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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第二日清晨,迎着刚破晓的第一缕阳光,陈寄秋简单的收拾完便推开了大门,他正打算绕去后院去拾柴烧水,却看到院子那颗银杏树下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等他凑近一看,发现原来是个孩子!正在树下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可把陈寄秋吓着了,村里的大家生活在一起久了,一户人有几口,每天什么人死去什么人出生,都不是秘密。可现在出现了一个小孩,陈寄秋从未见过,这莫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妖精?
见小孩冻的可怜,于是便把身上的厚袄脱下披在小孩身上。陈寄秋本身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次的情况可谓前所未见,他蹲下伸手推了推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喂?你还好吗?”陈寄秋戳了戳他的身子,脸上的表情谨慎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见小孩没有动静,陈寄秋缓慢地挪动身子,正打算用双手托着他脸颊晃醒他,可手一放上去才发觉这小孩的体温烫的吓人。陈寄秋这下可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靠近小孩,用自己的额头去贴贴对方的,果然发烧了!
那孩子烧的昏昏沉沉,突然找到了一处冷源,便止不住的朝那里靠去。
于是陈寄秋便得到了一个灼热的拥抱,小孩在嘴里嘟囔着什么,抓住了陈寄秋的衣领,带的他不住低头。
小孩便这样用双手紧攀住陈寄秋的脖子,毛绒绒的小脑袋不住往他颈窝里拱。由于陈寄秋暴露在外面受冷的皮肤刚好可以缓解小孩发烫的身子,那孩子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挂住陈寄秋不松手。
陈寄秋眼神柔和起来,想起了养父母还在世时养的小黑狗,那只小狗也是他在临近冬日时捡到。此时此刻,孩子的一举一动好像和那只小狗重叠,紧紧的缩在陈寄秋怀里,像久旱的大地恳求上天降下甘霖。
陈寄秋站直身子,小孩攀着他脖颈于是也被他带起来,见他始终不松手,陈寄秋也只好叹口气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回家里。
正准备把他放在床上去找王姨,那孩子好像知道即将失去他,便死死的抓住他不肯松手。陈寄秋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可是下一秒,那孩子竟“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响亮一发不可收拾。
陈寄秋最怕的场景还是上演了,他急忙又抱起小孩,一只手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又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他的背,轻轻晃动着身子,轻声细语的说着:“不走了不走。”
陈寄秋没带过孩子,可是他看见过村里的婆婆阿姨是怎么带的,于是他按照记忆里的样子,轻晃着小孩,一直低声哄着他,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孩子就睡着了。
本打算把孩子放下,可他思忖了一下,还是把她抱着去找王姨。
万一小孩醒了没发现人,再惊天动地地哭起来,那场面是一发不可收拾。
“王姨,王姨。”陈寄秋拍打着王姨家的大门,手上控制住力度,生怕声音过大。
“来了来了,小秋……”王姨的话在开门看见陈寄秋抱着的那个孩子止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她疑惑皱眉,这个孩子好像从来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陈寄秋说话始终控制着音量,“我正想来问问你呢,今早我起来就发现他在那颗银杏树下,还发烧里,现在该怎么办?”
陈寄秋交集忙慌,额头上浮出一层汗,也就是这时王姨才发现他身上还存的那丝不成熟的少年气。
“先进来吧,我记得你李叔还有一瓶酒,我去给你拿来擦擦,放哪去了……”王姨的声音由近即远,她进厨房里了。
陈寄秋呆呆地看着被他放在沙发上的孩子,这一切就像做梦般,变故的出现,在他平静无波的生活里激起层层浪。
“来,快把孩子的袜子脱下。”王姨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帕子朝这边走来。
陈寄秋麻溜地动作,王姨往帕子上沾了点酒精,擦拭着孩子的脚底,手心,额头。
这法子是村里一直在用的,陈寄秋记得自己小时,养父母也是如此给自己降温,他还记得当时的脚底痒痒的。
“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去医院估计也来不及隔老远了,哎你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可真是造孽,父母估计心疼坏了吧。”王姨又叹了口气,她共情心强,自己也有个孩子,自然知道这情况是多么糟糕。
“等他醒了,我们去联系村长。”
“嗯好,辛苦王姨了。”陈寄秋朝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眼睛亮亮的,像盛满了满天的星星。
陈寄秋一步不理地守在孩子身边,其一原因是他始终握着陈寄秋的手指不肯松开。
