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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众之一 (其二)
永夜和我玩,会给我好吃的东西,他说,那东西是糖,味道是甜的。
他带着我偷吃宴席上给他父亲准备的烧鸡,他不吃一口,整个给了我。见我只是吃了两嘴便不再吃了,问我味道如何。
我如实回答,也不怎么样,没有糖好吃。他听罢只是认真地点头,似在记着。我好奇,他若是想知道什么味道,为什么不亲自尝尝。
他会把糖给我,给唐小玖儿,给萧子翎。我们都很喜欢吃,我确是从未见过他吃。
他身上好冷,捂不热一样。我不喜欢挨着他,我怕冷。
唐小玖儿自己玩自己的,很是闹腾,她会时不时的拉着萧子翎玩,也会和我和永夜说话。永夜常常和萧子翎玩,我只是蹲在他们一旁,看着他们玩,很有意思。
我是顶替了原来永夜的位置。这位置真好,看着他们玩,我静静跟着,他们笑着,我看着也跟着笑,他们在漫山遍野的跑,我在后面赤脚相追。那般自在。
风吹衣裙,头置簪花,河中嬉水。可上树摘果,摸鱼捉虾。也在廊下观鱼,园中戏兽。
最后,林中满眼桃花,花随风飘起,飘落。我在月圆之时,被封印在五行阵中。
我被五行阵中的那些东西向下拖着,我哭着喊阿爹,我说我错了,我再也不出去了,我不会再出去偷东西,我不会再胡思乱想,我好好听话,你别把我关在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
那些东西撕扯着我,我疼的要死,都流血了,手上都是血,我在地上想抓着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我眼前模糊,眼泪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甚至不知口中喊着的爹在哪。
渐渐的,我尝到了一股东西,我的血,我终是知道,眼中流下的,是血。
耳中是那些怪物的喊叫,尖锐,刺耳,我却清楚的知道它们在喊什么。我听到血肉被撕扯的声音,骨头折断的声音,我耳朵好疼,感觉到有一股液体流出。
我那么冷,却又那么热。我不懂是什么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口中吐着血,却仍是记着喊阿爹。
我不懂为什么我会这么疼,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从内而外的撕扯我,我听到了我嘴里发出的是畸形的喊叫。
我什么也抓不住。任凭我如何呼喊,都得不到一声回复。
我那高高在上的父亲,那些曾摸着我的头,我予以信任的人啊,那叫我以良善的慈悲之神,我糊涂啊!
我不懂我为什么心怀罪恶,我不懂我为什么想要做一个良善之徒便是这般艰难!
我知错悔改,还不够吗?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却为何让我遭受这般痛苦?
那些前一刻温柔以对之人,怎么就下得去手要我求死不能啊?
而我的神明姐姐啊,你在哪啊?
我见不到你了。
我见到了魔星后卿。【纯属虚构】
我在里面与魔兽撕咬,上方阵法还没有闭合,我们都想出去。
我不能呆在这里。那上方唯一的光,照亮了这充斥着腐朽阴暗血腥的暴虐之地。也照亮了我的双手。
我看到我的手穿过那些怪物的皮肉,我触碰到了它们的骨头,内脏。温热的,恶心的。我听到它们在嘶吼,是它们吗?
我嘴里咬着什么东西,肯定不是我。
那些会飞的怪物该怎么办?它们有翅膀,它们会很容易出去的,凭什么?
它们好娇嫩,我贴着它们的身体,感觉到了它们的内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我只是一用力,它们就会死了。
它们的翅膀在我手中挣扎,我忍不住颤抖,我忍不住,它们为什么要动啊,它们的羽毛,我只是摸着就忍不住,要撕碎,碾压,它们怎么能那么脆弱?它们怎么能会飞啊?
我止不住的颤抖,又是谁在发出那么畸形的声音,怎么在笑啊?是因为,它们有机会出去吗?
可当我抬头,看到飞兽从上方坠落,它们盘旋着,它们出不去,它们活该。那玄金色的阵图在上方随着下方的冲击,越来越强盛。
这些笨蛋,我的光越来越小了。可陡然间,全黑了。
我被它们啄着,我的眼好疼。我什么也看不见,全黑了,它们欺负我,好疼,那些攻击无处不在,我不知道下一刻又会是哪里。
我哭喊着,呜咽着,却也笑着,我抓到一个,便是要咬死一个,要咬下他们的皮肉,喝它们的血,我饿了,我的牙好痒,指甲也好痒。
我好可怜,好难吃。我想吃糖,我想要甜的。我好累啊,可我不敢睡,我要出去。
我后来看见了,慢慢看见了,我尝到了甜,原来,原来我的血是甜的?
怎么那么甜?我那么想要。我像牲口一样抢夺着“食物”,在那些怪物身上舔着找寻我的血。像个怪物一样吼叫低语。任凭它们撕咬,只是护着那一点点的血。
我的血里,有一半是和阿姐一样的。它们不能抢走,它们肮脏,丑陋,不能让它们碰,阿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阿姐会脏的。
我不要它们碰我,我要出去,我要找我阿姐。我好疼啊,为什么它们杀不死啊。
我会累的,我不知道这样的混沌持续了多久,我躺着,我的光又小了。在它们的来回拖扯间,不得好死。
它们终究和我一样,无力回天。
后卿这时便来了。他像个看客一般观赏着,踱步在光下,这个死人,竟然这般年轻。
那些怪物害怕它,它就是这阵中的主宰。那么吓人,一个死人,看着那么恐怖。
他教我,杀人偿命,报仇雪恨,遵循己道,天经地义。管他什么是非黑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执念深重又如何,谁管得了。既然让我们存在了,我们就算做了什么,不也是顺应他么口中的天命吗。
那些神啊,他们会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吗?谁又能好到哪里,他们的存在,和我们都一样。
你要出去,干你该干的事,不要回来。这里是失败者的耻辱,你要代替我们出去,去看看我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得到自由,便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然而我望你,永远不要让我知晓。
我被一个“人”救了出来,他带我去到了另一个地方。
华光璀璨,“他”如天神,救我于水火。有桃花入眼,香气盈鼻,玄色掩盖天地,我枕着“他”的臂膀,感受到衣袖之外的滂沱大雨,阵阵雷鸣。
然而“他”的怀中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却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
我出来了。
我抬头,于那一角处,看到“他”被黄金面具遮掩的下颚,看到电闪雷鸣,风雨交袭,似乎所有的东西在我这里,都乱了。
头痛欲裂,哪里都不对劲,我变得好奇怪,只有无止尽的痛苦与迷茫。
充盈在脑海里的,只有两幅画面。是群魔乱舞一片混乱,是青丝白影天地虚空。每一个都看不清,它们不断闪烁,交换。
我被放在床上,这个屋子昏暗,我好难受,它们还在脑海中不停的交织。我看的烛火那边,是那个人,还有,我的阿姐。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不想知道,我要我阿姐。
她来了,她来救我的,她怎么会丢下我。
我好疼,哪里都不对劲,我生病了。阿姐,阿姐肯定有办法的,她会治好我的。我一定是病了,阿姐,带我去看病,我只是病了。我只是病了。
阿姐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我勾不到你。这个床不舒服,我躺着难受,我躺在这,好冷,为什么不给我盖被子。
阿姐离我近些,我疼,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看到阿姐来到我身边,她抱着我,好轻,轻到我感觉不安全,她走了怎么办?我搂着她的脖子,不能走。
姐姐的怀抱,好暖和,我蹭着她的脖颈,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她身上存在着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我缺失的。我小心地舔了一下,如此美味,里面的,里面的东西,就在里面,那东西让我舒服,我得到了,就不用再疼了,我的病就好了。
我张开嘴,咬了下去。
我感觉到阿姐紧紧地抱住我,真好,她不走了。我尝到了,短暂的愉悦,我还想要,怎么能不要,谁又能拒绝呢?谁能拒绝亲人的怀抱呢。
那是欲望,这令我痴迷,它是痛苦的,愉悦的。这种感觉让我沉溺其间不愿离开,暴虐的欲望在此萌生,它随着痛苦与欢愉生长。
