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缠绵

　　周韶发现这小结巴好像还是个瘸子，又放慢了脚步，耐着心等着。
　　进了电梯，周韶就放开了结巴，两人站在一起，周韶看着这个比他矮起码一个头的小木杆，严重怀疑他说的二十是在蒙他。
　　这儿真的没招童工吗？
　　“小结巴，你叫什么？”
　　“尤杨。”这下他没有结巴。
　　“知道了。”
　　电梯到了，周韶走在前面，声音落在后面:
　　“周韶。"他说着自己的名字。"你这一个月，就在808，其他的活不用接，至于你损失多少，你自己再单独开价，不算在包你的十万里。”
　　周韶没有刻意等他，但即使步伐不快，尤杨跟上也有点吃力。
　　刷卡开门，走过玄关，周韶径直倒在沙发里，看向尤杨。
　　“除了我的房间你不许进，其他都无所谓，晚上想睡哪屋睡哪屋，我对面应该是床最大的，装你绰绰有余，够你一宿翻滚的。”
　　尤杨问:“按，按摩，做，做吗？”
　　周韶一下子飞到了高速，再看尤杨的时候多少带了些别的意味。
　　“工作这么敬业？”
　　尤杨说:“不然，对不起，十万块。”
　　他尽量的把语句断开，显得没那么结巴。
　　周韶拒绝了他，“今天不用了，你只要听话，这十万该是你拿的心安理得的。”
　　还没等尤杨再做出反应，周韶单方面打断了今日的对话。
　　“好了小孩儿，洗洗睡吧，再想到什么规矩，也是明天再定。”
　　“外面的这个卫生间就留给你用了，晚上别出太大动静，我睡眠不好，被闹醒了会打人的。”
　　尤杨点头。
　　周韶对尤杨的乖巧很满意，起码从目前来看非常符合他要找的事儿少话不多的标准。
　　“我可以，问，问一下，为什么，要找我吗？”
　　“因为我需要一个挡箭牌，懂了吗？”
　　“懂，懂了。”
　　哦，原来是工具人。
　　周韶不满于他这么快就接受，“我还有一点没说呢，等我说完再点头。”
　　尤杨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韶笑了一声，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还因为我有钱。”
　　这让尤杨一阵无语。
　　“……哦。”
　　“啧，你这什么反应。”周韶有些不爽的啧一声，“没事儿我就回去睡觉了，你早点睡。”
　　尤杨拦住他，认真的道谢:“还有，今天，谢谢你。”
　　周韶听懂了，摆摆手:“举手之劳。”
　　“晚，晚安。”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尤杨原地站了一会儿，打量着这个接下来他要住一个月的总统套房。
　　他从没上过包间更不用说上楼进总套，听起郭子他们说住总套的人没几个，毕竟他们是边界的城镇，几座高楼勉强林立支撑着这个城市的一点颜面，更多的还是矮小的日渐崩坏的老墙头。
　　八月的尾巴才入初秋，一点也不冷。但尤杨还是有些后悔没把护膝带上来，他的腿受不得凉，今天又是下雨，看来今晚注定要被疼醒了。
　　果不其然，凌晨三点，雨水在窗外疯狂敲打，尤杨蜷着身子听，残腿带来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的感官更加敏锐。周遭的陌生环境让他有些不适，时间被他一点点数过去，魔鬼对他的折磨持续了几个小时，他像个罪犯，狼狈的承受着见鬼的上帝对他的施刑。
　　恍惚间听见，神说要用□□的疼痛洗去他身上的罪孽，小结巴看着破晓的天空，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
　　远方的火烧云新生一样的热烈，小结巴没等到看见就沉沉睡去。
　　所幸梦里终于没有了神鬼志异，能让他暂时休息一下。
　　周韶在不到四点的时候就醒了，窗帘没有拉严，慢慢的渗出这个边城灿烂瑰丽的一角光束，他烦躁的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他的睡眠一直有很大的问题，换了床睡之后状态更加明显，吃过的安神药也失了效，他就这么叼着烟躺在床上，想了一宿的事情。
　　可巧的是，白天两个人都沉沉睡着，谁都没醒，直到中午有人敲门，尤杨才睁开眼睛。
　　尤杨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经理，他本来谄媚的笑容在见到尤杨之后戛然而止，像被踩了脖子的鸭子，滑稽又可笑。
　　经理没想到开门的是结巴，转瞬恢复了他熟悉的看不惯他的神态:“怎么是你开门？”
　　他想透过结巴这个瘦小的身板看看里面，可尤杨再不济也是有一米七五的个子，比不到一米七的经理高出不少，在门口一杵，除了像根杆子，还像一处挡门的栅栏。
　　“老板没醒。”
