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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宋鄢识给过他许多选择。
即便在两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宋鄢识都没有因为他胆大包天的行径而责难他,反而问他想要什么。
乔知慕答不上来。
那时的他仅凭一腔热血,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做法可能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至今都还清楚记得那一天,宋鄢识站在窗边,指间香烟积出长长的烟灰,他自清晨的薄雾中转过身,两根手指捻灭了燃烧的烟蒂,走过来,一只手托住乔知慕的下巴,指腹摩挲他的皮肤。
“长大了。”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此刻的不安,乔知慕不由自主地贴向他的手掌。
宋鄢识挺拔的身影遮挡住了窗外的光,他垂眸盯了乔知慕良久,乔知慕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从中看到失望。
直到熟悉的声音问他:“还痛吗?”
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顷刻化作了委屈的泪水,乔知慕摇摇头,旋即又点了点。
他抱住宋鄢识的腰,大言不惭地对他说爱。
宽大的手掌按在头顶,宋鄢识说:“你知道什么是爱。”
宋鄢识给过他不止一次机会,这期间哪怕他说出一个“不”,立刻就能结束这场不体面的地下情。
宋鄢识不会因为这段短暂的关系而舍弃他。
他将乔知慕当做孩子养在身边,对老宅里那些真正同他有血缘的侄子侄女都未必有对乔知慕这样上心。
先生疼他,疼到就算不爱他,也会因为责任,和他保持情人关系两年之久。
偏偏他是个油盐不进的。
在宋鄢识铺给他的众多未来里,他偏偏选了最见不得光的一条路。
二十岁的乔知慕一颗心满满当当装得全是爱情,只是冷静下来,又不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佣人叫他一声少爷,就算没有手续,他依然姓乔,别墅里所有人也都默认了他宋鄢识养子的身份。
可他做了什么?
勾引了将他视如己出的先生,破坏他的婚事,绑架他和自己上床,恬不知耻地享受他的拥抱和亲吻。
在明知宋鄢识不爱他的前提下。
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他为一己私欲,可谓坏事做尽,仍然欲壑难填,贪心地想要宋鄢识像从前那样关心他的一切。
这样坏的乔知慕,却还留着一点可笑的廉耻心。
每当回到这栋房子,心中的胆怯便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滋长。想到楼下供奉的宋小姐的牌位,和苦口婆心,一直希望他能认下宋鄢识的陈伯,乔知慕心虚极了。
无论是雷,还是窗外噼啪砸落的雨,无不在敲打乔知慕的末梢神经。
抚摸他身体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摸到了他的胯骨,两年的时间让他们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到了一定程度,只听呼吸,乔知慕便知,宋鄢识情动了。
“先生……”他握住宋鄢识不断探索的那只手,声音低低的,眼睛里是怎么都挡不住的春色。
乔知慕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偶尔在床上,他能看出宋鄢识望向他的眼神里的那一点不动声色的喜爱。
这种喜爱,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漂亮的小猫小狗。会在某些时刻,流露出微末的惊艳,却并不足以支撑宋鄢识爱上他。
乔知慕美而自知,虽然因此受过许多苦,却无比感恩,庆幸能够拥有这样一副皮囊。
两年来,乔知慕一直在避免和他在这栋房子里亲密。宋鄢识未必不知道他怕什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停止,反而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打开齿关:“乖一点。”
即使失望他没有做出对的选择,宋鄢识也从未恶劣地对待过他,以往的每一次,只要乔知慕说出不要,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就算箭在弦上,宋鄢识也会停下来,哪怕敷衍地哄一哄他。
也只有在床上,才会让乔知慕觉得,先生还是疼他的。
此刻的强势就仿佛一把劈开乔知慕自欺欺人的假象的利斧,让他真切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尽管除他以外,不曾见过宋鄢识身边出现其他人,可不爱就是不爱。两年的时间足够乔知慕认清楚这一点,宋鄢识不爱他,甚至连关心都吝啬了。
他们相处的越来越像是一种纯粹的□□关系。
想到这里,乔知慕难过地哭了。
指腹粗粝的触感摩挲着皮肤,宋鄢识吻去他的眼泪:“这么委屈?”
乔知慕两只手搂住他,脸埋向他的身体,嗅到了独属于宋鄢识的让他觉得安全的味道,换回了那个久违的称呼:“叔叔。”
好像在提醒,让宋鄢识不要忘记,除了情人,他们还有另一层旁人没有的亲密关系,在试图唤起他的一点疼惜。
不要怪他,更不能不要他。
“嗯。”宋鄢识应了。
感受到乔知慕在他怀里发抖,宋鄢识吻了吻他的发丝,在雪茄燃烧升起的一缕烟雾中哄他。
“放松。”
宋鄢识不似刚才那样强势,就算被哭湿了肩膀,也没有多心疼他两分。
书房里的沙发不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宋鄢识将他抱上书桌,解开乔知慕的睡衣扣子。
灯光下的皮肤绸缎般的嫩滑,这是几年来精心养出的成果。
宋鄢识拨开了乔知慕遮挡视线的那只手,看他哭红的眼睛,又问:“很委屈?”
