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

　　3.摸底考
　　我记得高一刚开学那回摸底考，题难得要死。我不擅长文科，看见政史的试卷就头疼，只觉得一张试卷上密密麻麻爬的全是变态发育的虫子。

　　相对而言理化是我的强项。当摸底考成绩下来，我看政治老师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忍不住给他解释说偏科。

　　政治老师目光如炬，说：“这也不是你政治只考61的理由。”我点头忙不迭称是是是。
　　好歹及格了。这话我没敢拿明面上说。

　　那回我在整个年级排到了143，真的很可以了。我在十一班上排到了第七名。
　　高一十一班也叫青秀班，还不如隔壁十班叫桃李班好听呢。

　　我还记得那回摸底考班上的第一，是赵若。原先还不知道，是我挺兴高采烈地去问她摸底成绩，她来一句她政史满了语文一百四，我懵那儿，赵若同桌说赵若年级17名，班上第一，我才恍然知道的。

　　好牛啊真的，她文科科科高。
　　原来在国旗台上那么惹人注意的赵若，成绩真的有那么好啊。

　　人总是慕强的，我也不例外。出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很想和她做朋友，很想了解她。

　　怎么找上她真正和她开始相处的…好像是星期三下午那节体育课前，是一个热天的下午，刚上完物理，下课人都一哄而散，我解完一道题抬头，看见教室里人稀稀拉拉两三成群往外走。

　　赵若坐在第二排，周边没有人，她好像在写上节课布置的那道物理题，我拿了水杯分明不打算多逗留，可突然想起那题确实难搞，我听见头顶上吊扇不疲转动的噪音，心下一动，脚尖转了方向，向她走去。

　　我走到她边上，她果然是在写那道题。桌上摆在一旁的两张草稿纸写满了，但上面更多的不是公式，而是乱画的涂鸦。

　　她注意到我了，仰头望我，我压下要扬起的唇角，忍住笑意，故作轻松，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如擂鼓。
　　我问“你是不是不擅长物理？”我本来不打算揭她的短的，我知道她就是不擅长，可还这么问。我也是傻了，就这么愣愣地这样问，好像都没给人留情面。

　　她像是被我逗乐了，弯眼笑着应是。
　　我忽觉耳后被人放了把火似的，耳后在烧，我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她眼里也都是调笑的意思，问道“你是不是开学大典那会儿，在我之后要上台的那个？”

　　看来她也记得。
　　她说：“你是不是叫温语初？”
　　“语文的语，初中的初。”
　　我帮不迭应是。
　　“我是温语初，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4.梦想

　　而后我俩就做了朋友，关系日日渐好，我俩都很欣赏对方，发现对方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爱好，发现对方的灵魂其实很有趣，发现总和对方想到一块儿。

　　志趣相投，所以越来越珍重对方。
　　鲁迅先生也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该玩的时候我俩比谁都嗨，该静心学的时候又比谁都卷。很多时候我都让她教我那些文科题，她像小老师一样尽职尽责，端起架子来还真像模像样。

　　我用手支着脑袋，兴趣盎然地问她以后是不是想当老师。
　　她耸耸肩，说不是。

　　“那你有什么梦想吗？未来想从事什么职业啊”
　　她坦然说“我的梦想是律师。”

　　一句话分量重极了。她说这话的很认真，我也不由得收了玩笑意思，认真地听她说话。

　　“我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到现在，一直一直坚定着这个梦想，与其说是我的梦想，不如作为我的理想，我的毕生追求，我的信仰。”

　　“可能是因为，我相信公理之下正义不朽。我想做有思想有准则的律师，誓死捍卫公民的权利，捍卫公民发声的权利。”

　　“我想尽我所能地维护公正，我当然知道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可我就是想，总得发声，总得听见，总得追求。”

　　“毕竟法律是所有人心中的红线，更是律师要去捍卫的。”
　　她掷地有声，“法不能向不法让步，不是吗。”

　　我发怔，感觉，她的话语令我振聋发聩。
　　那一刻梦想的重量让我有了真切感受。
　　我真的，头一回，觉得拥有坚定梦想的人是真的不一样。

　　回过神后，我笑了，正儿八经地点评了一句“我说你这个人这么看起来闪闪发光呢，原来你有那么令人钦佩的理想抱负啊。”
　　梦想给她镀了一层很亮眼的色彩。

　　她眉毛一挑，“用闪闪发光形容我吗。”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在你心目中位置挺高？”

　　真特么欠呐。
　　我咂舌道“夸你呢，又开始洋洋得意了是吧。”看她那么个样，我随口说“下回不夸你了。怕你得意忘形。”

　　她弯着眉眼凑过来，“我可没啥好得意的。挺高兴你能夸我，也挺高兴你能认可我的。很多人都认可我的梦想，我倒没有什么可去得意的。”

　　我刚想说什么，她就又说“我乐的是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位置挺高。”

　　这人跟我熟了之后开始没脸没皮。
　　我想朝她竖中指，生生忍住，皮笑肉不笑地说“是高，小心摔下来。”

　　可惜这小混蛋一直没摔下来过，在后来的日子里，于我而言越来越重要。

　　她不正经过几回，更多还是温和开朗的样子。她没有真正让我烦过她，开玩笑点到为止，做什么都先考虑我的感受。

　　我一直都觉得她，闪闪发光。
　　她得意的模样也是。

　　她反过来问我的梦想。
　　我那时候并没有什么梦想，又和臭咸鱼一样，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我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说我现在没梦想。
　　她沉吟片刻，说会有的。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我觉得我和她，有很深的一种差距，不是地位或身份，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差距。不是说没有梦想就一定不行，也不是说没有梦想就一定比不上有梦想的人。

　　隐隐约约，我觉得，我好像知道那天开学大典上做自我介绍时，赵若能大方得体我却有所忐忑的原因了。

　　有远见有目标的人总是会脱颖而出。
　　不是吗？

　　我想，每个人的身边都会多多少少遇到这样的人，你深知同她的差距在哪，可就是无力弥补。
　　我从来不是自卑懦怯的人，相反，看到身边的人那么优秀，我会被带动，会想要追上去，与她并肩，很优秀的人看同样高处的风景。

　　从聊完梦想后，我开始铆足了劲儿要变好。为的是有朝一日也能不必再钦慕别人，我也要往高处走，散发光芒，成为让别人钦慕的人。这样以后哪怕站到优秀的人旁边，也不必自行惭秽，而是落落大方，从容自若。

　　后来我把我那时的感慨给赵若说了。
　　赵若问，“你觉得我怎样？”
　　我没理解她的意思，回答的是“我觉得你很优秀了。”
　　她却说“我们之间不必有差距。你知道吗？我和你是一样的。”

　　赵若说，我们是一样的。
　　“不必担忧什么，至少，当你在想追上我时，我会转身向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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