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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了店,程跃打着哆嗦把大衣领子立起来,颇有高仓健的意思。
看了看表,今天出来的还真早,都怪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要不然可以多在夏冉那坐一会儿。
深呼吸,觉得鼻腔里全是酒气,之后也没喝水,搞得现在别扭得要死,恨不得把五脏六腑抻出来洗一遍再装回去。
公共汽车拉着零星几个人呼啸而过。他站在站台上,搓了搓双手,向来时的路看了看,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松口气,继续等车。
手刚伸进口袋,就碰到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看了一半的口袋小说,有一页折着一个角。
内容他大概还记得,就是感情上受过伤的男人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邀约,好不容易遇到个心动的,然后又受骗了——这样的老套故事。虽然离结尾还有段距离,但他估计着这个男人肯定不得善终,最后含恨而死。
他是不爱看小说的,尤其是言情小说。他喜欢一些游记散文、随笔还有食谱以及养生保健之类的书,可上次张希晨到他家去的时候带的两个大箱里装的全是小说,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对数字极为敏感的人对文字就像电流遇到胶皮手套,可不知为何小程会计总是可以从文字中找到让灵魂膨胀起来的东西。
程跃压根没打算特意花时间去读它们,倒成了在公共汽车上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与其一路上听些大妈阿姨小姐们的唠唠叨叨、不满牢骚、爱情苦楚,倒不如躲到另一个虚构、夸张的世界里去。
程跃当时打开箱子的时候被眼前着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书脊给吓了一跳,也不管在一旁自我吹嘘的张希晨,随手抽了一本,看看名字,他听过。
书比32开纸小了些许,再大一些只能放在包里,好在外套口袋很大,他索性就把书塞了进去,想起来就看两眼。
他在折角的那页看了两行,因为头顶路灯光线不够,就又塞了回去,想明早再看。
一阵阴风吹来,干瘪的叶子顺着便道牙子翻滚着远去了,几个上班族摸样的女人站在旁边,脸上的妆有些灰败,唇彩也掉了,只剩下单薄龟裂的双唇上下翻飞着。
都说女人卸了妆之后恐怖无比。程跃庆幸,还好自己喜欢男人。
这个城市有数不清的异性恋,为数不多的同性恋以及男女均可潜力无限的双性恋。
程跃把自己归入第二类。
双性恋不太能入程跃的眼。这类人总是很随性,少了唯一性,少了些悲伤与苦情,少了能打动人心的决绝与无可奈何……因为,无论如何,总还是有条退路可走的……
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女人,竖起耳朵听了听她们的叽叽喳喳,越发觉得女人真是很烦人的生物。
公交车卷起一股尘土,停在面前,程跃这才慢吞吞地挪起步子。
他家离公司不是特别远,且不在市区,市区的房租太贵了。
这个时间马路上的行人渐少,地方越偏便更加冷清。程跃下车之后还要再走个七、八分钟才能深入这一带住宅区的腹地。
他在三楼的转弯就听见自家的电话响了起来,而且是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是谁。故意放慢了速度,终于在开门的时候,屋里安静了下来。
他没打算回拨,只是快速地吃完昨天剩下来的饭,洗完澡,然后坐在小布艺沙发上等待它再一次响起来。
除了工作,给张希晨解决恋爱问题也许是唯一可以调剂的东西了。
陷在沙发里,因为冷,程跃把两只手互伸到另一支袖口里,昏昏欲睡,所以,当电话铃声突兀地响彻在不大的屋子里时,程跃被吓着了。
“跃跃,在家呢?”
程跃拿着话筒静静听他唠叨开场白,在久久不能直奔主题之后,他果断地打断他,瞟了眼表,已经过了三分钟。
“赶紧说主题。”
“你别这样啊跃跃,好像我每次打电话给你都是找你帮忙似的我是想你啊你看你都不给我打……”
“主题。”
“婉婷她已经半个月都没联系我了,你说这是不是……”
张希晨之所以会有恃无恐,全因为生日比程跃大了27天,故而以哥哥自居。在一次偶然地被程跃开导了之后,就赖上了他。
细细分析了眼前形势,程跃按了按太阳穴,再看看表,快十一点了。
“你是说她没生我气,只是想看我到已有多在意她?恩……好像是这么回事,那……”
“别拐弯抹角,直接问她,把你的想法跟她说了。”
他累了,没有时间陪张希晨玩心理诊所的游戏了。
“好,跃跃说的肯定没错!”
