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期

　　高一下学期升高二，林繁转入盛京一中，九月中旬气候适中，不冷也不热。

　　“你听说没有，好像有人要转学过来。”
　　“真的假的，听谁说的？”
　　“我一个朋友，刚在校门口看到的，长的白白净净，就挺普通的。”
　　“我还以为又能来个帅哥，就像萧雨澈那样的，即是学霸又是校草。”
　　两个女生相互讨论从教务处经过，没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个人。

　　少年斜挎着背包，由于刚转学还没来得及领校服，只能穿着类似的白衬衫，整洁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污渍，干干净净。

　　林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深褐色的眸子。
　　站在一旁确实很普通，不引人注目。
　　他靠在墙上静静待在原地，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老师，没戴助听器的缘故，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主任细心地跟面前的女老师说了下林繁的情况。
　　说完后补充道：“何老师，辛苦你多费点心了。”

　　何茵在学校教书时间很长，对特殊情况的学生也不是没见过，但听主任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揪，这学生看起来也挺乖。

　　走出时，何茵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林繁，刚想说什么，才想起他听不到，随后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林繁你好，我是你的新班主任何茵，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待会儿我有课，你先跟我去教室，晚点我带你去领教材。】

　　林繁接触到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预备铃刚响不久，楼道里几乎没了人，何茵带着林繁穿过一道道走廊来到高一（3）班前。

　　刚推开门就见一本书直直砸过来，差点爆头。
　　顺着书砸过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男生走过来，捡起掉落在他脚边的课本，转头跟何茵笑嘻嘻地道歉。
　　何茵督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了他几句，男生挠了挠头，笑着低下头认错。

　　也是这时，男生才注意到何茵旁边的林繁，他凑到跟前，上下打量：“这谁啊？转学生？”

　　林繁看到眼前的人突然凑近，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刚想饶过他，就见他在转学生前问来问去，烦得何茵踹了他一脚。
　　“关你屁事。”何茵将书卷起，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架势：“缚明，学习不见得你有多积极，遇到别的事倒是上赶着来了，滚回你座位去。”

　　“噢”缚明只得灰溜溜回到座位。
　　上课铃还没响，不少人就看到班主任现在门口，吓得赶紧回到座位，还伴随着同班吵闹的声音。
　　“不是，都回去干嘛？”
　　“赶紧拿作业来啊！不然等下我就完蛋了。”
　　“老何都来了，你还敢抄？下一秒就让你完蛋。”
　　“操。”
　　教室里慌乱一片，发出桌椅碰撞的声音，片刻后才恢复平静。

　　这帮兔崽子……

　　何茵从容走上讲台，没管刚才口出狂言的是谁，直接进入主题：“这次月考成绩总体来说还不错，希望你们继续努力。”

　　“但是，不要给我骄傲自满。”怕这群兔崽子飘了又补充道：“你们马上就是高二的人了，给我拿出点态度，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嬉皮笑脸。”
　　“尤其是缚明。”

　　被突如其来的点名，缚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周边同学也开他玩笑：“听到没，缚哥，叫你悠着点。”
　　“缚哥，下次注意着点啊。”
　　“滚啊”
　　班级里又充斥着嬉笑声，看得出人缘还算不错。

　　“行了行了，你们也算半斤八两了。”何茵早就见怪不怪，随后宣布另一件事：“今天来了一位转学生，他叫林繁，在之前的学校成绩还不错，有空你们多交流交流，带他熟悉一下环境。”

　　这么一说，同学们才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男生。目光纷纷朝林繁看去。
　　看到全班刷刷看向自己，林繁心里有些不自在。

　　“林繁。”何茵招呼一声，挥挥手，指向第二列最后一排：“你先坐那吧。”
　　林繁听懂了她的意思，快步走到最后一排。

　　来了个转学生似乎是件稀奇事，直到何茵开班会，才慢慢有人收回目光，但还有人小声讨论。
　　“看起来好小只，长的倒是白净。”
　　“他好安静，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典型的好学生。”
　　“好学生？能有比萧哥还要好的好学生？”
　　“感觉说不上来，萧哥那样的……”
　　那男生想了半天，说：“萧哥那是学霸，好学生在他身上形容不出来。”
　　“说到萧哥……”一些人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跟林繁同桌的，好像就是萧雨澈。