我在沉沦。
就让我沉沦在脆弱凋零之中,在贪欲残暴之中,在骨感血腥之中,永无止境的堕落。
就此永坠。
若果我从未得到爱。
神说,你生来既是死去,但你还是要出生,看山川湖海,听万籁之音。
神说,为了舍弃我的污点,我创造了你。
神说,你生来即是尊贵,强大,你当骄傲。
神说,我爱你,我包容你的一切,我将给予你我最珍贵的东西,这是我对你的偏爱。
神说,我将永远伴随着你,我会永远给予你祝福之语,白昼之光。
晨星闪耀,万物苏醒,和风细细,百花葳蕤。
我在血腥中苏醒,阳光照在床上,满目血色。
我手上沾染了纯洁之灵的血液,嘴上残留着腥甜。
我见到阿姐白衣缀血色,她的脸庞薄如蝉翼,透若曦光。
我看到她双目半掩,是无尽的怜爱,存粹,却是无神。
她在安慰我,在说着别怕。我看到她曾修长美好的脖颈一片血腥。我看到她在血泊中抽搐,她那么痛苦。
我为什么,会感到腥甜?而她,却在用眼神告诉我,可以的,没关系。
我哭了。
我吼叫着,我抱着头向后躲着,我不会说话了。
我喊着,我不想看这里的一切。
能不能,不要看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哭着,瑟缩成一团。哪里都脏了,我把阿姐弄脏了。
一切都是好的,如果,如果没有我。
我看到阿姐朝我身边过来,她伸出手。我曾无比渴望的如今触手可及,我却只敢躲着。
我说,阿姐,你离我远些,我好脏,我生病了,我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阿姐。我哭着,怎么办啊?我好想要。
我说,阿姐,我没有说谎,我只是生病了,我不是个怪物,我生病了,你信我啊,我真的就只是生病了。
我看到神在落泪,神在悲伤。我跪在神的阴影中,用满手罪孽拭去其泪,微笑着亲吻神的眉目。我在绝望中告诉我敬爱的神,不要为我悲伤。
创伤在明光中修复,血污化作尘土被风带走,我的神抱着我对我说,我没病,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多了,睡一觉,就好了。
她唱着歌谣,在晨曦中让我熟睡。我在晚夜中苏醒,在铁链中挣扎。日复一日,“他”喂着我吃着各种各样的“药”,我思绪混沌。
我终是明了,这对于他们是多么的不幸。于是某天醒来,在姐姐的怀中,忘掉痛苦,宣告我的“健康”。
我终于看到姐姐的笑。
我终是,可以在这里,重新生活。
我可真喜欢这个地方。有山名为附禺,出卫丘之南,有竹,其大可作舟。我在这里生活,和我的姐姐一起。
可是她又走了。她又走了,她每次离开我,我都要好久好久才可以再次见到她。不过,她离开,挺好的,姐姐在我身边,我已经忍不住吸了她好多血。我太害怕了,怕姐姐,不要我。后来,那个救我的人也没有再来。
“他”本是每隔七天就来的。这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出去了。
那是个小山村,刚开始是天天挨饿受冻,可我实在欢喜,这是第一次和人一起生活。
我在树下看他们玩,我也想玩,但是他们不带我,嫌我笨。他们会去上学读书,我也想去。
后来我学会了怎么和他们玩,可他们总会离开的,我也想去上学,但那个老先生不让我去,我便只能找别人玩,可那些人更忙,除了见到我时不时给我些吃食,便是挥着手让我走。
有个老爷爷瞧我可怜,收了我做孙女,他盼着我好,可我总是干坏事,我哄着他,他也信我。
我读书不专心,一心想着玩,这里的字和我认识的不一样。老先生说,认字才可以读书,才会有个好前程。
可我不想要好前程,我就想和身边的人待在一起。
他们喜欢吃糖糕,我就偷那家的糖糕和他们一起吃。可当他们知道这是偷的之后,便有人不吃了,那不行。
我拿着漂亮的风车,新的鞋子去问他们,不要吗?香喷喷的手帕,白白嫩嫩的鸡蛋,怎么会不要,他们想要的我都能给他们,多好,我们一起玩。
我多么听话,帮他们干活,他们应当喜欢我,那些凶我的,打我的,说我坏话的,我要还回去。
一报还一报,以牙还牙,天经地义。
他们说这是错的,可错了又怎样呢?我得到我想要的。他们说,要改,可怎么改,错了就是错了,做了就是做了,不管怎么改我都做过了。
我说,我会改的,我确实改了,可他们还是会说我,那我只能让他们闭嘴了。
我不喜欢有人质疑我,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懂,我说什么他们信什么,那么好玩,他们要和我一起玩。
有爷爷在,也没人敢怎么我。后来,他死了,我干坏事,没人给我撑腰了,那老爷爷的家里人来寻他,见人没了,我生活在那个屋子里。
那些人看着我,说我是贼,我是个坏东西。
那些和我一起玩的人,他们不和我玩了,都不和我玩了。
他们和那些人一起把我赶出去,要我死。
那些人好厉害,他们拿着剑,会法术。我什么也不敢做。
我想等他们离开。可他们要把我一起带走,因为爷爷。
可人们的嘴脸好生可恨,我很难过,他们怎么可以好过。
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我发现了一个小玩意,像针一样,可它足有我的手臂那么长,这东西我很喜欢,拿着它,刺穿那些人的心脏,血流的满地都是。
我放了一把火,把他们都烧死。
一个接一个,谁也跑不了。
可是被那些修士发现了,没办法,我害怕啊。
是啊,我害怕,怕他们说我,不要我,不和我玩,诋毁我,恐惧我,远离我。
只要都死了,什么都没了,就不用怕了。
天道发怒了,一直打雷劈我,我一路逃,就一路劈。后来好不容易停了,我的眼睛也快瞎了,耳朵也快聋了。整个人,应该都焦了吧。反正当时闻着那味,竟然饿晕了。
那风吹着我,可真冷。我就想啊,不能让人知道我做的事,人们不喜欢这样。我太随性了,不计后果,我要和人们好好相处,要小心一点,也要厉害一点,不能让他们可以欺负我。要让他们主动喜欢我。
要伪装。这样他们就不会背叛我了。
我被一个姑娘捡到了。她说她叫唐小玖儿,要去找仙山,寻仙人,当神仙。我说,我叫姬玉练,我也要去找仙山,寻仙人,当神仙。她便带着我走了。
我们找到了很多仙山,那些仙山看起来很是气派,听说在那些仙山上修炼的神仙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可以当神仙的。
这些仙人在仙山上创建门派,开宗设门,有的是办法帮你成仙,但是这些门派收弟子是要看天赋能力家世背景的。我和唐小玖儿一没天赋能力,二没家世背景,连门都进不去。
别的也不说,就说最实在的,没有天赋,给钱也行。可我们哪里有钱,一路上沿街乞讨走来的,也就是看着人模人样。
我这才知道,原来凡人修仙,要的是天赋能力和财力。
最后我们去的是一个不太在乎天赋能力,也不怎么收钱的门派。那山叫夸父山。
这个好啊,门面看起来甚为漂亮。全是玉石打造的,在阳光下闪着翠绿的光泽,闪的我心也跟着去了。二话不说便和唐小玖儿把卖身契签了。
就是卖身契。进去之后啊,迷的是找不到北,等着一天的新鲜劲过来才反应过来。这地方真小,和前面的一比小的不能再小了。前山是玉石所垒,那就是修仙的地方了。
只有前山,没有后山。只有玉石,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很好的凸显门派的气派。
那些个仙人见不着面,全山上下不过百十号人数,个个家财万贯,问了所谓的同门才知道,这是大荒排名倒数第一的门派。也就是所谓的,有钱人扔钱买名头的“门派”。
他们的暗号是,只要有钱,人人皆可修仙。他们的目标是,争取在一百个人里出一个成仙。
不得不说,我听了那白胡子老道说的话很受鼓舞,激情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去苦修。他说,想当年各大山门派弟子前去昆仑比试争论天下第一,那第一人直接得道成仙,甚至在天上争夺了一席之地,这个人便是出自本门派的。
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很受触动。那人还在夸父山啊。若是的他指点,必然受益匪浅。我这正幻想着,那边便听说,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现在是个扫地的不说且,
弱爆了。
听说都没见他睡醒过,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公子哥。
我就想啊,原来第一是可以买的,修仙也是可以买的。
原来,夸父山收我们这些个没钱的,是为了伺候那些个有钱的。
吃穿用度,皆靠劳动所得。不想动啊也行,给钱就行。我们在这两三天后便成了,不想动啊也行,把债还清了就成。
不过林林总总看起来确是挺好的,至少我们过的挺滋润的,吃得好,住的好,玩的好。我这才知道,这地方啊,除了修仙,那样都好。
长老说,修仙就是学会万千术法,习得盖世神功,悟得天地万物之理。凡人一生不过寥寥数在春秋,及时行乐才是真理,然为人者,七情六欲,莫要说这学术,便是自己的欲望也断不干净。
吾且问尔等,为何修仙?
