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局

作者:锦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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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局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阔别已久,很多话回旋在脑海里。
      “过得怎么样?”“出去有什么打算?”“以前的事都放下了吗?”
      ……但是这些话都被我咽回了肚子里:我有什么资格关心她吗?我居然还有脸来接她,真是不知廉耻!明明答应了她要帮她破案,却消失了7年,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我不禁想,我是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去破这个案子?
      “回来了?人呢?”回到警局,李队给我们打了个照面。
      “在接待室里。”小宋指了指那个方向,李队的目光跟随着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严霏默。
      李队进去把门关上,和她说了几句话。小宋八卦的心熊熊燃烧,李队前脚关门,他后脚就凑到门缝偷听。
      听了两三分钟,小宋一副“吃到大瓜”的样子,挥手示意我过去听。
      我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便凑上去听了听。
      严:“……(没听清)李警官,我还是对十年前的判决结果感到不公平。”
      李:“……(沉默)我们确实也没有办法。除非你能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否则我们不能帮你提起上诉。”
      严:“可是,我就是不服。”
      李:“(不耐烦)你不服又有什么用?我们讲求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你拿什么去挑战法律?”
      严:“(语气平静的)我会自己去找证据,你们警方十年都找不到,我倒要去看看有多难找。”
      李:“我劝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待着,找个工作安安稳稳的活,不要再去插手过去的事了,你都已经服了刑了,就算找到了,结果又能怎样?。还有,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法律一下,不然的话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严:“(冷笑)像我这种坐过牢、没学历的杀人犯,找什么工作?怎么生活?……(提高声调)你告诉我该怎么活!?”
      李:“(叹气)你冷静一点。”
      严:“冷静不了。李鹏,我告诉你,只要我从这儿走出去,你们就管不着了。只要我不犯法,你们就拿我没办法。”
      李队又是一阵沉默,我听到椅子被拉开,有人站起来的声音,赶快和小宋一起“弹开”,跳到了离门很远的地方。
      门打开了,严霏默从里面走出来,甩了甩手,我感觉有几滴水溅到了脸上。她应该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和小宋刚才在门外偷听(很显然我们的心虚已经完全暴露了),看了我们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严霏默,”我叫住她,“你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就来找警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光明的真相。”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自嘲似的说:“可是人,在黑暗里面待久了,是会对光产生畏惧的。……”
      我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她已经大步走出了厅门,只留下了一道逆着光、潇洒的背影。
      接待室里,只剩李鹏一个人抱着双臂,用手捏着眉心,一副焦虑的模样。
      桌上有两个纸杯,李鹏面前的完好无损,对面的那个像是被水揉成了一团,水洒了一桌。
      联想到严霏默出来甩手的动作,我便意识到是她将纸杯捏扁了。
      李队让我把这些清理了,我在心里骂骂咧咧,擦完了水,看到纸杯上明显有十个很深的指甲印,有几个还破了。是人都看得出来,严霏默攥得很紧……
      她在忍,而且是不忍会发疯的那种忍。
      她怎么了?为什么一次正常的谈话就能让她几乎失控?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骇人的热浪一刻不停地向人席卷而来,她踩着光,走向了属于自己的未来与远方。
      仲夏苦短,蝉鸣悠长,只剩我一个人,还在苦苦琢磨为何有人,会惧怕炽热灿烂的光……
      很久之后的后来,天气转凉,深秋给这座生机勃勃城市焕上了一层全新的样貌。
      我们市刑警支队很稀奇的组织了一场团建,去到了市美术馆欣赏十五年以来获奖的摄影、书画作品。
      我打趣地说:“老李啊,你说咱都是粗人,哪有什么闲情雅致去欣赏艺术啊?”
      李队心情很好,笑着说:“哎,你别说啊,咱市上能为我们这群‘做长工的’谋一些福利,就知足吧!再说,光去看个展,还能陶冶情操,不去白不去!”