乔知慕摇头。
是他一意孤行要做宋鄢识的地下情人,这是他自己栽的树,不管结出什么果子,甜的还是苦的,他都甘之如饴。
“果真长大了。”宋鄢识两只手捧住乔知慕的脸颊,俯身吻了下来:“主意大,骨气也见长。”
-
雨声愈大,乔知慕眼泪几乎流干。
宋鄢识一只手掸了掸烟灰,一只手抚摸乔知慕的光如绸缎的肌肤,揩去他唇角的涎液,竟在此刻发问:“听说你不念书,找了个小公司端茶倒水。”
乔知慕抬起湿淋淋的眼睛,并不发出声音,摆明了装聋作哑。
宋鄢识很久不过问他的学业,此刻的发问更像是一种问责,兴许也觉得他放着好好的书不念,跑去小地方,给扔进水里都听不见一声响的人跑腿打杂,是对宋鄢识脸面的不顾及。
干脆不答。
宋鄢识吐出烟雾,英俊的五官朦朦胧胧。
他没有追问,只在听见走廊依稀的脚步声时,扣住了乔知慕的后脑勺,不许他吐出来。
“先生?”
陈伯!
乔知慕两只手按住宋鄢识的腿,在声音传来那一刻,犹如被雷击中身体,一动不敢再动。
宋鄢识手指拨弄他的唇肉,无声催促。
以为他在工作,陈伯走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了乔知慕脆弱的神经上,令他心跳加速,羞愧难当。
“要不要我叫人做宵夜送过来?”
宋鄢识衣冠整齐,气息不乱:“不必。”
几步之遥外,陈伯停住,隔着一方书桌,乔知慕听他从宋鄢识的身体讲到自己。
“我看不如叫他回家,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事情都不懂,一个人住在外面没人照顾,饭都不知道好好吃,前几天我让司机去给他送汤,说十点多钟才见他下班回家。”
宋鄢识垂眸:“二十二,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那回头我说说他,让他还是把心思放在念书上?”陈伯拿不准他的意思,话绕回来,说乔知慕跑出去实习的事情。
旁敲侧击,试探宋鄢识有没有动肝火。
乔知慕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纵然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甚至一手促成,听见陈伯一心为他着想的话,还是忍不住羞愧。
心惊胆战,唯恐被人发现桌下苟且的自己。
不敢想,倘若有朝一日,陈伯发现了他恶毒的行径,得知他背地里做了什么,又是如何不知羞耻地卖弄勾引,以爱为名,破坏了那场门当户对、金童玉女的豪门联姻,会不会后悔当初引狼入室?
乔知慕第一次踏进这栋堪比童话城堡般的房子时,宋小姐便已过世,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宋小姐对独子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宋鄢识也没有令她失望,他开疆扩土,争权夺利。初到这里那段日子,宋鄢识在家的时间其实非常少,乔知慕却总能在报纸上看到他。
记者惯爱夸大其词,一点风吹草动,写得像要人命。他收集这些东西,对先生的成就与有荣焉。
有一次,乔知慕至今都还印象深刻。
那是宋鄢识第一次登上娱乐版面,好事者纷纷猜测,宋先生是不是好事将近,否则为什么要欲盖弥彰地模糊掉他身旁那位年轻靓丽的女士的面容。
要知道,越是藏着掖着的,才最有可能是真的。
乔知慕跑去问陈伯,对方看一眼,摆手:“没有的事。”
陈伯告诉他,宋小姐生前就为先生物色好了一位合适的结婚对象,两家人都见过,他们之间也很有好感。
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位金小姐了。
实话说,乔知慕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举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应该得意。
偏偏却在后来一次公开场合和金小姐偶然的碰面中发现自己良心未泯。
假若没有他从中作梗,他们此刻恐怕连小孩都有了。
不安和羞耻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排山倒海朝乔知慕袭来,慌乱间,他竟无法正常呼吸。
这时候,一只手将他从桌下拉了起来。
陈伯已经离开。
宋鄢识让他坐在腿上,擦干净他的眼泪:“我当你多大胆子。”
只是吓唬他,宋鄢识没有真的把他怎样,倒是乔知慕,色厉内荏,哭着搂住宋鄢识的肩膀,说他错了。
“错哪里?”宋鄢识抱他回房。
乔知慕又不吭声了。
暴风雨刮倒了庭院里的玫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湿意。宋鄢识走去关了窗户,回到床上,乔知慕立刻贴上他的身体。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好似寻找遮风挡雨的港湾,听到宋鄢识胸腔内蓬勃有力的心跳,一颗忐忑的心才终于平稳了些。
宽大的手掌在他脊骨上轻轻抚摸,像对待宠物。
乔知慕两只手紧紧环住宋鄢识的身体,睁着模糊酸胀的眼睛朝他看去,宋鄢识头低下,吻了吻他的眼皮:“闭眼。”
乔知慕听话照做,思绪在雨声中发散。
他近来时常想,宋鄢识当初为什么会带他回家。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对他冷嘲热讽,宋家的小辈儿就顶看不上他。一开始,陈伯也以为宋鄢识在为自己寻找称手的工具,亲自养育训练出来的,用着显然更加放心。
渐渐的,发现宋鄢识似乎并无这个意思。
也没有像那则揣测他们关系的报导般,将他养大,放在身边,充做一个安全、干净,可以肆意宣泄的玩物。
他送乔知慕读书,给了他选择,让他可以念自己喜欢的专业,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
他不需要乔知慕读商科为他冲锋陷阵,像真的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在养育,就连给他下药那等堪称大逆不道的行为也被原谅。
乔知慕曾天真地以为,无底线的容忍意味着先生爱他,近来才慢慢回过神,意识到,宋鄢识从始至终,只将他视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孩子是可以包容的,同时也会消磨。
宋鄢识今年三十二岁,被他绊住一时,难道会被他绊住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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