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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活得。”任拘冷冷吐出两个字。
他干净的脸上已经没有脏污和血痂。
阚映之自我介绍:“我叫阚映之,刚转来的学生,也是你的新同桌,刚刚在器材室看见你,或许是认错人了。”
任拘:“任拘。”
“刚在器材室的人是我。”
阚映之:“哦,我还以为你死了,去叫保安了。”
“活着怎么不应一声?”
任拘低眉瞥了她一眼,没应。
阚映之也睨他。
拽什么啊。
两人的话题没再继续。
阚映之被他的出现这么一吓,吓出了一身冷汗,反而清醒了不少,不再瞌睡。
她听了一会老师讲题。
老师把解题套路和公式推倒都事无巨细地和学生讲了一遭。
这样讲,好处坏处都很明显,好处,学生尽可能保住基础分,坏处,上课的时间有限,要舍弃压轴题。
这张卷子阚映之做过,她没继续听,拿出一本《飘》,放在课桌的抽屉里,偷偷看了起来。
她看着上课时间差不多了,收起《飘》,阖上习题册,等待下课铃打响,同学蜂拥而上,和她打招呼。
下课铃打响,老师又拖了一会堂。
来了一个转校生的风声在年级走漏,引得其他班的学生也纷纷来班级外看热闹。
走廊里闹哄哄的,学生躁动,没心思听讲,才引得老师结束拖堂,宣布下课。
可下课后,大家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好奇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
他们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好奇地打量着她。
旁边身影晃动,阚映之被笼在阴影里,耳畔响起紧绷的声线说道:“借过。”
她抬眼撞上任拘低眉垂眸,锋利的目光在等她让位。
两人坐着一个长木凳,阚映之身子前倾,让他从身后出去。
任拘离开,班上的同学才陆陆续续围上来,叽叽喳喳地和阚映之聊起了天。
“你是从哪里转学来的?为什么要转来我们学校?”
“你好白啊,为什么这么白?”
“你成绩怎么样?我们班的成绩是年纪最好的,你如果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
……
阚映之没回答这些五花八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为什么怕任拘?”
气氛凝滞了一刻,围在周遭的一群人像是极力辩解一般,突然拔高了音量:“我们哪怕他了。”
嘴硬。
如果不怕,为什么要等他走了,才过来问东问西。
阚映之挑眉看向她们,似乎在静候她们的回答。
突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无厘头地问了句:“刚来就这么关心任拘,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人群响起唏嘘声。
阚映之也不慌,抬眼对上提问人的视线反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起哄声越来越大,感情加上争夺,向来是气氛的助燃器。
提问那人怒了,拔高了音量制止周围的哄闹声。
因为玩笑生气,更达成了开玩笑的乐趣,才是他们最乐意看见的戏码。
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们很快就在追逐打闹起来。
阚映之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直到上课铃再次打响,喧闹的班级恢复了上课的秩序,安静下来。
最后一节结束,阳光撤出教室,晒得发烫的课桌还残留余温,夕阳攀上了教室的窗户,夏日燥热和沉闷似乎被清脆的放学铃击碎。
男生嬉笑蜂拥地冲出教室,女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再相伴挽着手离开。
任拘挎上书包,低眉瞥了一眼还在收拾书包的阚映之,阚映之自然地往前挪位置,让他出去。
他离开后,前桌的女同学就扭过头来,热情地邀约:“映之,一起去食堂吃饭吗?去晚了,就没有饭了。”
阚映之摇头拒绝:“不了,我要先回宿舍洗个澡。”
她本想和这位热情的女同学聊聊学校,但一天折腾下来,她自己都要被汗腌入味了,还是先回宿舍洗个澡。
女同学自行离开了。
阚映之背上书包回寝室,她看见行李箱,才记起来宿舍一堆东西还没收拾,不由长叹一口气。