      车上的气氛很愉快,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市美术馆。讲解员讲的很认真,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我确实有些难以理解里面的某一些画作,只能带着自己的相机到处瞎转悠。
      绘画不行,我看摄影总可以吧?我逛到了摄影区,这里陈放了几乎所有近十五年来获得过大大小小奖项的摄影作品。
      一张张照片铺满墙,拉通了整个长廊,确实颇为壮观。其他人还没有跟上来,我闲来无事便认认真真地欣赏墙上的作品,从画面到简介、以及拍摄者的名字,我都一一过目了。
      但是,看着看着,我发现了一幅熟悉的作品。
      不是因为作者与奖项,而是这张照片的画面,明明白白是严霏默以前居住的小区外沿。
      我仔细分辨照片上的水印,是下午5:36分拍摄的,再转向拍摄日期,竟是十年前案发当天的下午。
      我的大脑瞬间充满了血,强烈的兴奋感让我无法自已。不为别的,在这幅照片的角落中,出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严无言,是严无言。
      我不敢妄下断语这个人就是他,但是直觉告诉我,这张照片对于我们破案一定有很大的帮助。
      我用相机记录了下来,准备明天就去找这张照片的拍摄者。我匆匆掉头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回到了我们大部队。
      “小张,你去哪儿了?我们刚才都没有看到你。”李队问。
      “啊……我也没有去哪儿,就是去上了个厕所,这个地方的厕所可真难找。”我尬笑着搪塞过去。
      “哦。”李队将信将疑地默认了我的说法,我紧张得直冒冷汗,内心虚的一批。
      说实话,我绝不能让李队这种老刑警知道我还在努力为十年前的案子搜集证据,因为他们既不想惹事上身,也对案件的当事人没有任何好感。更重要的是,他们当年接手的这个案子如果被证实是误判,那么他们的名声会一落千丈,脸更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不出我所料,果然没有人注意到藏在角落的照片。一张色调灰暗、获得奖项不高的作品,是很难在里面脱颖而出,吸引观赏者注意与兴趣的。
      我们参观完后顺道去吃了饭,好不容易团聚一次,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只是单位上有规定,大家都没有喝酒,属实遗憾。
      穿城回到警局,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的事了。我们一群人同门口的警卫打了招呼,便浩浩荡荡的进了办公室。
      没办法,今天大家一起上夜班,就只能回到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我来到我的办公室,准备收拾我的桌子睡觉(注:我们刑警队长的办公室是一个人单间),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案底、线索图收出来放进我侧边的抽屉里时,我敏锐地发现,我的抽屉居然被抽出来了一点。
      准确来说,是半掩着。况且我分明记得,出门前我是将它关好了的。
      这就证明,在我们出去的那一段时间里,有人避开了警卫,偷偷潜入了我的办公室,翻找了我的抽屉。
      可当我仔细检查过后,才发现东西都在,什么都没丢。但是抽屉里装的是破案资料与线索情报,我只觉后背一阵凉意:万一是作案人拍了照呢?
      想到这里,我越想越心慌,直奔监控室,准备将这个“流氓”抓捕归案。
      李队都已经戴上眼罩准备睡觉了,听到我急促的脚步声,便叫住问我:“小张,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他就陪我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里的灯光一闪一闪,荧蓝色的屏幕刺得人眼睛酸痛,四面八方都被监控画面包围了起来,让人仿佛置身四维空间。
      奇怪的是,监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李队眉头微皱,严厉地说:“监控室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去哪儿了?成何体统?!”
      与此同时,一个人从调控板后面出来,正是在监控室值班的警察。他脸上赔着满怀歉意的笑,“李队,对不起,我刚刚在后面检修仪器,没听到你们来了,见谅。”
      李队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没事儿,你忙你的吧,我们自己来查监控。”
      “你们要查多久的?”
      “今天下午2点到10点时间段,张嵘办公室,我们来是为了确定是否有人进出。”
      那个警官面露难色 :“很抱歉……今天下午公安局内部的监控坏掉了,唯一的技术人员也跟你们走了,我就只有自己摸索着修一下……现在虽然说是修好了,但是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是没法恢复的。”
      我和李队面面相觑,心里暗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监控线被破坏、办公室被翻找、趁所有人不在时潜入……这一切,是巧合吗?不,不可能是巧合。一切太巧的巧合都有可能是作案人故意为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还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我和李队回到办公室,仔细检查了是否有遗留的指纹、脚印等线索,但是很遗憾,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个作案人是怎么做到不留痕迹地翻找出ta想要的资料,并且避开警卫进出的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ta戴了帽子、鞋套与手套。但是这样打扮的人一定很引人注目,更令人意外的是,两个值班的警卫都矢口否认自己见过可疑人员。
      查了大半夜,还是没有查出个什么结果来,李队甚至都开始怀疑了:“小张,你能确定你的抽屉是别人打开的,而不是你自己粗心忘记把它关紧吗?”
      “我很确定。因为我出发之前还专门检查了一下我的东西是否关好、锁好了,我清楚的记得每一个都是关好了的。”
      李队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你一个大男人把东西检查收拾的这么好,不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吧?”
      确实是有东西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心想。因为我办公桌里存放的文件都是我私人的,是查证严霏默案件的线索与脉络。我自己一个人在查,自然是不想让其他人插手。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一些笔录啊之类的东西,前段时间太忙了,就没来得及收拾,一股脑儿地塞进桌子里了。”我嘴上说道,“再说了,就算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人擅自闯入公安局翻找警察的东西,我们也不能因为东西不重要就放手不管吧?”
      “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遗失了?”
      “暂时没有。”
      “好,那这件事就就此翻篇了。我们也没办法查,警局内部与周边的监控都被破坏了,咱啥也查不到。东西没掉就行,抓住了也最多不过是把ta请到局里来喝口茶,教育一下而已。没啥大事儿,你别老把它放在心上。去睡吧,忙活一晚上我都要被困死了。”
      我还想反驳他,但是突然想到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回到办公室。
      这件事就这么没头没尾地告一段落了,虽然到后来我还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好像有人,将我带入了一个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局。
      深秋的夜晚很长,我偷着最后的下半夜,浅浅睡了一觉。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环顾四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仿佛昨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但我已无心管他们,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
      我将昨天拍的照片导入到电脑上,再放大来仔细看拍摄者的姓名、联系方式,然后飞快地将基本信息抄写了下来,送到了技术分析部门,让他们帮我找这个人现在的住址、工作地址、联系方式等内容。
      技术分析部的王主任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警察,我们敬重爱戴的前辈。她见我来,打趣着说:“小张,又要去查案啦?就真不怕老李说你?”
