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瓜】格格不入

　　达米安随后也跟着从窗户跳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下一层他办公室的拱形阳台上。
　　“开窗——”他砸着自己前不久新装修好的台窗。
　　咣——
　　那被人贴心擦的锃亮的玻璃一瞬间零零落落的撒了一地。

　　“达米安大人！！您的手！”
　　“卡特！刚才跳下来的人呢！”达米安忍不住颤抖着吼出了声，本应顺着手指滑落到地上的血滴，却因为他手止不住的发抖被甩落到那一地的碎玻璃渣上。他倒也不知痛般执着的质问着。
　　“顺着通风管道逃了…”阿尼亚因临时才换上的伪装而心有余悸的回答到，在WISE最基本的技巧还是有的。
　　达米安倒也没有再追上去，或许是因为多年未见，一直以来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在看见女孩的一瞬间正要迸涌出来，却因为女孩的挣脱而又重新变得死寂。

　　愤怒？惊愕？喜悦？黯然伤神？阿尼亚也读不懂他此刻在想什么。从几年前起，她越发觉得这个男孩看自己与看别人并不相同。每每关心自己会以各种理由搪塞她，或是在早课前早到那么一会悄悄的在自己座位下留下礼物，在人群中总会莫名其妙的与自己对视。即使她再怎么木讷，这份炽热又专注的眼神，这份小心翼翼的又充斥着期待的心情又怎么会不懂呢。
　　于二人言，童年的记忆是冗长的。越是不快的过去、想要遗忘的回忆就越发变得清晰。别人的童年是块巨大充满甜蜜的棉花糖。你呢？是被实验者冷漠注视的、不断被抛弃、充满谎言欺骗的童年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不美满的家庭，迫切想寻求到家人关怀的过去。哪怕后来越来越清楚对方的心意，却怎么愈行愈远了呢？

　　阿尼亚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跳了二十下，这时达米安也已经回过神，撂下一句收拾好这里后就匆匆离开了。阿尼亚顿时觉得自己的嗓子变得火辣辣的，她又骗人了啊，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任务怎么就这么难呢？可是现在又能在谁的怀抱里大哭一场呢？

　　【完了完了我不会又搞砸了？】她与黄昏离开的这些年里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差点搞砸过任务，不过在她读心术的加持下，大部分任务还是完成的很顺利。

　　【突然，好想回家啊】阿尼亚看着一地的亮晶晶，心中不由想起几年前，自己的读心术在黄昏一次任务中暴露出来。【父亲不能死，就算阿尼亚没有了家，这本来就是我骗来的】她想。黄昏在多年猜疑中对此也并不感到特别惊讶。于是他向上级隐瞒了她的能力，并持续执行“枭”。直到两国在某次政治事件交恶后，形势变得越发紧迫起来，西国不再为这低回报的行动买单，而阿尼亚因是“苹果计划”的人物同时被带回组织。

　　等阿尼亚结束回忆时，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已经被完全清理好了。【那么…】女孩拍拍双手，重拾起干劲，【藏在这里好了……】于是窃听器被粘在办公桌不远处一架印有德斯蒙家族标志的钟表后。

　　——————————————————— “停，你到底想说什么，父亲他很忙，我也没空和你寒暄。”德米特里厄斯正忙着低头看他手里的文件，他对几分钟前他弟弟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在过去的很多年中，这个弟弟总是想方设法的通过他与父亲取得联系。虽然说这些年中他渐渐的也减少了寻找他的次数，但还是与自己在工作上会有些交集。他显然已经注意到自己弟弟手上的伤口，只不过他并不关心。

　　“没事了，今天的事就这么多了，既然刚才的声音没有打扰到您那我就先走了。”达米安在退出办公室后不由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在他还在伊甸的时候，每日刻苦学习就已经养成比别人早起晚睡一会的作息，待到他上岗后，每天的工作时长更是只增不减，十几年如一日的辛苦。即使他一直保持营养进餐，但身体依然充满疲惫。况且他除了为国事劳神，还要收拾东国内的各种烂摊子，以至于他在发生刚刚一系列的事情后依然觉得不真实。【可恶…振作起来啊】达米安靠着墙揉了揉太阳穴。

　　“达米安大人，我们已经将通风管道检查完毕，并没有任何异常。”在那人出现的那一刻，达米安又重新站直起来，理了理领口，在外看来并无异常。
　　“我知道了。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吧……”达米安攥了攥拳头，手上的伤口已经凝固，因为屋外的阴雨不断，整个走廊也变得潮湿闷热，对于一个心中尽是烦闷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个糟糕的环境，比如现在的达米安只想尽快离开办公楼。
　　……
　　……

