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婿

　　接下来一周，新项目的工作很繁琐。林默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回家往床上一趟，顿觉酥软无力，动都不想动一下。
　　刚开始的两天时间，两人还会相互问候一下。后来，见对方时常不回消息，林默就不想联系了。或许，他和之前认识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为了丰富“鱼塘”，林默深谙其中的道理。
　　转眼来到周末，好友马子宥庆祝生日，这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他平时喜欢收集手办、毛绒玩具，家里满满当当摆了一柜子。所以，林默准备了一个大大的草莓熊，作为送他的生日礼物。
　　马子宥是本地人，比林默大几岁，长得白白胖胖。两人是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局上认识的，那时林默刚来到这个城市，马子宥也没现在这么胖。他唱歌很好听，办事利落爽快，还帮林默介绍过工作。
　　后来，马子宥有了对象，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高高瘦瘦的，叫侯成明。他性格热情活泼，一看就是在比较和睦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
　　那年马子宥去外地出差，注意到一个在小区遛狗的小帅哥。他凭借养狗的心得，跟对方搭上讪，两人一来二去就这么在一起了。
　　“这样也能行！”
　　当林默得知他们相识的方式时，无比震惊。
　　马子宥嘿嘿一笑：“这有什么，撩汉是基操。”
　　林默心里感叹“牛掰”，转而产生了一个疑惑：“你怎么确信他也是的？”
　　听了这话，侯成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早就在小软件上刷到过老马了。”
　　“哦，原来是这样。”林默恍然大悟，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侯成明急忙补充说：“但我一直处于隐身状态，别人都刷不到我。”
　　“啊……”林默撇撇嘴，看着满脸油腻的老马，“还是老哥哥厉害，‘老牛吃嫩草’啊，哈哈哈。”
　　老马一把拽过明明纤细的小手，大声说道：“我就喜欢这样白白嫩嫩的‘年下攻’。”
　　林默顿觉尴尬，不禁皱起眉头。他扫视一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大家关起门来，怎么闹都无可非议。但在公共场合，收敛一些其实是在为自己规避麻烦。
　　庆生地点就定在马子宥常去的一家火锅店，林默到时，他们已经点好了菜。
　　跟他俩一起的还有个女生，是侯成明的朋友，叫“李清”。她身高一米六多，身材苗条，留着长发，五官标致。
　　要不是侯成明事先说清楚，林默怎么也不会把她和同性恋联系到一起。他之前见过的拉拉，大都喜欢中性着装，有些打扮成二次元的可爱风格。
　　餐桌上，四人闲聊着。
　　马子宥：“老默，听说最近有艳遇啊？”
　　林默顿时想起三饼，眼神有些恍惚：“哪有啊，净瞎说。”
　　侯成明坏笑起来：“快看，脸都红了，还说没有。”
　　李清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默白了侯成明一眼：“就新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见过一面，什么都没发生，之后就不怎么联系了。”
　　侯成明猛地一拍桌子：“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对不对？约出来玩儿啊！”
　　马子宥敲了侯成明脑袋一下：“一惊一乍的。”他转念一想，“约出来，咱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吧。”
　　“对对，总在朋友圈里看到别人玩儿密室的视频，我还没玩过呢……这个好。”说着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起来。
　　李清笑着调侃道：“密室都是暗场，你不怕黑了？”
　　侯成明嘿嘿一笑，搂住马子宥的胳膊：“这不是有老哥哥在嘛？你想不想去，一起吧？你看这个……”说着他把手机放到李清面前，“微恐，120分钟，5人开场，最多8人……再叫上老默那朋友。”
　　林默连忙摇头：“别考虑那人，我们不怎么熟，人家不一定会去。”
　　马子宥指着李青：“那就叫上你室友，说不定她还能保护你们两个，哈哈哈。”
　　李清的室友叫“海冰”，也是个外表看不出异常的女生。但她喜欢抽烟，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像个男生。她懂音乐，会弹吉他会唱歌，据说从事文艺工作。
　　侯成明见林默不上道，心里着急：“你不问问人家，怎么知道来不来。”
　　其实，林默心里希望跟三饼见面，但害怕被拒绝，所以倔强地说：“来日方长，急什么，缘分还没到呢。就叫上海冰吧。”