小崽子们也不要给我说那啥子,有这个想法便是欲念。
学贯术法,活用器物,弥合不足。练就功法,顺应天则,感知物理。静思己坐,情系百态,万众之一。
悟己身,知外物,明事理。
而人之修仙,难在断舍离。
小崽子们,人成仙不过是求一个长生不老,这“悟己身”能“悟”的出来的,也就是疯子了。
修仙啊,苦啊。本是人间富贵花,何必强求贫贱苦。
须知,轮回一世又一世,何尝不是久“长生”。
“那您怎么不去死啊?”唐小玖儿说道。
怎么说呢,大殿之上,数百弟子,听者不过寥寥数几,本是一片百态姿,陡然翻做正经坐。
经此一事,不,一句,唐小玖儿便出名了。
我羡慕她。同门之人皆与之交好,我可是明白了,唯一与之一。
到底是羡慕,便是跟着,她的笑,实在令我羡慕不已,有幸得见,聊以慰藉,实在莫敢强求。
只因为,她是我小师妹。这夸父山啊,因着入门顺序排的名号,好巧不巧,我先报的名。
虽然,我们是最后入门的。也因唐小玖儿是最小的师妹,有幸得见本门同宗大师兄。
啧啧啧,玉树临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气宇轩昂,武功盖世,术法精伦。
唐小玖儿如是说道。
我听着她说着,便也跟着她笑,我自是明白这是小女儿家的情思,可到底心里不舒服,只是因着我也见过那大师兄一面,不可不说一句浩然正气,我也是喜欢。
这可令我愁啊,我喜欢小玖儿,也喜欢大师兄。
我问唐小玖儿,为什么要喜欢大师兄呢?
唐小玖儿说,她本是不喜欢的,可自她来到夸父山,上上下下都是这大师兄照顾的,她的性子家里人都受不了,她不明白这人怎就受的住?便是觉得这人好,这般想着,再看那人,哪哪都好,更是欢喜。
我就想啊,我喜欢他什么呢?好像也就是那样。再者,长老说了,修仙是要不得欲望的,我自当不能喜欢大师兄的。
而且,大师兄和唐小玖儿挺像的,他们和所与同门都能交好。同宗亦有女弟子,少且独,她们总是一起的,我最常见的便是唐小玖儿和其他男弟子一起偷看女弟子,和女弟子一起议论男弟子。同宗之间的话题不外乎师兄弟姐妹,老长老,山下鸡,河里鸭,天上鸟,后山马。
我也试着和他们扎堆,说实在的,耐不住女弟子啊。
我是在不明,她们为何总喜欢拉着我扯聊。
这女弟子和男弟子不在一起修习,我和唐小玖儿之类的可没有这些规矩。但我还是随着一样的女弟子不太与男弟子说话,那些女弟子说,男弟子不爱干净,毛手毛脚,她们可是一心修仙,要光耀门楣的。可她们啊,哎,不也是喜欢大师兄吗。
哦,我们大师兄叫萧子翎。
这么多人喜欢大师兄,我也喜欢,看来大师兄人确实好,我眼光真好。
可后来长老讲,是非对错,忠义礼信。人有情理,情有万千,可生百种欲念,恶念尤为可怖,叫亲者反目,爱人相离,注定是修不成仙的。
我惶恐,茶饭不思夜难寐。只因我发觉我喜欢我见到的所有人,所有物。
便在藏书阁中寻求人之情,却是多情种,风流人。
可有一人我是喜欢他和喜欢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只见到他就不再喜欢其他人,或者,只要他一个就可以顶替其他人在我心里的分量。这样,我便不用去想这些事,这样我就可以好好修仙了。
我要拥有了便可做到断舍离,若论失去须得持有,或者,我有了,便不会因为没有,去滋生妄念贪念。
我只是想着,那人便从天而降,真的来了。
我走过藏书阁的桃树下,正是好时节,阳光正好,花开的也恰好,我只随意一眼,便被那人砸个正着。漫天桃花迷了眼,那光洒在那人身上,我看的模糊,香气扑鼻。
那是神明。
似乎一切都有了原因。那不在虚无缥缈,神的影子,神的气度,我好像忘了什么,追寻着修仙成神,确是见到了他,知晓何为神,或者是,我想要的。
我便是知道,我喜欢他,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风华绝代。
神圣的光的孩子,追求的光明。
树朝阳,花向暖,万物向光明,姬玉练追求东篱陌。
三清之眸,傲然于世,颔首与人。出世入世,繁华寂静,阴柔刚阳,那就是平衡,是神。
清月明辉,草木挽风,世之顺理,喜欢的自然而然。
曾观山川皆心悦,只因为见心上人。笔下丹青河湖海,眼中草木只一人。
那是一见钟情。
这是上天赐予我唯一的救赎。
东篱陌是个扫地的,我记得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样子,可只是那一面。现在眼里的和当时看到的不一样,我时不时想,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不似初见那般好看,温柔,怎么都不对,长相也是不同的,可我还是觉得,就是他,越了解,越糟糕,这人啊,像个小孩子。傻乎乎的。
同宗师兄姐总喜欢逗他。这个大荒第一,所谓的神仙,没办法让人信啊。
他扫地,扫着扫着便去树上睡觉了,师兄们便用绳子把他的脚绑在一起,想看他醒来时被绊倒的糗样,谁想得到啊,他自已睡着睡着从树上跌下来了。
他带着一帮弟子下山“惩奸除恶”,被山下老农户告上山门,说他带着一群小毛孩子糟蹋了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地,养的鸡鸭鹅。然后被罚扫山门前的阶梯,让我们去给老农户种地,捉大鹅。我们很是喜欢他,喜欢到几乎天天见面就“打招呼”。
可还是下次跟着他继续玩,不长记性。他好歹是个长老,却是天天扫地睡觉,钓鱼玩耍,以至于在他开始授课之前,我很是怀疑他的能力。
万万没想到,他是教习图纹阵法的。画阵图,结手印,练咒术就够我迷糊了,怎么还有仙药灵草神兽的识别啊。
他讲的我听不懂,也就我听不懂。他在我们心中的形象再次高大起来,授课时极其严谨,他发脾气也只在这时。
之后我有幸得他亲自辅佐阵法,亲眼见到他画阵图一笔一划极其公正,与刻在墙上的,藏书阁收录的,一模一样啊。我瞧着感叹,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我说道:“那是我画的。”
我:“......”