　　林繁听不到他们对自己的讨论，也没有注意到别人刻意的眼光。
　　一开始他还以为后面的大桌子没人，结果走下去才看到……
　　他还有个睡死的“死人同桌”。

　　这个同桌还占了他位置的一半，林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将凳子往旁边上挪点，坐边上。
　　没放课本的桌洞很大，足够放下书包，林繁侧头看向“死人同桌”。
　　还是没醒。

　　环顾四周，每组和每组的距离很宽，一眼望下去，林繁就像是单独成一组。
　　可是这也没办法，这个同桌睡太死了，刚刚这么大动静都没把他吵醒。

　　屏幕上的表格就是这次的月考成绩，何茵逐个分析，也没人继续讨论，都认真听起来，除了少数同学。
　　最为代表的就是他的“死人同桌”。

　　林繁撇了一眼，没再继续看他。转而抬头看向PPT，初来驾到，他想通过这次成绩了解一下这个班的总体水平。

　　虽然听不到，但是有眼睛可以看。何茵不仅对这次月考进行全面分析，还综合上每次月考，提出问题。
　　何茵教的数学，分析完，还另外讲了几个易错点，和常考大题。林繁一直盯着月考成绩表格中第一名的名字。

　　一中表格向来做的详细，名次从前往后顺着下去，每个同学名字后面标注着班级名次，年级名次，各科成绩，进步多少，退步多少。
　　一眼看去很明显。
　　几遍看下来，林繁就记住了其中一位。

　　一来这位出现频率过高，长期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
　　二来这位还是初中数学竞赛的选手之一，林繁脸盲，不记得多少参赛者，但在这里碰到还挺有缘。

　　林繁喃喃低声：“年级第一萧雨澈啊……”
　　他说话不轻不重，自己也听不见，就连同桌挪动一下也没发现。

　　林繁继续盯着，把萧雨澈的每科成绩看了个遍，发现这人的成绩是真不错，除了语文稍微低点，其他几乎满分。
　　跟他比，自己的成绩简直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林繁不自觉地低下头，他也想趴在桌子上，但情况不允许，他只得将手下垂，放在腿上。

　　接近下课，旁边终于有了动静，覆盖在后脑的手指蜷曲几下，几缕碎发从指尖划过，他抬头揉揉眼睛才直起身。
　　下课铃响起，萧雨澈才有了几丝清醒，老师刚走，教室里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周围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他拍拍前桌的背，伸出手，语气困倦：“早上叫你帮忙买的水。”

　　林繁心想这人醒的还挺准时。

　　前桌的缚明“噢”一声，从桌洞翻到早上买的水，转身递给他的后桌：“你牛啊，睡一节课。”
　　萧雨澈拧开瓶盖喝了口，感觉到有股目光，余光一督，就见旁边坐着个不认识的人盯着自己。

　　他喉咙滚动一下，眉头微皱，扬唇懒懒道：“谁让你坐着的？”

　　说话声不大不小，恰好周围人听得清，都纷纷回过头。

　　缚明看看转学生，又看看萧雨澈，连忙帮忙解释：“他刚来，老何给他安排这的。”
　　“什么时候？”萧雨澈问。
　　“就上节课，你睡着觉没听到很正常。”缚明说。

　　他没管萧雨澈，开始跟林繁聊他们学校的事，尽是些吐槽和抱怨，林繁一脸懵，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萧雨澈半眯着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头微微仰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可能是好久没见人安静的听自己吐槽，缚明反而上瘾了，叭叭的说个没完，最后才想起来介绍自己。
　　“说半天我都忘了介绍，我叫缚明。”又指了指萧雨澈：“他是我死党，年级大佬萧雨澈，我俩初中就一起的，你叫林……林繁是吧？”