　　侯成明急得又敲了下桌子：“什么缘不缘分的，那都是事后的说辞。再有缘分，你如果不主动争取，结果还不是没戏。”
　　林默急忙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你跟老马，是你主动争取来的？”
　　侯成明又搂住马子宥的胳膊，满脸娇羞：“当然，我俩认识第二面就去我家了，然后……”。
　　林默愣了一秒，随机反应过来。李清“噗”的一声，忍不住将放进嘴里的牛丸吐了出来。
　　“啊？”林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俩，“那可是你家啊，你俩就不怕被发现？”
　　马子宥从麻辣锅里捞起一块毛肚，随意说道：“他家里人都知道。”
　　“哦……”
　　原来，这小子和马子宥一样，早就跟家里人“出柜”了。
　　侯成明又解释说：“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告诉我姐了，后来她旁敲侧击地跟我爸妈也说了。”
　　“他们就这么接受了？”林默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哪有这么轻松啊！刚开始的时候跟我闹了几场，见没效果，他们就不再管了。”
　　“哦。”林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见李清波澜不惊地夹起番茄锅里的青菜，林默看出她也知道这事儿。他记得马子宥说过，当年跟家里出柜的时候，也是大闹了一场。爸妈差点儿就把他扫地出门，亏得老马性子刚硬，生生逼爸妈接受了这件事。
　　老马特意跟他强调过：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尽相同，绝不能见别人成功，就学人家也去出柜。
　　林默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个人都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做出选择。别人的故事再精彩，经验再有说服力，都只能用来做参考。
　　……
　　“嗡……嗡……”
　　林默被电话声吵醒，他正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领导打来的，慌忙接通。
　　“喂老默，起床了没有！”
　　一听是侯成明这个小屁孩儿，林默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九点一刻。
　　“你小子也太猴急了吧，定的下午四点的场，现在就要过去？……”
　　没等林默说完，侯成明火急火燎地解释道：“海冰要加班，今天去不了，你赶紧问问那个三饼吧！”
　　林默一听，心里犯怵：“她不去，咱们4个人玩儿不就得了。”
　　“我问过密室老板了，至少5人才能开。”
　　“这什么破规矩！……”
　　“哎呀，你就问问嘛！老板说实在找不着人，就得安排一个单人玩家。可你想，咱们自己包场多好，来个外人不方便啊。”
　　林默有些不耐烦了：“行吧行吧，我问问。”
　　他挂了电话，心里嘀咕道：不方便？切……又想在公共场所腻歪！
　　他给三饼发去了询问的消息，但不抱任何希望，倒头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似的。梦里竟然还有三饼，两人似乎在争吵什么。想起这些，他刷牙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饼那边早就回了消息：“下午可以的。你把地址发给我，忙完我就过去。”
　　林默洗漱完毕，点了外卖，吃完开始收拾起家里。
　　这小小的合租屋，就是林默的家了。毕业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有时候一觉醒来，看着窗外金灿灿的晚霞，心里会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他想，或许是自己孤单太久了吧，小小的空空如也，竟连一个人也装不下。哪怕做别人的小三，哪怕当舔狗，可能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些。
　　赶到约定的地方，刚下楼梯就看见马子宥站在走廊，蔫头耷脑地拨弄着墙上的假绿植。
　　侯成明则站在旁边噘嘴刷着手机，见林默来了，转忧为喜：“哎老马，老默来了。”
　　马子宥抬起头，指向里面的沙发：“去那边坐会儿吧。”
　　林默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这两人难道等着急了？距开场还有十分钟呢。
　　侯成明探头瞅瞅林默身后：“你朋友呢，没来吗？”
　　“他说一会儿就到。”
　　“哦……靠谱吗？”
　　“应该没问题。”林默扫视一圈问道，“李清呢？”
　　侯成明朝林默使了个眼色：“临时有事儿，得晚半个小时。”
　　林默恍然大悟，他安慰道：“晚点儿应该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就换下一场呗。我问问三饼到哪了。”
