一方出手狠辣,恨不得那人当场毙命。另一方则是将那人护在身后,却又不让他走,显然是要将他活捉了。
有意思。
沈遇安开口道:“顾怀时,去救人。”
“是,主子!”顾怀时带着众近卫飞身出去,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季南风看着突然杀过来的顾怀时等人,心里直犯嘀咕。
自他半个月前逃出北梁,这些北梁士兵就紧追着他不放。谁知刚到大魏境内不久又多了这群要杀他的黑衣人,如今又来了一帮不知道是要杀他还是救他的人。
季南风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气撑着,他今早寻了匹马,本想赶紧回临安,谁知半路又被这些阴魂不散人追上。
因为负伤他的动作迟缓了许多,在方才的混战中被黑衣人一刀砍在腿上,如今已是疼痛难当。他眉头紧蹙,身上的衣裳已被冷汗浸透,潮湿的衣裳贴在身上不大舒服,但此刻他已顾不上了,只是凭着本能挥动手里的剑。
沈遇安看着前方混乱的战场上人渐渐变少,横躺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想着用不了多久顾怀时就能把人救回来。他刚想退回车厢等待,骤然看到远处闪过一道银光。
电光火石间,沈遇安将袖间的匕首掷过去。
季南风在混战中似有所感,突觉背脊发凉,不觉地转身,看见从远处飞来的箭矢,他的心骤然一紧。下一瞬,“铮”的一声,箭矢从中破开掉落在地上。
顾怀时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季南风,但见季南风就要倒下,暗骂一声想要去扶住人,然而不等他过去,就看到沈遇安已经将人打横抱起。
季南风身子一轻,抬眼看抱着自己的人,心中疑惑更甚。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抱着他的人开口道:“抓紧。”
季南风看着眼前的人一派光风霁月的样子,心道死不了就好,伸出手抓住他臂膀上的衣裳。
沈遇安抱着怀里的人,侧身躲过身前砍来的刀,一脚踢开身前冲过来的黑衣人,他空出右手抽出腰间的剑,往身侧一挥,欲从旁攻击的黑衣人来不及避开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顾怀时和众近卫上前护在沈遇安周围,挡住两方人马的攻击。
顾怀时不敢让沈遇安涉险,忙道:“主子,您先走!”
这些人虽也不算鼠辈,但顾怀时等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沈遇安当即带着人离开。
他将季南风放在车厢里,打量着他。
季南风见沈遇安不说话便也没有开口,只是回看沈遇安,也在打量着他。仿佛谁先开口就落了下风。
“主子,这位公子伤得好重啊!”阿四看着季南风腹部和腿上的伤惊呼出声。
沈遇安低头看季南风的腹部,原先缠在腰间止血的布条湿淋淋的散开,伤口不断有血溢出来,再往下,他裤腿上也浸着鲜血,狰狞的伤口从被划破的布料间露出来,深可见骨。
季南风咬着牙没出声。
沈遇安问:“哪里人?”
季南风默了片刻,看着像是在强忍疼痛,艰难道:“岭南。”
沈遇安盯着他的脸,似要找出破绽,接着问:“名字?”
季南风这次回得比方才快了许多,低头道:“乔枫南。”
沈遇安盯着季南风看了许久,见季南风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才问道:“为何不问我是谁?”
季南风说:“怕唐突了恩人。”
沈遇安冷笑一声,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他转过身,对阿四说:“把人扔下去。”
“啊?”阿四张大嘴巴,不知沈遇安闹的哪一出,他犹豫道:“主子,您不是刚把人救回来吗?”
沈遇安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让你扔你就扔!”
阿四揉搓着两只手,支吾道:“是,主子……”
“还不动手?”沈遇安问。
“主子,”阿四为难道:“这我也扔不动啊,而且他流了好多血,我看……”
“我看你是想去山里面待着。”沈遇安打断他。
阿四皱起眉头,落霞山那鬼地方他才不想去呢,他这身板去了指不定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闭着眼睛狠下心,歉然道:“对不住了……”
睁开眼就伸手要去推人,不是,人呢?
他往车厢外看,只见方才还躺着马车上的人已经躺倒了地上。
“……”
这下倒是不用他当恶人了,可这人看着实在可怜。
季南风身上的衣衫已然湿透,额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汗珠沿着下颌淌到锁骨,一张脸白得像纸,他嘴唇微颤,低声道:“多谢相救,就不麻烦二位动手了。”
那些刺客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顾怀时此时正带着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实在想不明白,沈遇安让他们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着洁癖还亲自将浑身是血的人抱了回来,此刻那人却躺在地上。
他看向阿四,后者对他摇了摇头,他又看着沈遇安欲言又止。
沈遇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南风,收回视线,吩咐道:“启程。”
顾怀时看着马车旁的季南风,小声道:“得罪了!”而后上前把人拖到一旁,看着他摇了摇头,自己翻身上马。
一行人再次出发。
季南风仰躺在地上,深呼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来。他看了眼自己的衣袖,干脆把外袍脱了下来,裁了几块布条往伤口上缠。
他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手里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他强撑着想要把腰间的布条打成结,却是力不从心地垂下眼睛倒了下去。
阿四把头探出车窗外往后面看,嘀咕道:“那人好像晕过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沈遇安像是没听见,捏着手里的书靠在车厢上,没说话。
马车继续向前,此处已是郊外,道路两旁都是树林,除了沈遇安一行再无半个人影。众近卫跟在马车后面,说着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回雁城了。
“停车。”沈遇安倏然道。
林生停下马车,回头看向车厢,等沈遇安的吩咐。
阿四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一脸疑惑地看着沈遇安,问:“主子,怎么啦?”
沈遇安随手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林生,去把人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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