　　见尤杨也是一副刚醒的样子，经理露出猥琐的笑:“这一晚上挺滋润吧？你小子说不挂牌，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大的呢。我还以为你多金贵，跟你妈……”
　　“滚。”
　　身后传出不耐的声音，结巴侧过身去，周韶倚在门框上，微阖着眼，即使相距甚远也能感受到他要到临界的怒气。
　　“周……周少。”经理惊慌地看过去。
　　周韶捏了捏山根，对小结巴说:“要不让他滚，要不打到他滚。”
　　“我马上滚周少，我马上滚！”经理被吓白了脸，他知道这位的身份后，只想就着近水楼台献个媚，谁想到差点踩了老虎头，他点头哈腰着带上门，归还了一室清净。
　　“聒噪。”
　　周韶拧着眉头坐到沙发上平复被吵醒的火气，尤杨默默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小结巴，过来。”
　　尤杨又坐过去。
　　“以后谁敲门，只要我没让你开门，就别开门，知道吗？”
　　周韶想想又觉得不可行，一直敲怎么办？
　　他又改道:“算了，一会儿我让人告诉他们没事儿别来烦我。”
　　说罢，看了看他，突然笑了:
　　“你也刚醒？”
　　“嗯。早上，没人找，就，就会，醒很晚。”
　　周韶听着他温言软语的吐字，余下的那点气也散了。
　　“黄志刚下次再那么跟你说话你就抽他嘴巴。”
　　他说的是经理的名字。
　　知道小结巴嘴上不占上风，但也不能让人这么干说，周韶不是个会让底下的人受委屈的。
　　“好，好的。”
　　“你怎么像个呆瓜一样。”周韶缓过劲来了，随手叫了送餐，准备去洗漱，刚要走还是忍不住把手盖在尤杨那头细软茂密的卷毛上，手感不错。
　　尤杨僵住，周韶呼噜了两下就放开了，见他这样，又笑，“真傻假傻？”
　　也没等尤杨回应，走回房了。
　　于是尤杨顶着被呼噜的一团糟的鸟窝僵僵的坐在沙发上缓神。
　　送餐的人摁响门铃，尤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周韶的声音从房间传过来：“去开门,回来吃饭。”
　　尤杨这才去开了门把饭迎进来。
　　等尤杨洗完漱周韶已经老神在在的坐在餐桌前划手机。听见他出来头都没抬，“坐。”
　　半晌没听见动静，他抬起眼皮，看到尤杨依旧站着，抿着的唇透出他现在整个人的无所适从。
　　于是周韶说：“大姑娘上餐桌，等着我给你布菜喂饭呢？”
　　尤杨只好坐下。坐下了尤杨也没动筷，周韶没想到这小孩儿真跟僵着的木头块似的，有些无语：
　　“真等着我给你布菜还是怕我往饭里面下药，成，你不吃，我吃。”
　　他不管尤杨自己吃了，周韶吃饭速度快，盘里的菜肉眼可见的下去了一层。尤杨看他吃的香，肚子隐隐作响，闷不作声地端起饭碗填补肚子。
　　尤杨吃的慢，周韶吃完了便抱着手观察他，发现他只往嘴里塞饭，最多只夹一筷手边的菜，忍不住问他: “饭不干吗？还是菜提不起胃口？ ”
　　尤杨放下碗赶紧说：“不，不，是的，很好，好吃。”
　　“这米饭下诱食剂了？”
　　尤杨连忙夹菜往碗里放。
　　周韶看他一口一口地夹，还只夹近的，跟喂鱼似的，拿起筷子掉了个头给他夹菜。嘴里还念念叨叨：
　　“舍不得吃留着过年？看你这样跟抽条杆一样，别不好意思，你总归要在这待一阵，我跟原先说好的一样什么也不碰你，你这小杆也没什么可碰的，你只要老实待着等着拿钱，这不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吗。”
　　是真的掉了馅饼。尤杨塞着饭菜认同地点头，可是……
　　他把饭咽下去，犹豫着说：“周先……少，我我，吃吃吃……饱了。”
　　周韶看着他菜堆成山的饭碗和碗下一大半的米饭，说：“你这两口吃小猫食呢？！女人瘦成骨架吃猫食的病态审美，男人也要？”
　　尤杨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不，不，是……”
　　“不是什么，你看你瘦的这个样，又瘦又小，你真有二十？”
　　尤杨连忙点头：“有，有。”
　　“不信。”
　　周韶翘起二郎腿，"除非你给我看看身份证。"
　　小结巴急的耳朵都红了，这种人最是他应付不来的，以往都是装成哑巴置之不理，在大厅按完就收工走了的，可现在同在一个空间里该怎么蒙混过去？
　　这馅饼真他妈不是人能吃的。
　　小结巴抬起头正要坦白，看见周韶在笑，便反应过来这是在逗他，于是他也硬气了起来：“给，你，看，就给，你看，我下，楼去，拿。”说罢他就站起身出门。
　　周韶也没拦他，只看着他的背影笑，这种小呆头最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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