　　正说着，一道身影闪进店里。他一身黑色装扮，头发胡子精心打理过。乍一看普普通通，仔细看，便觉得五官周正，让人感觉亲切踏实。
　　林默急忙向来人招手示意，旁边的侯成明露出一脸坏笑。
　　马子宥一扫愁容：“欢迎新朋友，这边坐。”他和侯成明对视一眼，埋怨道：“李清这败家娘儿们，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侯成明向三饼解释：“一个拉拉朋友，临时出了点儿状况，得晚点儿才能到。”
　　“没事儿。”三饼挨着林默坐下，“时间还早，说不定前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果然被他说中了，店长告诉他们，上一场要延长二十多分钟，他们自然乐意等着。
　　李清终于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进门便忙向大家道歉。
　　马子宥此刻一脸轻松：“没事儿，刚刚好。”
　　侯成明关切地询问：“事情都办妥了？”
　　“嗯，回头再跟你说。”李清看向林默身边的新人，“这就是三饼吧？”
　　林默介绍两人认识。
　　正寒暄着，一群男女说笑着从侧面的小门走了出来。
　　趁他们拿随身物品的机会，侯成明询问道：“这个主题怎么样，吓人吗？”
　　高个子女生回答说：“嗯嗯，有道门需要当心。”
　　长头发女生忙打断她：“哎，你别给人家剧透啊。我觉得还行，主要是解密通关，恐怖元素不多。”
　　其中身材高大的男生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就这？能叫恐怖？”
　　另一个男生反驳道：“这可真不好说，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同。”
　　其中身高最矮的女生宽慰道：“你们有四个男生呢，不用害怕，只要没有‘毒奶’就好。”
　　林默扫了眼自己这边的几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一关是个山地场景，需要上下攀爬。侯成明和李清玩儿得最积极，抢着寻找谜题线索，马子宥则做起辅助工作。
　　林默一直跟在三饼身边，刚开始还规规矩矩的，没过多久手就不老实起来。三饼挣脱开，指了指天花的角落。林默看了眼头闪着红灯的监控，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
　　很快就来到第二关，这是个狭小的空间，四个男生不得不挤在一起。
　　终于有了借口，林默搂抱住三饼，整个身子都贴上去。淡淡的体味夹杂着香水的味道，让林默欲罢不能。三饼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第二关的谜题难住了众人，经过工作人员的提示，他们才解开。只听“咔嗒”一声，墙上打开一道暗门。侯成明兴奋地抢着去开，不料一个白森森的东西随门倒了出来。侯成明顿时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这一嗓子，把众人也吓了一跳。李清躬身躲到墙角，马子宥一把搂住侯成明，轻声安慰着“没事没事”。
　　林默在最后面，趁势搂住三饼。感受着怀里人微微颤抖的身子，手被死死攥住，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坏笑。
　　门后原来只是一具假骷髅，那头部做得有几分卡通可爱，虚惊一场。众人随即提高了警惕，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每次的解题思路都出现些许偏差，最终也超时了。
　　经过工作人员的提示得知，最后的谜题需要众人手拉手围成一圈。其他人都背对着墙，只有林默像面壁思过一样。
　　随着“咔嗒”一声，房顶的灯亮起，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长舒了口气。
　　一起吃过晚饭，分别时大家才知道三饼是开车来的。把其他三人都送回家后，林默坐在副驾上，一时拘谨起来。
　　三饼主动打破了僵局：“今天玩儿得挺开心。额……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算了，我请客。”
　　“那好吧……下次我再请你。哈……”三饼突然笑出声，“上次我也说要请你，还没兑现呢。”
　　“没事，攒着吧，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你……最近工作很忙吧？”
　　“是有点忙，你呢，工作忙吗？”
　　“我还好……我妈来了，有空就得陪着她。”
　　“哦。”林默恍然大悟，心里有点儿小失落，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多陪陪父母也好。”
　　看着白色SUV远去的影子，林默心里又升起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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