“那我挂了啊,困死了。”
“诶诶等等,那个……跃跃……你现在还……单身?”那边支支吾吾地。
“恩,过段时间也许会找一个,最近忙疯了。”
“回头让我看看啊~~你早睡吧,晚安~”
程跃知道,张希晨之所以不找别人专找他,解决问题的因素有,但大部分是在提醒他——提醒他爱情的重要性;而程跃则在装傻。两个人多多少少都在耍心机,但他当精神垃圾桶的本质没有改变。
口干舌燥,他举起之前晾好的凉白开,全都喝了下去。
自己的爱情又要找谁去诊断呢?入睡前,程跃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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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跃觉得做人就得学会自我调节、自我纾解。
这也是他至今为止还没疯的原因。
奋战了一个月,零零总总把新经理交代的事情全部干完了。拿起水杯,笑容可掬地走到茶水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钟晓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小钟,里面那位今天咋样?善,抑或不善?”
钟晓有两颗虎牙,加上那张娃娃脸,笑起来煞是可爱。
“我觉得还可以,程哥,你有事就去吧。哦,这是这个月的单子,回头我把收据什么的再给你送过去,谢谢程哥。”
钟晓刚来两个多月,还在试用期,但听说留下来不成问题。
他拿起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面的一打报表,琢磨着措辞,又在小小的屋子里面转了两三圈。
蹑手蹑脚地踱到经理办公室门外,眯起眼听着里面的动静,捏着纸的手已经开始往外渗汗,‘咕嘟’咽口唾沫,敲了三下门。
“请进。”
在看到郑经理时,程跃突然意识到坐在大班椅上的这个男人如果走在大街上绝对不是当街景的料。
“都弄好了?不错不错,真快。”
镜片后面的眼睛弯了起来。郑经理笑了。
程跃感觉背后的汗毛与脑后的头发竖了竖。
“没有没有,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啊。”
相由心生。程跃一直喜欢观察人的面部,尤其是眼睛,他认为那里藏着许多故事。可他不是神仙,对于人的评价仅停留在最表象化的感知,即人们最常表现出来的地方——小动作、语气、眼神。
但……在郑经理这边好像行不通,或者说,如果单靠程跃以往的经验与阅历来判断,难免不全面了。
直到回办公室,他还在想关于那位上司的零星片段。
国外某知名大学毕业,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也没听说家里有什么背景,这些……全都是他一个人苦熬出来的,小说电视里那些王孙公子的不学无术游戏花丛或偏偏才子风流佳话显然都太过戏剧化。
程跃走到窗台前,看他种的盆栽植物正在进行光合作用,于是就习惯性地拿起喷壶喷了喷水,又揪了几枚发黄干枯的叶子。
他不敢相信姓郑的就这么放他回来,他本是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去的,现在落得个一堆腹诽的话都没了依托对象。
下午五点半,程跃穿好外套大摇大摆春风满面地离开了公司,出现在「宵」。
最近来的次数太多,荷包里有些入不敷出。夏冉的一杯酒不贵,但也绝不便宜,所以他现在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来杯水,水不免费的么?”
夏冉含笑,给他杯矿泉水,“五块,这是最便宜的。你说的那种,喏,”他指了指后面的卫生间,“那里有,打开水龙头就行,喝多少随便。”
程跃愣了半晌,但当夏冉捂着嘴笑起来时,才知道被捉弄了。本来嘛,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不知道这里什么东西都要钱。
“今天有好事?有好事还喝水?算了,我请……”
“我请。”
夏冉的话还没说完,抬头一看,见是上次那个男的,就再也没说话,倒了些水酒在杯子里,静静地摇着。
程跃向斜后方一回头,微微皱了一下眉。
“还是和往常一样来杯果酒吧,我怕他像上次那样一口气喝下去。”意味深长地看了程跃一眼。
这么熟稔的口气,我跟你很熟么?程跃心里啐了一声。
“这几天没见着你,就一直等,原来你来这里没有什么规律。”
被人,尤其是陌生人窥视的感觉并不好。结果就像瓮中鳖、笼中兽一样受人操控,供人娱乐。
程跃认为自己如果再这么听之任之下去一是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二是因为对方实在不是自己的菜,作为一个纯1,他理智地判断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
419他玩过,但现在他想找个人过日子。
重复的场景再一次出现:一杯酒被推了过来,还有旁边这个男人好整以暇等着看戏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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