　　今夜大雨依然，首都巴林特也被雨水冲刷掉往日的烟火，深巷里坑坑洼洼的小路上本应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此时却回荡着俩三个人的呢喃声。
　　“喂，你说的这个没问题吧？”一个声音雄厚的男人不耐烦的问道。
　　“什么时候还出过错？”
　　“也是，事成了还愁没钱花？反正我们不是还有她吗……臭哑巴，你说是不是。”
　　“……”
　　“你这家伙，不说话就不说！”
　　……
　　……
　　———————————————————等阿尼亚见到西尔维亚·舍伍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待她汇报完昨天的经历后，不免又被管理员教育了一顿。什么“你做事前先给我细心观察啊！”“出了事组织不可能去救你！给我认真点！”阿尼亚只好硬笑着扯了扯别的事情，眼看着转移话题不行，又立马慌乱的安抚着坐在她对面女人的心情，即使阿尼亚知道她总是迫于职业而隐去内心温柔的一面，但现在她只盼望着训话早点结束，在这难得的周末中不要再分配给自己新的任务。

　　等结束后，阿尼亚整个人瘫在长椅上，狠狠的舒了口气，她又想起自己还在上学时那位雷厉风行的女老师，至今都还记得她授雷时那严厉的模样。想到这她又浑身打了个颤，才慢悠悠的拿起一份早报准备动身回家。这么美好的休假日就应该在家里无所事事啦。想到这她忍不住又浮现出笑容，仿佛昨天的小插曲与刚才的紧张被一扫而空，心中就只盘算着今天该如何荒废过去。

　　【看电视还是睡觉好呢？】阿尼亚把眼光轻轻落在今日的早报上【——决定好了今天就吃炖菜吧】做好决定的女孩开始浏览起报纸，这是她独立后养成的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

　　东国的报纸大多刊登的大多都是些爱国活动，或者社会新闻，再就是一些名流的个人记载。毕竟大家都很关注这些上层阶级的一举一动，有时候他人一时兴起之举，或许会影响到这些最普通不过的民众的未来。其实□□也不是没有过，曾经就有个其他政党组织的领导人多处针对过德斯蒙，不过在那个人各种丑闻被曝光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出席过任何重大活动。不过更多时候关于这些名流都是些活动记载。

　　-《巴林特西社区组织会于今日上午在人民殿堂前举行本月第二次爱国教育活动》
　　【看来今天得绕开那走了，免得这些家伙的心理活动吵的头疼】
　　-《伊甸学院初中部今日出行爱心志愿活动》
　　【哇，真怀念啊】阿尼亚顺着报纸一路往上阅读。
　　直到看到最顶端的标题后，她顿了顿。这是篇关于布莱克贝尔家的报道，称是要举办一场公益捐助活动，不过活动最令人关心的一项，还是即将要举办的一场晚宴。这是一个拉近这个军火商家族的好机会，届时定有各大名流们争破脑袋般去拉拢布莱克贝尔家。
　　【贝姬去=贵族们去=德斯蒙去=阿尼亚要加班】想到这阿尼亚不免又想苦苦抱怨一番，不过更令她在意的是，她那多年未见的千金好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或许远远的望一眼便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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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啊啊一般般吧。”贝姬望着镜子衣着华丽的自己敷衍的答着。“玛莎还在忙吗？帮我问问德斯蒙那小子也会来吗？”
　　“回小姐，是的。”
　　“算了，来不来都一样。反正……”这位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阿尼亚的下落。】
　　布莱克贝尔家的这位孩子，从小养尊处优，更何况是军火公司老总的爱女，恰巧又天资聪颖，哪怕并不致力于学习，成绩却依然不落众伍。
　　她本应是最不缺朋友的那一个，却总是被贵族小姐们扣上不好相处、刻薄的帽子，不过无论自己再怎么故意疏离这些女孩，这群家伙也会违着自己的本心捧起自己。久而久之，自己也被囚在被众人垒起的瑶台银阙之上。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是出生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需要被一位勇敢的王子所拯救。不过后来啊有个粉头发的骑士告诉她说，其实啊这座塔是有梯子的，你自己爬下来就好了。那是她第一次双脚踏在松沃的土地上，她有了她人生第一个骑士朋友。不过岁月不居，整个花园攀枝花又疯张起来，她又回到了居在高塔的日子里。想到这，贝姬卸下头顶价格不菲的尤金尼帽。【晚宴，快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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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内三角钢琴黑白键的错综摆动，暗潮在奏乐人的落指下奏着圆舞曲，大提琴在乐手们的挥动下发出愀怆的曲章。红毯上出现了不少的贵夫人小姐，她们多半是陪着自家先生出席活动或者用来政治斗争的工具和花瓶。

