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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可追
楚彦握着扶袖的手腕,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摇椅吱嘎的声音作响。直到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小院里安静的扶袖快要入睡了。
楚彦忽然出声,割裂这份宁静,声音似灌了一阵冷风的竹林簌簌,有些微微颤抖:“是我不敢,不敢违抗天命。”
“既是天命,便是无可奈何。往事不可追,我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姜月了,不知过往,也没有再有立场与你说什么要你不再愧疚的话.只是,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懊恼也无用了。”
而后,是片刻沉寂。
扶袖起身,但手腕被楚彦握着,她便反手握住楚彦的手掌,手心微凉,拽着楚彦一起起身。楚彦忽然拥住她。
“阿月,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大苦。”
楚彦声音有些哽咽,扶袖感到脖颈处湿湿的,心里诧异,仙人居然也会落泪。
她从没安慰过人,不知该如何说话。但觉得此刻,她得替姜月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轻轻得拍了拍楚彦得后背。就像当年哄她阿弟睡觉一般。
夜里她久违的失眠了。自重新活了后,很少有这般,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总会出现脖颈处的那处湿意。直到许久才入睡,她又梦魇了。
她梦到了自焚的那一日。梦到了满城的杀戮以及烈火熊熊的朝政殿,她亲手刺死阿弟,将阿弟的尸身扶坐在龙椅上。而后,她一步步走向姜月。
她怎么可能容忍大昭国的皇后落入敌军手中被折辱呢。
无论是在记忆里,还是梦境中的姜月,向来端庄乖顺。可扶袖还是会担心姜月不愿赴死。她将姜月的手脚绑了在阿弟的尸体旁。
可是姜月,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就像个没有魂灵的人偶,任她宰割。
扶袖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高升,今日又是一个好晴天。暖融融的阳光,一扫梦魇的疲惫,心情也没有梦醒时的阴郁。
她生长在北方,实在不喜欢潮湿的雨天,会将她的衣裙打湿。她喜欢明媚的晴天,清爽的青石小路。
炉火上煨了熬的糯糯得粥,咕噜咕噜的等着她吃。
“阿月,睡得可好?快来吃饭了。”
楚彦向扶袖招手,晨曦的金光透过桃树投下斑驳的光影,光点映在他身上,闪烁光芒。楚彦将粥盛好,是一碗熬的甜糯的红豆粥。
扶袖吃着粥,静静看楚彦晾晒草药。
有人急匆匆的闯进小院,将这份宁静打破。脚步声慌乱,嘴里直大呼:“仙人救命!”
是一个锦缎衣袍的中年男子,看着憨厚模样,见了楚彦便满面焦急的奔着他跪下:“求求仙人,救救我娘子吧。”
不待楚彦回话,男子又不住的磕头。
楚彦将他扶起,那人却是执拗的要楚彦答应了才肯起身。
楚彦无法,只能问他:“你总要告诉我何事,我才能知晓是否能帮你。”
“仙人,求求仙人救救我家娘子,只要仙人肯救,便是要我一半家财我也是愿意的。”男子又重重得磕了一个头:“我家娘子病了好几个月了,我已经请了周遭所有的医者,可算是用尽了方子,可我家娘子依旧毫无起色!我实在无法了,万幸,到了此处打听到仙人,您是仙人下凡来救苦救难得,您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一定也可以救救我家娘子的!”
给男子带路的是常在此处担货的货郎,热心道:“这是李家庄的骆员外,骆大善人,为她妻子求医来了。”
“治病救人本该是我做的,您先起身,我收拾东西便随你去。”楚彦将男子扶起,转身回屋拿了药箱。
扶袖见那男子哭的凄凄惨惨,涕泪流了满面,却是面生,问道:“你家住在何处,我在这个镇子里待了月余,怎么没有听过李家员外?”