“平时练习也要专心,等到要用的时候画错了怎么办。”他说完便又继续低头画图。
我只是不屑,要阵法干什么,直接上去干了。我懒得看,暗暗诽谤,不等我想完便被他一支笔给敲个正着。
“过来。”
我瞧着他画完了赶紧凑上去听他讲,我也不和他计较他下手轻重,难得有机会让他亲自和我讲,我要珍惜。
好家伙,我瞧着那阵法,看着就很厉害。我思考怎么解,他就静静看着我等着我,在我即将认为解开之时,看着他两三笔一下解开,展示着我的错误。
我就不喜欢看他那骚气样,非要和他争辩,我这样解,怎么就错了。他好像不知道我在闹一样,温声细语,慢慢和我解释,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真是够了。
没完,他还真的就用我这个方法拐七拐八给解了出来,然后仔细给我说,啊,你的方法也可以,就是麻烦了些,也不错。
好吧好吧,我赶紧顺着台阶走了下去。我实在想知道是不是和别人他也是这般。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毫不留情的指责我大师兄,接着是直接无视唐小玖儿,然后一个两个,突然间都是这些事的时候,我突然想,小玖儿和我说的怕不是真的。
他的差别对待,他不经意间的动作,无来由的脾气。
在他眼里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我呢,我是否,我是怎样。
不过那段时间我也没工夫去想这问题。
我正忙着怎么对付永夜。
这人刚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却是有一天他突然闯进我的眼里,明晃晃的。他和一帮人勾肩搭背很是吵闹。不像大师兄一样,身后跟着一帮人,十分齐整,规矩。
我不知怎么,总忍不住想去说他,不要把门派风气带坏了,哪有一点修仙者的样子。
他说我小古板,是他先起的头,就是他,非要拉着我干那不合规矩的事,我认识他吗?起先我还和他客客气气的说话,奈何这人就像是天生来膈应我的,每天变着花似的玩闹。
却不知怎得,和他越走越近。可能是因为,他总在笑,总在闹,我跟着也总在笑。我总被长老无视,他总在陪着我一起被无视,还顺带着逗我。他说:
“你够厉害了好不好,比我强多了。你看,我灵草没一个叫得出名字的。愁这东西干什么,你还准备以后卖灵草吗?等你修为成为最高的时候你说那棵草叫啥它就叫啥,不等你找,自有人给你送。”
“还有我在后面给你垫背呢祖宗。”
我说:“我们来这是修仙的。你不想修仙来这干什么?”
“我体验生活。”他很是认真的说着,“我不出来就要被催着继承万千家财,太痛苦了。”他很是愁苦的说着。
我:“......”
“哪天你要是混不下去就来投奔我吧,哥带你感受什么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叼着根狗尾巴草杵着十字耙蹲在田埂上叨叨道,“就这块田,要多少有多少,我再给你指派一帮手下,一块田分五个人,轮着耕,想怎么犁就怎么犁,横着竖着斜着环绕着,你就是说往天上犁也能给你垦下来。”
“......”
在我还没有准备把他介绍给唐小玖儿时,便发觉这俩人早就鬼混到一起了。确实,他俩的性格,不走到一起才怪。他甚至把东篱陌和萧子翎拉到一起和我们一起闹。
别人我不知,可我却真的能感觉出来,东篱陌不待见萧子翎,可萧子翎仍敬他如师长。甚至,东篱陌在我面前给萧子翎穿小鞋。
永夜给我说,十之八九是因为萧子翎被阙鳴长老看上了。
“?”看上了?
“收他当徒弟。”永夜支着下颚给我分析着。“阙鳴是东篱陌万年老黑了,东篱陌倒是对这个师兄礼遇有加。阙鳴对掌门苍何很是崇拜,可苍何眼里只有东篱陌,对他也真的,我告诉你啊,那简直好的没法说。可东篱陌的性子你也知道,苍何和他都是前掌门的关门弟子,说是原本传言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东篱陌的。毕竟和东篱陌相比,苍何太过平平无奇。”
“哎,算了算了,不说了,总之,东篱陌就是羡慕萧子翎。”
好家伙,自己一心想着成为师兄心里第二个“他”,却被新来的给代替了。
东篱陌这是,吃醋了?
搞得我都没办法在正视他了。
哎,原来我大师兄这么厉害吗?我眼光真好。
就这样,拉拉扯扯硬是凑到了一起。萧子翎一心想要学会活跃气氛,唐小玖儿总缠着萧子翎,永夜和东篱陌俩人也不知总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我好无助。
直到东篱陌带我们去了后山,当然,只是一角。就在大殿西北角,后山被大殿挡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从前山进去只有一条路,却是沼泽满地,羊肠小道。先不说我们这些小辈的,就是授业长老们也不知道这东篱陌怎么进去的。
我们也就趴在在大殿顶时可看得见后山全貌。满山桃花,层层叠叠,铺天盖地,这样看着就像是瞧着云一般的飘渺,然而这云中落了一块明镜。那片湖水只能看得见一点,泛着光,合着桃林相得益彰。
东篱陌会在晚间带我们去玩。西北角是藏书阁,大殿前方比武场占据前山四分之一,五根天然石柱便算是圈定范围。
想起首次大乱斗,萧子翎与永夜两人柱上斗气,水火相争,看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水火相击,春冬更替,气源从场地迸发,随着他们之间的攻击越发猛烈,大殿东北角的青铜钟被震响,激起翅展兽鸣。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气源之间的争斗,感叹人的天赋与活用五行的智慧,力量。
我可算是明白这前山为何什么也不见只有石头了。
一个原因怕是给毁了,另一个,便是直接体会人的力量。
人在练气,依托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气源成感,感而化像,像生其源,源赋凝力,力助织物,物实为虚,虚弥定气。
这便是为何那次斗气,山飘冬雪,红枫惹眼。
虚与实构成了我眼中的场景。
我们经此一战得见术法之源,长老们不再遮掩管束,便见苍天古树灵草奇花覆盖满山,而其中不乏我们的气源之像。
不知多久之后,我便忘了,何真何假,等到立身石柱之上,满目枫叶灼红了眼,于艳红中隔看那如烟般的桃色,竟不知是虚是实。
如果是虚化,那满山勃勃生机将会是多么强大的气源之力。
我单手点起一簇火苗,烧一下就知道了。
就是这时被东篱陌发现了我的小心思,他带着我步入繁花永盛的桃林。
藏书阁后是一片密林,那里的植物生长的十分混乱,枯荣交织,没人会愿意进去的。
他带我进去,直到走进才发现,是个荒废了的园子。可不知为什么,及其熟悉的感觉,看不见尽头的小路,被遮掩住的地方,干涸的湖泊,一颗半死不活的树突兀在前,那些奇怪的长势,明黄的衣服,谁在笑?