      我也只能赔着笑:“王姐,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天地知,不告诉李队,那不就挺好的么?就看在我是你徒弟的份上,您就帮我查一下吧,拜托了。”
      好久没这么卑微过了,幸好王主任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女性,不到十分钟就帮我查到了照片拍摄人的基本信息。
      谢过王姐后,我便开上车,换了一身便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此人工作的地方。这是一家很高档的摄影工作室。
      琳琅满目的设备令人眼花缭乱,整个风格充满了设计与现代感。
      我进门去,看到墙上挂满了一排摄影师的简介,在“首席摄影师”的位置搜索到了我要找的证人。
      有一个前台很热情地询问我(OS:嘿嘿,是不是也觉得我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有一种艺术的气质呢?):“先生,您是来找摄影师的吗?找谁?我们帮您联系他。”
      “嗯,就找这个人。”我指指墙上,“他现在在哪儿?”
      她翻看了一张表,“哦……抱歉,我们的首席摄影师Jode今天刚好出去拍摄了,您看您是不是看错预约时间,来早了?”
      我抬手看看表:“那……他大概多久回来?”
      “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吧。您是预约的今天吗?”
      我摆摆手,“不不,我没有预约,我今天来找他谈一点事。”我并没有说出今天来具体的目的,害怕影响他的工作与风评。“他现在在外面忙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不打紧的。”
      前台面露不解之色:“行吧,那先生您跟我来,到VIP室休息一下。”
      我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房间里开了暖气,我便将外面的大衣脱下放在旁边,只穿了一件紧身的高领黑毛衣。
      拿出那张照片,我便仔细分析(或者说欣赏)起来:
      整个色调偏冷,灰白阴暗的天空与房子,与高大的老枯树相呼应,赋予画面一种压抑感;但是小区门口形形色色的人群却给画面增添了一种生气,一些打牌的大爷、带着孩子的妇女、提着袋子的男人(我猜是严无言)都是社会现状的一个个缩影。
      整个画面最引人瞩目的是色彩的调配。以暗色调为背景,却在人群上方用极其鲜艳的红色将横幅点缀了起来,一暗一明两色相碰撞,给予了这张照片一种鲜明又诡异的风格。
      我等得实在无聊,手贱将照片发给了宋新宇,并且问,如果他是接案警察的话,能在这张照片里面得到什么信息、找到什么线索。
      他兴致勃勃地找了好久,然后就下线了。我摸不着头脑,这小子不会玩不起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也可能不到半小时,因为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我百无聊赖,正打算小眯一会儿,宋新宇就又给我来发消息:
      宋:张队,你猜我刚刚干嘛去了?
      我(刚准备睡觉又被吵醒,有点恼火):有事儿就说。
      宋:我看了你发给我的照片,觉得重点应该放在那一群人身上,所以我就联系了画像师和技术分析部,让他们帮我还原了一下这群人十年后的样貌,找到了他们的信息。
      我(看似沉默实则无语):……(OS:还是不错,能发现照片上的水印时间是十年前。)
      我:画像师都没有骂你吗?
      宋:没有啊,我们用的AI技术还原,很快的,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亲自下笔。[开心]
      我(默默鼓励后辈):那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相关线索啊?
      宋:[骄傲]当然有了。我发现打牌的那几个大爷在那段时间之后都收到了来自同一个账户的转账。
      我心里一咯噔:谁的账户?
      宋:就是后面提着口袋那男的,好像叫……?严无言?
      宋:你不信,我把截图发给你。[图片]我放大来看,果然是十年前案发后第三天的转账记录,三个人都收到了来自严无言账户的大额转账。
      我:你把它保存好,我回来再和你深入交流!这是线索,很重要的!!!听到没有!!!
      宋:好吧,那你快点回来,我今天上早班。
      刚放下手机,内心便欣喜若狂,为又掌握了新线索而高兴。
      正说着,我就听到门外有交谈声。隐隐约约听得见前台的声音:“这里有一位顾客,等了你好久了,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快进去吧。”
      门轻轻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长卷发、络腮胡、黑框黄墨镜、浑身上下散发着艺术气息的男人。好标准的一个摄影师,我心想。他的穿衣风格和他拍照风格如出一辙,鲜明又诡异。
      色彩斑斓的长风衣几乎拖到地上,里面内搭黑衬衫与黑色工装裤,上面的装饰铁链叮当作响,脚上踩了一双大到夸张的高帮高底马丁靴。
      我被这种扑面而来的艺术感震撼到了,在他面前,拥有好身材我就如同一条土狗。
      他慵懒地向我伸出手:“幸会,您如此紧急的来找我,不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聊?”
      “请他人回避一下,我这就说明我的来意。”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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