“我并非本地人,是住在邻镇的李家庄,名叫骆敬,您没有听过我是应该的。”骆敬此时没有方才那般焦急,用帕子擦干了涕泪,露出的面容倒是有几分憨直的模样。
“啊哟,善人谦虚了。”货郎热心肠的给扶袖介绍:“阿月来的不久,你不晓得,这骆大善人最是慈悲。骆大善人啊,在干旱的时候都会免除佃户租赁,就连这次水患淹了许多户人家,出钱出力协助官家治理水患,还施粥给那些被水冲了家的人饱肚。不仅是这些,能力还强嘞。原本有些败落的李家庄也打理的蒸蒸日上,李家老太公招了个好女婿啊。”
“这般仁善能干,还疼惜妻子,真是难得。”扶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噙着了笑意,看上去是一个纯真烂漫的少女,她安慰道:“我家仙人医术极好,待他瞧了病开些药吃了应该会好起来的。”
扶袖拉着楚彦:“我也要去,我想学医术。”
“好。”楚彦是会答应姜月的任何要求的,扶袖知道。
她之前要学术法,楚彦也是尽心的教过她,奈何她毫无长进。既然学不了术法,那便跟着楚彦学医术,总归也是一门过吃饱饭的手艺。
待到将来,她做个游医,看遍这世上的大好河山,也是逍遥自在。
到了李家庄,正欲下车,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跳上马车,围着扶袖和楚彦转了一圈,似乎在打量了他们,猫眼圆溜溜的,看上去灵气逼人。
扶袖欲伸手摸摸它,可猫儿已经轻巧的跃了下车,几下便在宅院里不见猫影。
楚彦好笑的看着扶袖逮不住猫儿的吃瘪,忍不住轻笑:“阿月还是这般喜爱小猫儿。”
扶袖歪头,姜月也喜欢小猫?怎么可能呢。前世有番国进贡过两只鸳鸯眼的波斯猫,彼时阿弟为了新宠的舞女落了姜月的面子,扶袖特意将一只小猫送给姜月作为安抚。只是,姜月虽恭恭敬敬的养着,却从来没有去玩过小猫。
“见笑见笑,猫儿无礼,惊了贵客。”骆敬态度恭敬的将楚彦迎进了府,吩咐丫鬟道:“叫雪娘约束好她的猫,莫要惊扰贵人。”
骆敬带着楚彦去往夫人院处。半路途中,有小厮上前对着骆敬耳语一番后,骆敬面露急色,招呼了一个侍女替楚彦带路,便赔了失礼,匆匆离去。
刚入后院,扶袖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待入了屋内,药味更重,是一位三十余岁瘦削的妇人,一脸憔悴病容,满身忧郁,床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在喂药。侍女禀明来意后,楚彦便为夫人诊脉。
“劳烦仙人了,我这都已是积年陈病,已经请了许多大夫来瞧过了,早已认命了。”李夫人吃力的说话,一句话的功夫咳嗽了数声。
诊脉时,楚彦细细教了扶袖要领。待开好了药方,方才喂药的女子接过道谢,扶袖不自的多看了一眼,这女子的双眸长得太好看,圆眸明亮,黑白分明,只是神色担忧。
楚彦又细细嘱咐了煎药时的注意事项,教着扶袖认了一遍草药,仔细介绍了这些草药药理作用。
整理好药箱,便要回去。但没想到,女子追了出来。
“仙人留步,奴家名唤雪娘,是府中的侍妾。妾身斗胆,想请仙人在此多呆几天,过两日便是府中小公子的周岁宴,府里备了美食珍馐,还请了城中最好的舞乐,不若请仙人和姑娘一同参加。”女子行了一礼,神色诚恳,继续道:“且我家夫人久病,妾身私心,想请仙人多留几日。”
楚彦目光沉沉,没有说话,只问扶袖:“阿月想参加么?”
扶袖点点头,她喜好热闹,活了这两世还未参加过民间的宴会,也想体验一番。雪娘做事利落,马上吩咐侍女将她们安置好。李家庄很大,便是她们只两人,也是给楚彦与扶袖安置的一个独立的院落。
侍女临走前郑重嘱咐:“贵客若是有听见声响莫要多惊,府里为了小公子的寿宴正在筹备,会有些动静,请莫怪。”
院落整洁安静,扶袖转着小院子一圈,见厢房旁也植了一株桃花树,很是喜欢。她自斟了一杯茶,自饮道:“这侍女这般郑重的嘱咐,可是怕我们乱走惊扰了主人。”
楚彦替扶袖续杯,告诉扶袖:"应该不是,许是这府里有人惹了因果。那位雪娘子,是个猫妖。"
扶袖想起服侍在李夫人身旁的柔顺女子,楞道:“可她照顾李夫人时的担忧,不似作假?”
“我便是看她没有恶意,才放任她继续在此。”楚彦又道:“三界之间皆有天命,只要她不作恶,我们便不必过多干扰。”
扶袖有些诧异他说的话。她看过许多怪志话本,都说的是正邪不两立,修道的天生便是要捉妖。
她怎么想也无法将伺候李夫人汤药的女子与猫妖联想在一处。可楚彦,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女子的妖身。
忽而,她有些心惊,若是她也被楚彦看出了怎么办!
许是平日里的楚彦太过温和,她太过于沉溺温和的日子,才忘记了这是个能将烧成灰烬的她复活的仙人了。
她郑扶袖,居然被这平淡温和的日子沉溺,忘了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要清楚自己是怎么复活的。必须确保离开楚彦之后还能活着,用这个身体自由无拘生活。
这般思虑与惶恐中,扶袖睡的极不安稳。
夜里睡梦中扶袖忽然惊醒。见窗柾大开,白璃懒懒的躺在窗外的桃树上。
明月高悬,银白色的月华洒在白璃冷白色的面庞上,一身大红色织金线的衣袍,他斜斜坐在一数桃花枝桠上,好似一朵怒放的织金大红牡丹花,浓艳的大红色生生压制住了了桃花的粉白。
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撇过扶袖,然后对着扶袖伸出手:“殿下,你来。”
就像曾经无数次的照顾她过去他身旁,然后再低下他高昂的头,自上而下的亲吻她的额头:“只要殿下求我,我自然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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