等我回过神来时,便见东篱陌站在洞前,光照的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我走近,便可看到一片小桃林。
他说,这只是一角,后山长得溢了出来,现在我算是在前山与后山的交界处。
他领着我走近,抓着我的手让我触碰,然后问我要不要尝尝。
我遵从他的指令五感皆是体验了一遍。可如果足够强大,混乱我的五感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判定真假的准则是什么,如果假的给你的和真的一样,是真是假,何必纠结。”
他看着我说道。我感觉到他准备放在我头上的手收了回去,我半掩眼帘,我瞧着花思索真假,不知他又在看什么。
我不专心,可不专心的又岂是我一人。
唐小玖儿就及其不专心。我弹琴,永夜唱歌,非要把调子给转个弯,萧子翎舞剑也跟着跑偏,没走火入魔就万事大吉了。唐小玖儿那是完全的捧场傻笑。然后有一天她突发奇想也要跟着舞剑,然后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了我和永夜生无可恋的看着那俩人整幺蛾子。
东篱陌便总是在树下饮酒与那泛着灵光的小精灵游戏。永夜便靠着这灵光教我奏琴。
好不安逸。
白日在大殿上听昶戉长老讲道论,睡过去的有一大片,我可听的认真。怎么说呢,大殿之上同宗一百多号人之间的差距比天上的银河还要宽。
像我大师兄和永夜之类的都可以斗气了,而我连气源都感受不到。唐小玖儿天赋很好,五行之源皆通,却是玩心大,混的不上不下。
当然,几乎全是混的不上不下,大家一起操控法器,练练符条,打坐听道,除了饭菜之外,没什么可以打动大家的心。
我很是喜欢这里的饭,毕竟我从不知原来饭还可以有这么多花样。我味觉尤其差,之前是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吃,导致对饭菜越发无感。
但不得不说,这里的饭让我再次体验到了口腹之欲。我想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挑起这样的欲望,毕竟,全山上下吃饭是要抢的。有多少次我都是含着泪和唐小玖儿一起打山鸡。
我们的活不重,也就是每日早起挑水,隔三岔五的种地除草浇菜施肥,有事没事的打扫前山。听起来好像杂活都给我们干了,但绝非如此,先不说有个东篱陌每日被罚,我们的同门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他们有仆从。
当然了,长老不会让那什么山下的不良风气带上山来的。哎,我和唐小玖儿之徒只能对他们甘拜下风,扫不过人家啊。
这般看来,我的小日子过的真不错。可完全错了,我是来修仙的啊,可修的实在让我想不通。
我是在不明,我因为气源无感,从而图文阵法结印都力量甚微之外,其它的很好啊,可为什么这些个长老都对我避之不及。哦,不对,除了东篱陌。他和其他长老对我的态度完全不同。
是啊,他当真奇怪。
一年后的拜师大典,可达拜师者不过三十几人。阙鳴如愿以偿收了萧子翎,唐小玖儿给琮钺长老拽了去,炼丹制药是要磨她的性子,永夜直接拜入掌门座下,可他明显的不怎么当回事。我想着他之前对长老们的评价很是理解,这人就觉得整个夸父山除了东篱陌没一个值得他高看的呗。
不过永夜说东篱陌从没打算收弟子,再说他自己也不愿意做那人的徒弟,他要做他的兄弟。
我想也对,毕竟先不说东篱陌的性子,就说这外貌。不像其他的长老那般一副老者之态,或者怎么看也都是年纪很大四五十岁,这东篱陌,他太年轻了。
想着永夜毕恭毕敬喊着这么一个十八九岁的人当师傅,我都忍不住瘆得慌。
万万没想到最后觉得瘆得慌的人,成了永夜。
东篱陌成我师傅了。
我拜了一个扫地的当师傅。当时大殿上没一个愿意收我,很是让我不甘。
琮钺用吃丹药来羞辱我,昶戉从不愿多看我一眼,我当真有那么不堪?我在乱斗之中借气打气照样把萧子翎和永夜打的站不起来,他们怎就不肯帮我成仙?
东篱陌说他愿意收我当徒弟。那是我求得。我在一个一个长老面前拜下求他们收我,拜了十七个,直到最后被东篱陌认下了。
我自是知道他不愿意,我说不出他当时的神色,从未见过的漠然。我坏了他的规矩,但我知道他不会拒绝我,只要我喊他,他不会拒绝我。
我知道,他喜欢我。
我亲自给他系上了一线牵。
唐小玖儿问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当着全山上下一百多号人的面这样拜师?弄得这么尴尬。
尴尬吗?他们都觉得尴尬,我却很清楚,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更加清楚的知道,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恶意。
而我把这种被恶意围攻的样子展露给东篱陌,我也要他明白,我的报复与否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我从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之前我还傻乎乎的想着善良,正义,那么现在我只会追求贪欲。人的处世之道,欲望,准则,我学的够深了。我仍旧追求成神,但我也要继续我现在拥有的。
我要这种生活,我每天都渴望着,我讨厌做梦,虚假的梦境带给我的只有无止境的恐惧,唯有现实让我快乐。
然后,我沉溺其中,这成了我的药。我甚至觉得修仙之路漫长无尽头却会是我真正想要的,只因有他们。
可我不因该这样,我清楚的知道,他们与我的联系建立在虚假上。
我只对东篱陌表露过那些想法,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把这一切归于一线牵。但是这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远,他是我的师傅,我是他的徒弟,我给他牵了一线牵,不知觉间曾经的坦荡正在消失而我却未曾发觉。
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到底是被突如其来的收获砸懵了。我是个捕猎者,看着猎物按照计划慢慢落入网中,被这种控制一切的感觉取悦到了。
一个假的猎物走进,让我踩到了自己的陷阱。
东篱陌成了我的师傅,我也可以由师傅亲自教导了。我在教习室收拾东西,这是最后一次了,现在可算是有了归属。我小心的藏着这点小心思,不想别人瞧不起我。
可突然间教习室的门被推开了,这个时间还有人进来吗?
“那个人是谁?”我问道,眼睛却是一寸未离。这人生的可真好看,感觉好熟悉。
我全然忘了自己拒人千里的性格,忘了不露于外的神色,就这样,毫无展露的看着那人,丝毫不顾及在旁人面前,或者是,我忘了。
“不知道。”萃荷看了一眼,有些厌烦的说道。
我可是转移了目光,很是不解她为何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是明摆着的知道却不说啊。
我继续去看那人,越看越熟悉,那人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无意识地看向了我。
只是一眼,我的心嗵的跳了一下,而那个人却是赶紧回避了,好像是认识我一样,好像是,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在直白的,简单的,看自己一样。
但是我只体会到了对方好像认识我,这也只是我好一阵子才体会到的,当然,我还是在看他。那个人像是意识到我在看他,好像,慌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就是一瞬间。那个人只伸出来一个头在他打开的门缝间,好像是在寻人,在他离开前,我反应过来了。
东篱陌,是,东篱陌。
难怪啊。
我感到脸颊发热,很是懊恼刚刚那样肆无忌惮的看他。却也回味着。刚刚为什么没认出他呢?
我已经笑了却不自知。
刚刚太阳全洒在他脸上,也许是这样的缘故,我没认出来。
可是我却又那么高兴,我对东篱陌是一见钟情,刚刚的胡思乱想却让我以为只要是好看的我都是这样,幸好,不是啊。
现在想,初见东篱陌时,也是太阳落满全身。只是一眼,轻盈的好像做梦,只是远远的一个模糊又真切的温柔的微笑,就让我呼吸一滞,让我,喜欢上了。
可也只是一眼,就像是消失了,但幸好,我又找到了,之前总是觉得,不是我初见的那个人,可就在刚刚,我认为,我找对了,就是他。
我独自品尝着这其中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喜悦,乐此不疲,暗暗小心,但又放纵欣喜。
我的一见钟情,我爱着的人啊,花和你,光和你,构成了,我追随着你。
我要成为你目光所及的万物,从此后,你看山是我,看水是我,脚踩的石头是我,你听啊,那雨是我所化,风是我所化,就让我在背后,看着你,你向着阳光,那么,我也会沐浴在阳光之下。
可是更多的,我想,让你也爱上我。不是喜欢,这不够,我想要更多。
于是,成为太阳,吸引着你,阳光之下,你见到的一切皆是我所化,看着你慢慢走进这个由我制造的世界,慢慢深陷,那么兴奋。
梦中的一切真实的让我恐惧,暴虐猜忌让我不敢交付一点真心给任何人。我逃避过往,只因这里的一切那么好。我享受着身边人给我的真心,玩弄着。
我处在深渊之中太久,黑暗与我交融,我成了深渊,无数的光落下,皆是虚妄,唯独你,只是一声响在黑暗中的雷鸣,却撕开了我,直截了当。
你什么也没做,只是出现,我却把那当作一切的理由,唯一的出口,自负对你的掌控,对自我的深熟。
我是个自大的赌徒,轻易交付了一切。
我们五个人就这样热热闹闹的生活着,我曾以为结束这一切的会是我。我到底是个疯子不是吗?