　　“……”林繁眨巴眼睛的看着他。
　　几秒过去，林繁依旧没说话。
　　呃……这气氛属实有点尴尬了。

　　林繁知道人家在跟他说话，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况且也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缚明，又看了眼萧雨澈，张口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主要还是因为有点社恐，不敢开口。
　　“这……”

　　萧雨澈视线落在林繁身上有好一会儿了，看到缚明一脸不解的样子，才慢悠悠开口：“他听不到你说话。”
　　缚明：“？？？”

　　转学生，是个……聋子？

　　平时萧雨澈在班里就是显眼的存在，不少女生都往他这看，周边的同学也时不时瞄几眼，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在听到那句“他听不到你说话”时，直接炸了。
　　看向林繁的目光逐渐变为震惊和同情。
　　还有人脑补，想到他是经历了残酷的事情才变成现在这样，不免又增加了几分同情。
　　班上还有几个大嘴巴，估计没到上课，班里大部分人就知道了这件事。

　　林繁似乎也感觉到他们说话的不对劲，在看到缚明和周围人震惊的表情，就明白他们知道了。

　　他低头拿出一张白纸，写上：“我没戴助听器，听不见你说话，抱歉。”
　　这下缚明是彻底懵了，不解地看向萧雨澈，心说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刚想在纸下写上什么，很不巧上课铃响了，缚明冲林繁尴尬笑笑，赶紧转回去准备上课。

　　这节自习课，老师们都去开会了，走之前吩咐班委管好纪律，班里同学都挺自觉，没人找什么麻烦，就做自己的事，要不逃课要不趴着睡看。

　　林繁左右看看不知道要干嘛，教材试卷什么都没有。

　　从旁边突然飞来一张小纸团，精准落在林繁手边。
　　林繁展开小纸团，上面写了一句话。
　　【不戴助听器就来上学，以为自己很聪明不用听课了？】

　　林繁仔细想想，自己的成绩虽然比不上年级第一，但在原来的学校，自己也算是名列前茅。
　　【还可以】
　　萧雨澈：“……”

　　不用林繁扔回来，在他这个位置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真是个呆子。

　　萧雨澈没再看他，从桌洞掏出一张卷子做，思考的同时，手上的笔不时转动。

　　林繁看他在做卷子，也没打扰他就趴在桌子上发呆，时不时朝他看几眼。
　　起初，萧雨澈以为他无聊也没在意，时间久了，发现他还是在直勾勾地看，瞬间不想做了。

　　萧雨澈杵着下巴看他，脸上带着些许意味：“我长这么好看？让你一直盯着我？”

　　林繁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好，小声说了句抱歉，又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到。”
　　对这句抱歉，萧雨澈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人不仅不会说话，还是个小哑巴。”

　　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小同学，萧雨澈有了点兴趣，他把刚才的纸团拿来写上几句又扔了回去。
　　【这位同学，看这么久，你喜欢我啊？】

　　许是愣住了，林繁浑身僵硬，一直看着手里的小纸团，连头都没回过去看他。
　　谁说话这么直白？
　　但这人确实很好看，他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这人怎么还计较上了。

　　林繁偏头，对上了萧雨澈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弯弯的，似是在笑。
　　林繁才发现他正脸是真的好看，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眼眸如星辰般耀眼，眼尾上翘，清冷中带着些慵懒。

　　不知不觉中回了句话：
　　【你好看，我很喜欢。】

　　萧雨澈目光一督，一时愣住。
　　随即用手遮住嘴，歪着头低笑出声。
　　恰好骄阳似火照入眼帘，让人一眼就深陷其中。

　　这转学生还真会开玩笑。
　　这人笑起来怪好看的。
　　两人同时想到。

　　林繁握紧手中的笔，在纸团上写下：
　　【你叫什么名字？】

　　萧雨澈收敛了笑意，说了句话，才想起来什么，然后伸出一只手顺着他手中的笔在刚刚的问题写下自己的名字。
　　【萧雨澈】
　　那清晰的字在纸团上格外显眼。

　　原来他就是萧雨澈，那个年级第一……
　　他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转头看向萧雨澈，朝他微微一笑。

　　“我叫林繁，繁花似锦的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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