　　阿尼亚穿着服务员的服装，她对政府给她安排的这个工作并不感到惊讶，相反，她恰好预料到了。她端着酒盘站在二楼围栏旁，从这个角度俯察这些人再好不过。

　　【没有、不是、这又是哪位？】阿尼亚看着这些名流嘘寒问暖，他们不少曾是她的同窗同学，这么多年过去，上层基本固化，她一时是真不知是来开同学聚会还是来进行任务的。

　　“啊，达米安大人！您也来了啊！”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惊呼了一声。
　　原本分散的人群从这里看像是争抢食物的鱼群，一时间簇拥在了一起。
　　德斯蒙的人总是这样，到哪都是人群焦点。不过今天这位小少爷心情甚是不好，一言不发的绕过人群，正准备在贵宾席上落座，应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正对上了阿尼亚的视线。
　　【糟了！我是不是要给他打个招呼呢】反正她现在身份只是一个为政府工作的一个打工服务员。正当阿尼亚正准备陪笑打招呼时，达米安收回视线，不知道手里拿的是果汁还是酒，就静静坐在一旁拿着高脚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阿尼亚什么也听不见。

　　【算了…我还是去工作吧，还有那么多事要……】【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阿尼亚在人群中捕捉到这个声音，刚过去没走俩三步，听到这个声音猝然回首循着声音望向刚刚踏入的一位小姐。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小子刚才到了。】贝姬·布莱克贝尔缓缓进入主厅，挂着笑轻轻哈头以示问候的回礼。
　　【贝姬还是好优雅啊。不知道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呢？】阿尼亚看了几眼后恋恋不舍正准备离开。
　　“皮娜特·卡特小姐，可以让你给我续杯酒吗？”一旁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尼亚根本没有察觉这人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哇唔！达米安大人您好，可以的您稍等下。”女孩紧张的续满了一杯红酒，紧接着道：“贝姬小姐已经到达了，您不过去吗？”
　　达米安看着手中这杯快要溢出来的红酒，“不着急，这会人很多。不过我还要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出现的频率太过频繁了些？”达米安突然对上阿尼亚的眼睛。即使她现在戴着特殊材料制成的辅助伪装的眼镜，此时对上那双眼睛，不免心里又多了几分心虚。“你也知道这是工作嘛……我只不过是个为生活奔波的独女罢了有什么…”

　　（砰——轰——）
　　“有人劫持我家小姐啊！”
　　“所有人都别动，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粗旷声音的男人喊着。随即一个身形瘦瘦高高的男子走在走在这群劫徒的最前面。往后跟着的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他臂弯里环着的似乎是哪个大家族的独女。女孩因为被遏制住喉咙表情看着十分痛苦。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头罕见的粉色长发。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往大厅中间走，主动让我兄弟们给你们双手绑上绳子。”
　　“保安呢？快来人啊。”
　　“都让开！让我快跑啊！”
　　阿尼亚因一时场面混乱，不料又被自己的能力反噬了一次。酒盘上的饮具跌落一地。
　　“喂，你没事吧。”达米安正要上去扶住她。随着一声枪声，挂在堂内的水晶吊灯碎裂着砸在红毯上。
　　“所以说，你们还是乖乖过来比较好。”身形魁梧的男子说道。众人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堂外的保安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几分钟后，所有人双手都被捆着集中在主厅前。

　　（咚——）“你这丫头，动来动去的，不想要命了吗”那魁梧的男人重重的将女孩摔在并未铺红毯的地砖上。狠狠的踢踹着，“妈的，老子就想拿个钱，这么麻烦。”女孩在地上颤抖着，因为双手被缚在背后，整个人哪怕想爬起来都困难。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谁也不敢看着这个场面，生怕下一个人就是自己。贝姬刚从惊慌中回过神，看着躺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粉发的女孩，即使看不见她的神情，白皙的身体却已经留下了被虐待的痕迹，看着这一场景，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愤怒。

　　“喂，你这家伙，只会挑纤细的女孩下手吗？”
　　“小姐，您别说了，玛莎管家不在这里！”
　　那男子抬脚跨过倒在地上不起的女孩，径直走向刚刚冲撞自己贵族前，低着头怒吼着：“你们这群贵族，有什么狗脸说这句话？还自以为现在你们还处在你们的温室花园中？”
　　“我偏要说，你这个只会欺负女孩的懦夫！”男子一把提起面前这位贵族。
　　【我疯了吗？竟然这时候出这个头。愚蠢的做法，只不过让他换了个施暴对象，我什么时候变得像小阿尼亚一样傻了呢】
　　贝姬紧闭着双眼准备迎着接下来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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