那天太过平静,和往常一样,突如其来的骚乱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宁静。
夸父山上死了人,值夜的弟子被吸干了血,一个两个的,闹得人心惶惶。夸父山有禁制,外面的东西进不来,慢慢的,传言说,有不干净的东西混了进来。
有内鬼,吸血的。让我们不要晚上单独出门。
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我还是无法感知气源。
就像琮钺所说的那样,天赋。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仙的。百人之中可能有一个是能纂符念咒的,千人中出一个能活练功法,而万人才有一个通灵凝气之人。
“你可知你的这些同门都是何许人也?”他摸着胡子说道,“你听别的山派传的好听,可你要知道,这千年之间真正飞升成神的可就只有一个人。他们修的是什么?是成仙。借外力而获得非凡之力。但就是如此,成仙的也不过百人。”
“你看你的同门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们本就和你们生活的不一样,他们要的是长生不老,要的是摆脱凡夫俗子这四个字。你们呢?你们连吃饭都是个问题。有一技可傍身,你们要的是这。”
琮钺分着灵药,我只是漠然。他叫我们这些个有“非分之想”的人过来,给我们找出路。
他说的对,是为我们好。我瞧着萃荷他们分着药转身离开了。
他说的对,可我不需要。我的路要自己摸索,我的道要自己求。
可在常人眼里我的做法是如此另类。试炼一次比一次猛烈,从论道破阵演变成结印斗武。这让我越发烦躁,殊不知在比武之中我是如何压抑才可以做到点到为止。
但我不曾想,琮钺要在背后阴我,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不该动的人。
他怎么敢啊。
我的师父,白泽,这个温柔得不像话的人来找我了,他来救我了。
我发现了那个内鬼。那天晚上我一如往常回去的很晚,送唐小玖儿回去后,沿着那个废弃的园子回去。这条路除了我们五个没人知道。
我在藏书阁前看到了那个内鬼正把守夜弟子压在地上,吸血。好大一股血腥味,我甚至都不想想为什么会只有一个守夜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么大的血腥味为什么没引来其他人,我什么都忘了。
我冲上去,直接开打。甚至丢掉了手上的灯。都是血,什么也看不见,对方咬上我的脖颈,我闻着那味道,彻底疯了。
等到火光通明,我看到周围一圈的人,躺在一旁的守夜弟子,还有身下,被我吸血的,永夜。
我和永夜两个人嘴里都有血,脖颈上都有咬痕,守夜弟子昏迷不醒,我们两个被关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夸父山的监牢。当我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四肢被铁链拴住,我看到永夜和我一样被束缚着,他还没有醒,靠在牢笼的一角,我瞧着他狼狈的样子,心想自己和他也差不多了。四周漂浮的焰火把黑暗中的困境照明,牢笼外只有一条路,看不到尽头。
我根本无法思考。当我看到永夜躺在我身下时便懵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间醒了,好巧不巧。
我不是凶手,凶手,是永夜?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听到周围人在争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那些灯火刺得我眼疼。永夜,永夜。我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的脖颈在流血,我堵住那伤口,看到永夜唇颊上的血,看到他的眼睛好像睁开了,那鲜红的如血般的瞳色,他在笑吗?
我谁被打晕了。
铁链颤动,我看到永夜睁开眼睛,与昏迷前的景象相重合。
他缓缓站起身来,铁链应声而动。他来到我面前,蹲下身扶着我靠着身后的牢笼,坐在我身前。
我瞧着他,除了瞳色没有任何改变,他如往常一样笑着,可一切都变了。
“是你杀的人。”我发现那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冷静。
“练儿,凶手是你。”他笑着,语气温和,说不出的宠溺。他凑近我的脖颈,在舔伤口。“你想要出去,”我被他抱住,“你要我是凶手。”他拨开我脖颈处的头发,带着茧的手指在伤口处打着圈,“而我,要你的血。”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是赤羽族,半神。”他和我相拥,交颈,我们看起来亲密的如同恋人。
我当然知道的。我曾问他为什么身体这么冷,没有温度,奇怪他说不清食物的味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我这样的人交好。
他曾开玩笑说,说他天生有病,只有我能治,他现在离不开我。
我听得半信半疑,翻阅藏书阁的典籍,想着他奇怪的病,可什么也没有。
直到我想起天祭塔里面的秘辛,想到了那个被诅咒的半神一族。
可他们如若不吸食血会被烧灼之感折磨致死的。永夜没有,他身上没有血腥味,他和而我们一样。
我没有多想,从来没有。
即使发生了吸血事件,对的,直到最后我看到他。
我恍然大悟。我渐渐的把身体的重量放在他身上,我抵在他的胸前,闷声问道: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拜师大典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他依旧是那副语气。好似我们从没有分开过,好像那些该死的东西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鸿沟。
我欣喜我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欣喜我突然间所得到的一切。我竟然没有发觉,他已经被我遗忘。
我逃避梦境,现实与梦境被我混淆,那些话,到底是何时所问,何时所答。荒废的园子,明黄的衣服,血红的眼睛,烂了的手指,血珠,甜的糖,我给了对方什么,我看不清。
“......我们是朋友了,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
“......你喜欢桂花糖吗?那我都给你了......你不用给我什么,你每天来找我玩就好......臭丫头,我其实开玩笑的,你不臭,香香的,甜甜的......我才没有脸红!......”
......
“......我会弹琴,我可以教你......”
......
“......臭丫头,你会想我母亲那样离开我吗?......我才不喜欢你这个臭丫头,我才不要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我可是要当王的人......”
“......等哪天你去找我时,我肯定不会让你不开心的,你这么笨,可别忘了我......”
“当然,我是想你身上的味道,你可别多想。馋死我了。”
......
“......我现在离不开你,我没开玩笑......至少现在,你别离开我......对,我受伤了,看在我受伤的份上,陪陪我不行吗?......”
“我说,”我忍不住哭了,“我是不是见过你,”“我是不是早就见过你。”
“永夜,我,我是”
“你竟然哭了?”他突然打断我,“实在难得你竟然会哭?”他满是嘲笑的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一点别的什么。
“我是赤羽族的王子,族中发生叛乱,我被迫出逃,在夸父山上用的这个身份的主人,在上山前就被我杀了。我来此,只是为了躲避追杀,靠近你,也只是因为你的血,除此之外,你我之间,再无其他。”
“我确实是内鬼,如果没有你的破坏,等我杀了苍何,这将会是我最大的政绩。”他笑出了声。
“你不是,当真了吧?”
我被白泽救了出来。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海上,白泽就在我身边,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我睡着了,现在醒了。我与他,已是十年未见。
那年我离开,我们没有离别。
我想我应该是在他怀里撒过娇的。拥抱,牵手,拂面,亲吻,平常人家亲爱,这些我应该是有过的。
“哎,白眼狼,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来看我。”他认真地说着,可察觉到他的委屈,我们之间举止有度。可我好想他,只是一句话,那些在我心里面认为的距离消失的荡然无踪,他仍在那。
我轻轻的抓住他的衣袖,他没穿那件厚重的外袍,衣服被我抓出了折痕,染上了污色,我却是没有丢手,一点点抓紧。
我想他,我想告诉他,这里一点也不好,好多人都欺负我,我难受,我受了好多苦。我想告诉他,我交了朋友,我有喜欢的人,我过得很好。我想告诉他,我拜了新的师傅,他没你好。我想告诉他,有个坏小子欺负我,他欺负我......