抬头才看见床铺上的墙皮已经随着顶楼漏水,日积月累的雨水侵袭,发霉浮起,墙皮摇摇欲坠。
难怪是被剩下来的床位。
阚映之皱了皱下巴,把买床帘记入必买清单。
八人寝上床下床,共用一张长桌,一面铁皮收纳柜,铁皮柜边角已经卷翘掉漆,是衣服的所有空间。
舍友未归,她无法规整行李。
摊开行李箱,拿上衣服就去洗澡了。
宿舍没有独立卫浴,阚映之带着衣服去了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十个卫浴用透明的纱玻璃隔开,蓝色的帘子长期在水汽中浸泡,已经染上了乌黑的水污。
阚映之撩开帘子,生锈的花洒降下热水,狭小的空间很快就充斥氤氲。
洗好了澡,阚映之抱着盆回去。
许多同学吃完了饭,聚在走廊聊天。
聚集的地方是自己的寝室门口,不对劲。
随着阚映之的靠近,人群很快就疏散开来。
“我们是一起去吃饭的,就那个新来的人先回的寝室,肯定是她偷的。”
“才来第一天就……”
寝室内交谈的声音很大,阚映之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把门一推。
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偷东西……”
屋内的交谈声渐小。
气氛有一瞬被撞破的尴尬。
其中一人将耳机砸向阚映之:“我的耳机为什么会在你的行李箱里。”
阚映之低眉一瞥地上的耳机,气定神闲地应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那人看着阚映之平淡的态度,更恼火了,扯着嗓门骂:“你转来第一天就偷东西,长得白白净净,手却脏得很。”
“难怪要转学,是因为偷东西,被原先的学校开除了吧。”
那人三言两语就给阚映之定了罪。
争论的声音很快引起了许多人围观。
“对呀,不然谁会选在这个节点转学,转校生不该是开学的时候来吗?”
“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偷东西,看来以后要离这个人远一点,指不定会偷到谁身上。”
“真是的,什么样的人都能来我们学校,我们学校又不是什么垃圾场。”
……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
阚映之平静地摸出压在盆底下的手机,拨通电话:“喂,幺幺零吗?”
警察,一个极具威慑力的存在。
众人瞬间慌了。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耳机,阚映之竟然报警了。
“你报警干嘛!”
阚映之平静道:“你们不是怀疑我偷东西嘛。”
“现在没人证,没物证,让警察来是最好的办法。”
她气愤:“这个耳机就是物证。”
阚映之耸肩,语气依旧平淡地科普:“这不是。”
“这里没有监控拍到我偷你的耳机,也没有第三方证人亲眼看见我偷你的耳机。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
“没有证据,你就算是叫警察来也没用!”
阚映之笑了:“我告诉你什么叫证据,只要和物品接触过就会留下证据。”
“警察到场后,会将这个东西带回警局提取表层DNA,如果上面有我的DNA,这才能证明这个耳机我接触过。”
剑拔弩张的气氛安静了一瞬。
阚映之拿着手机报上了地址,警察承诺及时赶到后,她挂断了电话。
围观群众劝说:“左澜,反正耳机也找回来了,就算了吧。”
阚映之冷笑:“算了?要追究的人是我,你劝她算了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劝说:“就这么点事情,你干嘛非要较真。”
“对呀,都是小事,以后还要做同学,把事情闹大,对你也没有好处。”
……
真是好一群团结的人,事情闹不到她们身上的时候,和稀泥倒是积极得很。
阚映之笑说:“刚刚我被污蔑,你们只想着看戏,现在我开始探寻真相,这就成了小事?”
“事情没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可以事不关己地评判事情的大小,但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这件事的大小,只能我来定。”
阚映之直勾勾地对上挑事人的目光:“我要追究你,造谣污蔑的责任。”
左澜咬紧牙关,恨恨地盯着阚映之,似乎要将阚映之撕下一层皮。
围观人劝诫:“那你想怎么样,只是一个耳机,非要把事情闹到警察来,两个人都被学校处分,才甘心吗?”
