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良

　　林中雾气愈加浓郁，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少女肉眼可见安静了。
　　且不自觉攥紧身边人的手。
　　挺拔的少年也以保护的姿态将两个少女护在身侧。
　　现在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点动静就引起浑身颤栗，丝毫不敢懈怠。
　　华玞感受到肩上被轻轻抚过，不由惊呼出声
　　。
　　引起周围两人的侧目。
　　在对上归思清的眸子后，华玞松了一口气，却不自觉嘟囔，“好丢脸。”
　　又觉得不好意思，明明还说要保护人家的，自己先怕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怕就和我说，我保护你。”还点点头，给自己打气。

　　她心虚地瞟了归思清一眼，这一眼望进归思清饱含清雨般的眼眸，一时心口有些暖暖的，像是思念。
　　可是，为什么会思念呢？
　　“快些走吧。”兰澈打断了她弯弯绕绕的心思，华玞敛下不和事宜的心思。

　　“知道啦，”似是不甘心，又气哼哼的“小兰花。”

　　听她又说起这个来，兰澈有些脸热。

　　“别胡闹。”少年语气中却带着不自知的纵容。

　　“有人来了”还想回击的华玞被扯回思绪。

　　“老远就听见你又在和师兄斗嘴了。”

　　兰澈和华玞两人腰间的玉符亮起，是队友啊。

　　大雾中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逐渐清晰。

　　个子高的少年身着珪瑞的白色法袍，较于兰澈，却要张扬许多，也更加明媚。

　　身旁还跟着一个小豆丁，小小一只，也是白色法袍，衣料却要精致许多，在雾中也是银光灿灿。

　　归思清看不清两人，但很显然能知道是哪两位

　　“安褆？小白？”

　　“我师兄没和你们一起？”
　　一道糯糯的声音传来，是小孩子的嗓音，语气确实故作沉稳，但是还是带了难掩的焦急。
　　“没有。”华玞摇摇头。

　　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你们通讯符有用吗？”

　　“傻气，”少年啧了一声，“要是有用，还用你问这种问题？”

　　华玞想冲上去撕烂他的嘴，又碍于还牵着人，哼了一声，不和他呛声。

　　“安师弟，”兰澈总不知道怎么调和这两个人，一见面就互掐，“这里是月魄林。”

　　“哦”少年不以为意。

　　像是才注意到归思清，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被华玞挡了回去。

　　归思清也在打量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队友”，仙门正道真有意思，这一路一定很有趣。

　　“这位同修？”不知为何，安褆觉得华玞牵着的少女给他的感觉很不同，像是，像是什么呢？

　　“你是傻的吗？”这可给华玞找到了机会来嘲讽他，

　　“是我们的新成员，你总嫌弃我疗伤疼，现在有医修了。”华玞顺着大雾与少年对视，眼里满是挑衅，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

　　安褆也不还口，却是伸了手，把华玞吓得往归思清身后躲。

　　“小人，”还没骂完就被兰澈提了衣领。

　　“都不是小孩子了，”兰澈又拉住了安褆的手腕，“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三人无声对峙，最终两人都低了头。

　　归思清又觉得这是一群傻的，在这里吵吵闹闹，是觉得死的太慢了吗？

　　“你们再吵下去，我师兄都出去了！”

　　是那个小大人，一脸悲愤，“你们都多大了？”
　　“小孩子懂什么？”安褆揉了一把今皛的头，“你师兄在等你呢？怎么会一个人走，对吧？”

　　今皛一把推开他，气的呼哧呼哧，像一只白瓷茶壶。

　　修真界是断代了吗？归思清又在内心询问自己。
　　“良姐姐，”今皛垂着头，不太好意思，“等找到我师兄了，你能给他看看吗？”

　　小少年耳朵红红的，“他肯定受伤了，又没人照顾。可以吗？”

　　今皛始终不敢看归思清，有点莫名怕她，但是又很担心师兄，这是这里唯一的医修了，总比那些半吊子强。

　　在归思清试图牵他手时，今皛有一点抖。

　　“当然可以。”

　　听到想要的答案，今皛松了一口气，有点迫不及待收回手。

　　落在其他人眼中，今皛看到漂亮姐姐十分害羞，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
　　雾气笼罩下，瑰丽的月魄林也不见光彩，几人都不敢离太远，稍远些，就看不见同伴的脸了。

　　“天快亮了，”兰澈仰首望了天空一眼，“白日间稍微安全些。”

　　一夜未停歇的几人也是疲累，华玞已经斜倚在归思清肩上了。

　　“阿良，你教教我你那个法术呗。”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法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说话，但是那不重要。

　　归思清不自觉回忆起这个法术，很久远了，也不是什么秘术，点了点头。

　　华玞见她真的答应下来，疲惫一扫而空，归思清把口诀交给她，就看她试了又试，就是不成功。

　　“她们真的刚认识吗？”安褆戳了戳兰澈，“我都没见过她那个样子。”