我趴在他身上哭了起来,他的手附在我手背上,那么温暖。
“师父......师父,”我哽咽道:“送我回去吧。”我抱着他,哭的大声,抱得紧。“我要回去......我得回去。”我哭的哪里都是疼的“你等我,等我找你......现在......现在我不能走。”
海浪拍打着岩石,一遍遍地冲洗着。海水一次又一次与岩石相拥,又一次又一次的与之相离。
这里那么美,那么干净,那么美好,我却放不在心里。
白泽送我回去,腾云而起,飞至云巅,我看到一座又一座山,一条又一条河,他带我逃的远似天边。
身下枯荣交织,直至烟云般飘渺的桃红透过云层,直入眼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看到永夜点缀着血痕的面庞,奇怪的是,内心毫无起伏。
他要做交易,要与我坦诚相见。
我应了。
我们在牢笼中坦诚相对,我说着自己的过往,噩梦,还有我唯一的爱意。他亦然,他的一切都充斥着利益,他没有爱。
我予他血,而他自此不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我无法解释的一切,他要全部承担。
他是半神,我给予他神的血液,他此后一生都将为我所困。
“我若死去,你将身受烈火灼烧之苦,身死魂散,地府归墟,皆不收你。”我与他定下血契,很是同情他。我不曾想,我是他吸食的第一个神族。
“我若活着,你便永听我召唤,大荒之境,无论身处何方,是何身份,我找你,你都要来见我。”他笑着说道。
我们独处了十天,坦诚相见,血液交融。
“你当真不是个好人。”永夜笑着说道,铁链应声而落,我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打开牢笼,狞笑着说着“彼此彼此。”
法阵被破坏,长老们进来与永夜交战,我听着他应下了所有的罪名,昏了过去。
我养饱了他,可自己却是整整饿了十天。
自此后,便是落了病,吃的越发无味。
我在后山醒来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是感觉脖颈处的疼,心想着要去找琮钺好好学习炼丹,我总不能让永夜每次咬我,太扎眼。
在前山,我没有听到任何有关永夜或者我的言论,直至我去了大殿。我躲在一角,听到他们的争论。
我听着他们说着,如何把事情压下去,如何让我不受一点波及。我只觉得那些平日里对我冷眼以对的长老,此刻看着那么顺眼。
可东篱陌没说一句话,他在睡觉。
我顿时没了欲望,不想再呆在这里。
等我转悠一圈想着时间差不多时准备去找琮钺时,却被萃荷喊住,说琮钺长老喊我过去,给我说我的亲人来看我了,问我什么时候有家人的,我不是孤儿吗?阴阳怪气的说着是不是因为东篱陌当了我师傅,所以我就开始走好运了,是不是东篱陌给我找的亲人。
我烦她那阴阳怪气的话,忙着赶紧赶过去,就是逃离她的最后一刻仍旧听着她在说着。
我很是厌恶她的话,她长得好看,却多了张嘴。
我猜想,白泽,一定是他,我在这里很好的,想着琮钺之前为我说的话,很是期待,我没有给师父丢人。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我想着同门师兄他们的亲人来看望他们时的笑脸,很是期待,从不敢奢想自己也有被人想念的时候。至此以前的一切烦躁的东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感觉那么欢快。
而当我赶到时,却发现白泽眼角微红,很是勉强的对我笑着。我笑意顿失。
他看起来和凡人没什么两样,我自是知道这是化形。但是,气度也没了,他看起来那么委屈,我看到他手指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包裹,疼的我呼吸都忘了。
琮钺还在说着,要白泽好好劝劝我?呵,劝我?
劝我不要杀你吗?!
我把白泽拉了出来,我第一次那么强势的质问他,问他那个混账说了什么?他怎么说的我?
我看着他笑着擦掉眼泪,说没有,说我很好,是他,他不好。
他笑得我越发心疼,他说,是他的问题,他没有教好我,他什么也不懂。
我听着他的话,便能想到那个混蛋说那些话的样子。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算计我,背叛我!他们都是一个样子!都该死!
我放在心里小心翼翼供奉的神明,他不染世俗,可怜可爱,温柔得不像话,这个人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欺负。
“你等我一会,就一会,”我感觉气血翻涌,眼睛烧的灼痛,“他说的都是废话,别听他的,”我推开他,“我去给他说......我去,杀了他......”
“九卿!”白泽拉住了我,“我信你!我可能错了,但我就是信你。不用丹药,你可以的,我不会劝你服用丹药,你走哪条路,怎么走我都支持你。”他抱着我,安抚着。
“他是错的,你说的不错,你是对的。”我说道。
我看到白泽笑了。他点着头,我顺着他的话说着,带他离开这里。
我说错话了,我感觉到手里炽热的东西,觉得烫手无比。
白泽离开了,他来的匆忙,走的匆忙,他那包裹都没给我,就赶紧走了。
我看着手里的“针”,后知后觉的笑了。
这不是在陶村的那个,不是那个冰冷的因为杀念报复,暴虐变态滋养出来的百象棘。
这个,这个是因为,因为我想要保护师父。
我,我还有想要守护的存在。我,也没有那么不可救药,我......我,我可以拥有这些的,阿姐,我,可以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我可以爱与被爱。
喜欢,爱,这是不一样的。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里?
他们喜欢我,可不是爱,对吗?