过了几个小时,孩子缓缓转醒,他惺忪的睡眼悄悄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
见他醒来,陈寄秋不由激动的提高音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脸上是藏不住的关切。
孩子不由愣了愣:“好多了……”他幼稚的嗓音还有些许沙哑。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你父母呢?”陈寄秋摩擦着他的小手。
孩子回想着,眼神不由暗了暗。
他是被父母带出来的,他们带着自己出来,说是要去乡村野炊,可是既然野炊又为何不带着哥哥,又为何到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
小孩的生母在他三岁时离世,所谓的母亲是不堪的上位者,可是他父亲有权有势,正牌不正牌还不是他一句就说了算。
他还有个弟弟,是父亲和小三生的孩子。
他在弟弟以及不负责的父母阴影下活了整整七年。
小孩早熟,平时沉默寡言根本没有伙伴,与他弟弟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从未获得过关爱与亲情,而他的父母也不屑给予他这些。
这次名义上的“野炊”他隐隐猜到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果不其然,父母把他扔下车之后就走了,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欺骗他一下。
小孩从白天走到夜晚,天上飘下了毛毛细雨,他穿的薄,不久便着了凉,只能靠着自己的意志浑浑噩噩地走着,最终他借着陈旧的路灯和惨淡的月光,瞧见远处有颗银杏,想也没想便走到了那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找到了一处栖息地。
陈寄秋地抚摸把小孩从记忆中拉回。
“我……我不知道……父母带着我出来……他们走了……。”小孩垂下眼,他的睫毛很长,高烧烧的他眼角泛红,像刚刚哭过,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惹的陈寄秋不住心疼。
“这样啊……”陈寄秋怜爱地摸着他的头发,以为他是不小心和父母走散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和小孩对话中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
“许……唐期夏,期待的期,夏天的夏。”
“唐期夏……”陈寄秋淡淡地说出这个名字,转而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出来。
“我叫陈寄秋,寄托的寄,秋天的秋。你看啊,我们的名字是不是特有缘份?”陈寄秋拉着唐期夏的小手,语气轻的像是哄着他。
唐期夏怔怔地看着他,他笑的时候有淡淡的酒窝,她记忆中的母亲也有酒窝……
陈寄秋见他不说话,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感觉退了不少,于是便俯下身把唐期夏抱起来往外走。
唐期夏性子孤僻,别人不喜欢他和玩,他也不喜欢别人靠近,可当陈寄秋靠近他时,他却鬼使神差没有躲开,这是七年以来他得到的第一个拥抱,是想象中的温暖。
“我带你去找村长,乖乖的,找到父母就可以回家了。”
唐期夏不说话,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回去……况且能不能回去还是另一说。
他淡淡地想着,没有解释那个温柔哥哥的误解。
陈寄秋原本想喊王姨一起去,可看见她此时正躺在床上睡觉,便不忍吵醒她,自己去村长家里。
陈寄秋怕小孩怕生,不管他回应与否,都自顾自地说着话。
唐期夏于是便一路听了他介于成熟与不成熟之间的嗓音。
村长叫王运聪,平时对陈寄秋的生活也多有帮助,看见他来了,便笑语盈盈的出去迎他。
“孩子,怎么想起来找我了?”陈寄秋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在自己独自生活的这几年他找村长的次数少之又少,王运聪也知道,每次来找他都是极为重要的事。
他看见陈寄秋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便不由想到他来找自己的第一次。
那天秋风瑟瑟,本就烟火气不多的村庄更染上了一分死气,剧烈的敲门声惊扰了栖息在树上的鸟群。
王运聪一开门便看见小小的陈寄秋失力般坐在他门口大声地哭泣。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哭的这么凶,前几日他的父亲陈华去世都哭的没有这么厉害。
“怎么了孩子?”王运聪焦急地把他抱起来站好。
“我妈……我妈……死了……!在家里……”陈寄秋一抽一抽的,死死地抓住王运聪的双臂,整个身子哭来止不住发抖。
他还记得赵桂兰冰冷的温度,怎么也唤不醒,于是他大着胆子去试探她的鼻息……
没了……没有鼻息就是死了……
他惊惧地跌坐在地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转头就往外跑去。
“死了……?怎么会这样……?!”王运聪也被惊的说不出话。
“你……你先往里去坐坐……我去去就回啊孩子,别怕啊……”他招呼着自己的妻子来安抚陈寄秋。
赵桂兰的尸体是被王运聪和李忠国夫妇一起安葬,整个过程陈寄秋都异常安静,只有被揪红的双手和发肿的眼睛昭示着他是多么难过害怕。
眼睁睁的看见至亲的尸体,这换谁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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