阚映之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向我道歉。”
左澜依旧倔强地仰着高昂的头颅。
“左澜,算了吧,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对呀,耳机不也没丢嘛,道个歉,别把事情闹大了。”
左澜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对不起。”
别扭的音色和不端正的态度,都表达着她的不服气。
阚映之不想再揪着她,拿起手机给警察回拨了过去,表示事情已经解决了。
大家看着事情解决了,也不继续围观。
阚映之抱着盆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坐在位置上,低眉看了一眼左澜的有线耳机接口处白色的膜已经脱落,露出交织在一起的彩色铁线,思索了片刻后,将一张红色的钞票推到左澜面前。
左澜厉声:“你什么意思?”
阚映之:“我看你那耳机应该是精品店买的,市价不超过五十,一百块够你买两个新的了。”
她瞬间急了:“你瞧不起谁呢!”
阚映之:“你污蔑我,不就想让我给你钱嘛。”
“你——!”她气得怒目圆瞪,半天说不出话来。
舍友纷纷上前劝说,安抚她的情绪。
阚映之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疑惑了片刻。
难道不是吗?做事总有意义。
不然她大费周章绕污蔑人,为了什么。
宿舍内的,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手机打字声。
阚映之能察觉到她们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不出意外地,她成为了宿舍讨论的话题。
她没搭理她们的目光。
小把戏,无趣透了。
阚映之折腾了一晚上,才感受到饿,她拿上手电筒手机出门,在通往食堂灰蒙蒙的水泥路上,慢慢悠悠地走。
食堂在学校大门口旁边,她举起手电筒一看,食堂的灯都关了,大门上了u型锁,只剩食堂两字的标签闪烁着红色刺眼的光。
旁边的便利店都关门了,一点吃的都买不到。
她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决定不委屈自己,出校门找吃的。
阚映之从保安的窗口探头:“叔叔,这附近哪里有卖吃的?”
保安骂骂咧咧地训了一堆:“都这么晚了,还饿啊,一天天不想着学习,就想着吃。要我说就要让学校好好训训你们这些小孩,这样你们才会懂什么是规矩。”
两个地方的习惯还真是不一样。
先前在国际高中,学校为了便利住校的学生老师,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和食堂,就怕学生老师饿到。
在这里晚吃饭就吃不着了,还得被训一顿,满满都是规矩。
保安骂了一通,才给阚映之指了一个拐角:“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左转有个工地有卖盒饭的。”
阚映之应了声:“好,谢谢叔叔。”
保安不满地训斥:“早点回来,要关门了。”
马路对面工地上运作打桩的声音轰隆作响,小摊上悬着一个明亮的灯泡,聚集不少寻光的蚊虫,盖着透明的塑料膜防尘土蚊虫,老板挥舞着手上的毛巾驱赶苍蝇,见阚映之过来,热切地询问:“小姑娘,吃点什么呀。”
阚映之看着各色各样的家常菜,随手指了三素两荤。
老板背着尚在襁褓的小孩,佝偻着背,热情地打菜:“好多学生和工人都来我这里吃,别看都是家常菜,量大又实惠,管饱。”
阚映之探头看老板背后的小孩,老板的嗓门很大,工地也嘈杂,小孩在妈妈的背上睡得香甜,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想来是哭累了,也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老板看见阚映之看自己的孩子,尴尬一笑:“放在家,没人管。”
老板招呼着:“坐那边等一会,我给你打汤,马上就好。”
阚映之拍了拍塑料椅的灰尘后坐下,看着马路对面工地上重型吊塔转动,工人如同齿轮般配合着。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是机器协助生活,还是机器压榨工人。
远远地,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任拘褪去了青涩的校服,只穿了一件松垮的工字背心,露出劲瘦结实的臂膀,风吹日晒下古铜色肌肤遍布着磨出的血痂。
倒真有几分大人模样。
传说人不只有五感,第六感会察觉到有人在看你。
他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目光像一只鹰,迎着寒冬风雪破空而出,凛冽而淡漠,无论多遥远的距离,他的视线总能精准的捕捉到他的猎物。
突然,一只手阻隔阚映之的视线。
阚映之这才将视线从远处任拘的身影上移开,看着阿姨手上堆成山的食物。
这也太多了吧。
她迟缓而木讷地抬眼,对上阿姨热情的目光:“多吃点,小姑娘,太瘦了。”
阚映之:“……”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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