我亦是,万众之一。
**
“师父,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白泽放下手中的竹卷,理了理怀中人的额发,笑着说:“喜欢是快乐,爱是痛苦。”
“那师父是喜欢我,还是爱我?”怀中的人仰起一张小脸问道。
白泽愣了一下,手掌擦拭着她的脸,眼含温柔
“喜欢并爱着。”
***
大乱斗,顾名思义。长老把一众弟子全部叫到比武场,然后就不管了,可以吃茶去了。谁最后留在石柱上谁就赢,当然,一般没谁会疯了一样去争个一二,所以斗到最后,也就那五个人。
这大乱斗中不可用任何武器法宝之类的,也就是肉搏,刚开始完全没我的事。要想站在石柱上要么轻功一等一的好,要么已经可以活用气源。
然而,就算我轻功不错,但上去就是挨揍的。毕竟那些个可以活用气源五行的,直接都是斗气啊。从上打到下,再从下打到上,移步穿影,气源与轻功合用,有时候快的只能看到五行气源。
面对这些差距,大多时候大多人直接认输退场了。长老见到了只能催着进场,也就在石柱之下互相切磋,相互庇佑,那些个高手常常伤及“无辜”。
刚开始有个弊处,没有规定输赢界限,只要对方不认输,就要一直相互争夺。但没过多久这就不是事了,我们也不用担心打个没完,或者很有骨气的不肯认输什么的。
差距太大。刚开始还可以,后来那些个高手显露出来了,我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就出现了,
群殴。
我们都想吃饭,但总有几个拉着我们一起挨饿,但换到自己身上,谁也不想认输。所以自发的形成了规矩,排名。我们直接争名次,这就形成了,前一二不用抢饭。
面对吃饭的诱惑,这招很有效。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做到了
“大”“乱”“斗”。
慢慢的又变成了上下两场,一场“大乱斗”,一场看热闹。
吃瓜不嫌事大的有,看的激动直接上的也有。
不得不说,大家对吃饭很是热切。条条规则应运而生,越发完善。乃至到了比武之时有了很大提升。
额,和自己人打还好,偏偏是山派相争啊,我们为夸父山打出了名头,却是混混之徒,污合之邦。
我们平时野惯了,打架除了,哦不,是比武,比武除了按照长老教的以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招式多的是。这还不算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毕竟过招我们几乎没胜算啊,我们直接认输。
这自知之明我们很懂,可是在不明对方总是出言不逊,局势立马反转。
对方根本骂不过我们,我们自带局外战力啊。好家伙,这场面我不管看多少次都会震惊,那些个同门仆从们骂的那叫一个漂亮。
当然,我这时候最佩服萃荷,她这时候完全在我心里封神了。
她那阴阳怪气的话能把对方气死。这小丫头在山上平时除了对我,对其他同门几乎不怎么说话,存在感也就那样。我只觉得这人静若处子,不知觉上了贼船。
她真让我无可奈何。哎,我知道她真的对我好,就是这嘴啊总是对我啊。
“你们这群烂旮旯里出现的东西,真有本事怎么不上啊,说我们不行那咋没见到你们去泰山啊?是被我们门派闪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还是自家的饭喂不饱你们的嘴了,在名门前面当孙子当够瘾了变不回人到祖宗面前变成畜生叫唤,自己几斤几两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祖宗我都没敢认你这孙子。”
“说说都是什么东西奶奶我大发慈悲叫你们说人话,哎呦喂,别是听不懂人话装哑巴啊,他丫的老娘没打死你们那是怕欺负你们这群孙子哭着回家喊爹,”
“咋的,还不让说了,是知道没脸了还是听得懂人话了?说我们粗俗?滚犊子刚刚谁他娘的在那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给你脸了你们这帮龟儿子在太岁头上动土,跪下来看看这是你奶奶的地盘,进门前没嫌你们这群不男不女的东西坏了我们门风就赶紧磕头谢恩吧还敢出来碍你奶奶的眼了。”
“打赢了又怎么了你们厉害咋不见去把天捅了,你妈生你养你让你出来恶心人的?成不了仙回家中你的地吧,”
“哦,我咋忘了您们这群花孔雀不食烟火啥都不会只能回家喊老爹给你养老了。”
“有钱人?呦,你吃的穿的从哪里来的这么快就忘了?也不想想没有姑奶奶你到现在怕是不知道在哪光着找爹呢,”
“这么有钱咋没见你们有多风光呢?有钱能让你见过神仙吗?你奶奶我每天看着神仙给我扫地呢,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给奶奶我缩回缝里,出来都给赶紧把衣服穿仔细了兴许还能看出来知道是个人呢,”
“怎么了,还想动手了,刚刚不是还说野蛮呢,这么快就把脸给丢了?亏得还是在我们前面的,不是说着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就给忘了?端的拿架子给谁看,还以为自己多清高呢可赶紧回去撒泼尿照照自己的鳖孙样吧,”
“翻白眼咋没把你翻死过去,有空睁大狗眼多看看你祖宗吧,就这眼界祖宗都不好意思离你近了怕被你们身上的骚气熏死。”
“今天还给你们在这说话是因着在我夸父山的地界,教教你们做人,生怕你们出去丢我们的脸。”
我真的,真的爱死她了。输了还能这么有理。我想着她话里提到过的神仙向东篱陌看去,不曾想后面一群傻了吧唧的呆子。
没见识。
我哼哼的转了过去,继续看着萃荷和那些激情盎然的弟子与仆从的骂战。
在那一片骂声中她的举止语言,多么美丽。
有时候想想,人族实在是难以捉摸透彻。真相就在眼前,事实本就如此可仍旧不愿意接受,他们自欺欺人,甚至怀疑自我,这件事可能会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中产生很大的影响,可能会使他们重复这样的困境直到死去。也可能没有。
我在擂台上看到了那些曾经追杀我的人。跟随他们,发现他们的捕杀计划。发现他们与长老之间的对话。
该怎么办呢?那时的我早已与他们相背离,谎言该如何成立?推脱给永夜吗?暗中杀掉他们?
眼看着就要夺得席位,那一步登天,飞升成神的机会就快要到来,而那曾经不为人知的,会被人族所唾弃的秘密也在进行着。
明明已经暴露的真相,而审判之剑悬挂头顶迟迟未落。那种煎熬让我难以忍受,从来不知想要杀人有这么困难,我看着苍何想到。
下毒呢?暗杀呢?绕指柔在手中磋磨,我陡然间想到,东篱陌说过的,这种兵器,上不了台面。
最近我师傅精神不是太好,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的荣誉他不关心,夸父山的声望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怎么忘记了,他好像从不关心这些的。
掌门不知怎么突然闭关,连带着几个长老也是,我看着东篱陌说道。
他盯着我眼睛,我自顾自地沏茶。
这种当面下毒的感觉不太好,还是做得少了,没太多经验。
我磋磨着那茶杯的边缘,询问他的近况,诉说自己的成就,暗暗观察他越发低垂的头颅与瑟缩的身体。
如果他没有在我看向他眼睛时回避,我会真的以为他发现了我食指甲逢中藏匿的毒药。
不得不说,我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很令自己满意。琮钺叫我们炼丹时恐怕自己也想不到我们会有怎样的发现,我的小师妹唐小玖儿可能也不太清楚自己结合唐门的毒药所淬炼的丹药能被分离出来。
东篱陌打断了我的思路,他突然间叫了我的名字,我的指尖不住的用力,那种被压制的感觉非常不好。
“给我吧。”他说道。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亦然,那眼睛太干净。他疲惫的接过去,我心里止不住的焦躁,真慢啊。
他突然又看向我,即至此我才发现在他眼中微笑的我。
我在笑吗?
他已经放下空杯子转身离去。
师傅啊,你要相信我,你们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等我顺利比试夺魁就好。我不能容忍丝毫的变故。
我看着手指上缠绕的一线牵利落的剪掉。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打扰了,就快了,我告诉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姐姐,你在等我一等,很快,我就会以你们所期望的那样来到你们面前。
当看到仇人在自己编织的网中进行着逃窜,看着他们震惊的脸色,我站在擂台上,放肆的微笑。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常常有这种感觉,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下去。
东篱陌是如何教授的来着,我合手握拳从五行石柱上俯冲下去。
随意就好。
当我握着对方的脖颈从半空砸到擂台上的五行图腾上的时候,我听到耳畔犹如波涛般的欢呼声,我在那声声赞扬中听到他们无能的狂吼,实在是神清气爽,那种百战之后的疲惫一扫而光,被阳光笼罩的微红脸颊在看到人群中的某张脸时颜色退尽。
可一眨眼,却又恍惚不见。我发现,我的心脏跳动的,太快了,那声音如雷贯耳,恍惚间天道降下的雷罚又在耳畔上演,我慢慢听不到那些欢呼声。
当那些纷乱落下,耳畔仇人的事实正在宣读。
我这才发现眼前暗红的模糊,鼻尖尽是血的味道。
我低头,发现手中紧握着的,因为血的滋养而越发夺目的不可告人的凶器,看到那被鲜血泼洒过的衣服,心想,这可太狼狈了。
我怎么忘记了,梦境与真实,如何就抛弃了那在战斗中逐渐压抑不住的杀戮本性。
世事如何容不得我辩解,我只看到那些挥剑而来的修士,还有,还有我那无动于衷,受尽欺诈与背叛的同门。
我逃跑了。在慌不择路的逃窜之中思索记忆中那些真实的片段,回顾又是何人阻挠我的计划。
当前途陌路,当神识混乱,当我被推下悬崖时,看见伸手触碰的那立身崖岸满头白发的人时,才清醒过来。
为何,我指尖的那条红线,那么刺眼。
我感受到坠落时那震耳欲聋的疯狂呼喊。
“东篱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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