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

　　我是在她口中这个认命的地方长大的人，但是很可惜我不怎么相信命，因为命运对我不好，可是我也逃离不了它的掌控，我被莱斯利太太一拳击倒在地，我用手捂着被她打的脸，蜷缩着身子，眼角下的皮肤在抽痛，它们在火辣辣的哭着，可我该要流眼泪的时候却怎么都流不出来。

　　缺水了吧，我这么想着。

　　莱斯利太太还是站在那里，冷声的说道：“米娅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

　　话？

　　什么话？

　　我想这么说，但是伤口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我没有开口。

　　因为我知道我要是开口的话不会是莱斯利太太所期望的那种重复她的话，而是会不受控制的骂出脏话来，毕竟我脏话的词汇量惊人，有些时候我都会疑惑为什么我会说那么多的脏话。

　　莱斯利太太等了一会儿还是只有我发出痛的哼唧声。
　　又狠狠的给了我一下才走。

　　等到她走远以后我利落的爬了起来，捧着莉莉安的脸，“你不要死，死很吓人的，你要是死了那些真的想你死的人就会很开心。”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怎么来的这儿。

　　但是我真是不想谁在死掉了，她们死掉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到她们，我就会觉得害怕，总觉得我的以后可能也会成为她们那个样子。

　　可是莉莉安还是把自己关得严丝合缝，像是一个合起来的蚌壳，她苍白的脸上那些淤青像是一张白色的纸被火烤糊了一般，我轻轻的对着她吹气，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莉莉安都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我吃饭和睡觉的时候都恨不得在她的房门口坐着。

　　而我被莱斯利太太揍的地方也露出了颜色，在我的脸上很显眼。

　　我端着茶杯给‘客人’换水的时候他们就会指着我的眼睛问，“小狗这是又被打了吗？”

　　在他们的眼里我的名字是小狗，因为我是被寄养在莱斯利太太这儿的，虽然我不觉得我是被寄养的我其实更觉得我是被弃养，但莱斯利太太永远都会纠正我的这个说法，就像我会纠正那些‘客人’我不叫小狗一样，而那些人叫莱斯利太太老狗，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我叫米娅。”我反驳道。

　　他们又会说：“不不不，你叫小狗。”

　　“米娅！”

　　“小狗。”

　　“米娅！！！”

　　等到我怒不可遏的时候他们又会笑着把话题给岔开，我很想给他们一巴掌但是我又怕他们会因为我的歇斯底里的撕打感到开心，那样的话比叫我小狗更让我难受。

　　和汉克太太一起出去外面买菜的时候也会有人问我是不是又被打了。

　　问我的事卖水果的希尔家的二姑娘，就是家里有人吞灯泡的那个希尔，她比我要大几岁，我六岁她十岁，只是她太单纯了什么都不懂大白鹅一样的在水果摊摇摇晃晃，每天不知道为什么就盯着隔壁裁缝店里面索□□看，那个索□□和她同岁，在我眼里他是一个白痴，只会流口水看着妓-院的人在我的眼里统统都是白痴，恶心的白痴。

　　但除了这个以外她其他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所以我愿意告诉她我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在听完我的话之后这个名叫吉蒂的姑娘都要哭了，她肩膀抽动了一下，像是很可怜我似的想要抱抱我。

　　我经常看见她那抱只有三岁的小妹妹，可是我受不了和不熟的人那么亲密所以我躲开了，她又说：“我这里有粉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你脸上的伤痕了，我妈妈就是这么干的。”

　　听到她说她妈妈我往希尔太太那看去，可是个子不够高的我还需要垫脚才能看到希尔太太。

　　希尔太太虽然是一个矮小的女人可是她又总是喜欢坐的高高的和人说话结账，可是希尔先生并不喜欢这样，总是会把她从高高的位子上拉扯下来，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希尔太太这样让他损失了很多的顾客，虽然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施暴的借口。

　　希尔太太的脸上果然有涂粉的痕迹，不用猜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定是希尔先生的下的手。

　　在这个小城里面挨打可以说是屡见不鲜，女人被男人打，孩子被大人打，你打我，我打他，这成为了一种最容易的发泄，也显像是彰显和确定自己权威的一种方式。

　　虽然知道吉蒂是好意但是我还是拒绝了。

　　像展示勋章一样的把自己受伤的地方又一一的指给她看，“这里是莱斯利太太因为我说了她不喜欢的话被打的，而这里是杜邦用手掐的，因为他发现我拿走了他偷莱斯利太太的钱。”

　　杜邦就是咒骂我的那个腊肉男人。

　　吉蒂每看一眼我的伤口都要大呼小叫惊讶一声，“米娅米娅，你别在和他们作对了，你乖一点儿不然你就会被打死的。”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休想让我屈服。”

　　“你可真不像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吉蒂说。

　　也确实是，我真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其实我也那么觉得，比起六岁我更像是十六岁，或者更大更老一点儿，但是我相信不论是谁成为我都会快速成熟起来，因为不是谁都能经历从记事起就要自己养活自己这件事儿，莱斯利太太从来都不会给我钱，她总说我干的活计都成为了我的饭钱和衣服钱，就这样我还倒欠她不少，可能是几千块也有可能是几万块，但无论是多少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还不完，她想要用钱捆住我。

　　她休想！

　　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的。

　　吉蒂又说起了其他的事儿，说起了他们家的另外一个女儿，也就是苏珊，苏珊和我一个年纪，“你知道的，她要开始准备上学了现在在家里用小铁盒当成文具盒在往上面涂涂画画，她每天都说只要去上课就能不做家务了。”一说到她的家人她的眼神就柔软的像是捣烂的黄油，随后她又问我，“你呢？开始准备了吗？”

　　“当然了。”我立马回答她，“我已经准备好要去上学了！”

　　“上学？”莱斯利太太听到我的话声音立马尖锐了起来，啪的一声把叉子丢在了桌子上，土豆泥被她的动作弄的飞溅了一些，小萝卜一样粗的手指指着我，“你想都别想！！”

　　她站了起来，在不算大的房间里面来回的踱步，身影像是小山一样的恐怖有威压，发黄的眼白充满了血丝，喉咙里面是难听的咒骂声，咒骂学校、咒骂政府、咒骂这个世界、咒骂所有。

　　而坐在另外一侧的杜邦则用凶横的眼神看我，那眼神在说都是因为我害的他不能吃饭了，他的餐盘里面堆满了红色的腊肉，杯子里面还有一半没有喝完的的有沉淀物的啤酒。

　　我对此乐见其成，不枉费专门吃完面包才来的举动。

　　“为什么我不能去，上小学不要你出钱，这是国家给我的，要是我去上学了你甚至可以省下来一笔午餐费。”我说。

　　我其实不懂任何的知识，我连我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也不觉得知识是我们这些穷人该懂的东西，但是我知道我要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生存我是起码要会写字，从外省经过盖尔森的‘客人’，其实就是嫖-客，说外面就连服务员都只要小学毕业的，所以为了我的计划我来到了莱斯利太太的面前，尽管早就知道可能会被拒绝，但等到真的发生的时候我还是生气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儿，她甚至都不需要花费钱，可是她连这个都不同意。

　　我沉默了下来，这是我生气的方式，没有大吼大叫也不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那是有人担忧才会成功的方法，我要是这样的话只能获得嘲笑。

　　所以我的生气一般都沉默，安静的像是被阴影吞噬了一样。

　　“你别这么看着我。”莱斯利太太厌烦的看我，在接触到我的眼睛的时候像是被烫了一样的立马移开，可是又很快的移回来像是要证明她刚才没有被烫到一般的死盯着我，她一字一句的说：“你的眼睛让我恶心。”

　　“是吗？”我说，然后又不怕死的添了一句，“那么可真是我的荣幸。”

　　我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她都不会让我去，那么我为什么要把自尊变成擦脚步任由她践踏呢？

　　杜邦看好戏一样的盯着我们，要不是怕被牵连这个人一定会把那半杯啤酒畅快的灌进自己的喉咙里面。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莱斯利太太大声的说到。

　　我没有滚出去，我是走出去的，我不知道怎么滚甚至还问了一下她，在我问的时候她更生气了一个小铁盘飞了过来，可是这一次我躲开了，冷漠的躲开了，因为我太了解她了，甚至知道她下意识会用哪一只手丢，只要我想我可以不受伤。

　　只是我也知道，这个盘子这一次没有打到我，那么她是不会罢休的。

　　她会一直一直攻击到她觉得解了我躲避次数的气才罢休。

　　果不其然，一个巴掌呼啸而来，下一秒我就倒在了地上。

　　耳朵开始轰鸣了，我觉得有一万只嗡嗡叫的蜜蜂钻进了我的耳朵里面，什么都听不到了，世界开始颠倒一样的旋转，我捂着被打的地方死死咬住嘴巴，不让一丝可悲的抽噎出在我嘴边。

　　我也没有趴在地上多久。

　　毕竟这个地方可不是我这种人能来的。

　　我鼓着脸重新爬了起来，走了出去，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我感到很痛苦，为了我自己。

　　这样的痛苦其实不止出现过一次。

　　只是这一次来的格外的汹涌，汹涌的我的都流眼泪了，冷冰冰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我一下就变成了一只蝴蝶，因为蝴蝶是最容易被折断翅膀的东西，别人可能只是一用力她就被碾死了，太脆弱了，它很美但是在美也会因为脆弱被我厌恶。

　　我擦擦眼泪，抬头看着天空。

　　这里的天空是有形状的，我抬头永远都只能看到这样的天。

　　这个时候安妮小跑了过来，十六岁的她很有青春少女的感觉，她像是一直在找我，在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终于啊’这样的意思，一把把我从这里带走，我的悲伤都还没有来得及加深就被她打断了，我也被迫被她带着奔跑，只是我要更狼狈一些，毕竟她的一步是我的两步。

　　她一点儿也在乎我是不是又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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