　　“不会被夺舍了吧？”安褆回想华玞在他们面前哪次不是颐指气使，大呼小叫的，哪里会这么温柔。

　　突然后脑勺就被狠敲了下，“不会说话就闭上。”

　　然后就又哒哒哒回去试，安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狠瞪了她一眼。

　　“师弟，”兰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可多舌。”

　　安褆不可置信，也只是哼了一声，师兄就会偏帮华玞。

　　雾气逐渐散去，日光从树梢照进来，光影重叠，如梦似幻，不远却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

　　整夜疲惫一扫而空，华玞也将归思清护在身后，以手结印，严阵以待。

　　嘴上不情愿，安褆还是将二人护在身侧，顺手还将今皛拉进保护范围。

　　林间枝叶震颤，探出一对男女，在薄雾中身形有几分朦胧。

　　兰澈剑声翁鸣，被轻轻压下，却也丝毫不敢懈怠。

　　“是珪瑞的同修吗？”柔柔细细的女声传来，身形也逐渐清晰。

　　“救救我们。”

　　他们在稍远的地方停下，似是有难言之隐，女子扶着身侧男子。

　　华玞看了兰澈一眼，“师兄，”

　　归思清觉得女子有些眼熟，在脑中仔细回想，才从记忆一角找到，是临岳的弟子孟酿，从前是在鄄城派过药？还是救过人？记不清了。

　　“我认识。”

　　华玞一直没放开过归思清，心头浮上这几个字还有点不可思议。

　　“在鄄城认识的。”

　　“她叫孟酿。”

　　华玞眨了眨眼睛，“同修如何称呼？”

　　女子有些紧张，不由扶了扶脸上的薄纱，“孟酿，”

　　顿了顿，又补充，“他是上弦岛的青乌。”

　　男子似是极为虚弱，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兰澈和安褆交换眼神，那个超级能打的器修？

　　兰澈点了头，又摇了摇。

　　他们的动作落在两人眼中又是别的意思。

　　终于，两人达成了统一意见。

　　“抱歉，我们需要谨慎一些。”兰澈向他们致歉。
　　青乌终于不堪重负，连带着孟酿也摔倒在地。

　　华玞有些不忍，“师兄，他们，”

　　但是看着周围的伙，她想救人，又生生忍住了。

　　不能冒险，方才就归思清，也是最后时刻才出的手，不是他们狭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是归思清挠了挠她的手心，“那个青乌中毒了。”

　　顺便给她手心放了一个小瓷瓶，“解毒丹。”

　　华玞攥紧了小瓷瓶，“师兄，我们给他们两粒解毒丹吧。”

　　“是你的吗？”安褆凭嗤出声，还是接过了小瓷瓶。

　　一缕剑气稳稳托着瓶子放到二人面前，

　　“同修勿怪，我们的同伴赠予二位的解毒丹，试炼路艰，后会有期。”

　　兰澈默认了他的做法，“抱歉，二人还是与队伍汇合为好。”

　　听出他们的拒绝之意，两人也不再强求，“多谢。”

　　孟酿喂青乌吃下，想再开口，眼前却不再见几人踪影。

　　留下两道剑意护着他们。

　　“阿酿，”青乌从她怀中稍稍起身，一双眼中仍是迷蒙，“不用担心。”

　　孟酿摇摇头，想起他现在看不见，“可是，你的伤，”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今皛突然开口。

　　“小白发现了什么？”华玞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被他推开。

　　“一个医修，同伴中毒却要赠药才能解毒，”兰澈打量着四周，“怎会不引人怀疑？”

　　“是体内旧毒。”

　　华玞眨眨眼，复述出来。

　　“那为什么还要赠药？”

　　归思清想着那个青乌的样子，“或许是月魄林里某些东西引发旧毒发作。”

　　“我以前好像给他压过毒，那女修应该是压不住的。”

　　归思清想了想，是她下的吗？不记得。

　　几人都是一怔，“阿良，那……”

　　华玞不敢置信，所以要回去救人吗？

　　归思清看了他们一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做什么？

　　“不放弃试炼，我们也救不了他们。”

　　“况且我们不是还要找小白的师兄吗？”

　　华玞揉揉额头，“师兄，我们还是先找虞同修吧。”

　　归思清拨动腰间银铃月昙，猝不及防被摸了摸头。

　　就感觉头顶痒痒的，很奇怪，华玞收起手，抿了抿唇。

　　“快走，快走，虞同修一个人太危险了！”

　　再对上另外三人的脸，华玞有几分羞赧，

　　“看看看，看我有什么用，站这里看我试炼就能过了？”

　　兰澈不自然咳了一声，再抬头，注意到今天光不太对，昨日这里还是金光灿灿，即使是一片叶子也遍布流光溢彩。

　　本以为是天色尚早，但是现下雾气尽数消散，却没有阳光的暖融，是冷光。

　　“这里有问题。”

　　话音未落，华玞的声音响起，

　　“是恶月。”

　　“血月当头，污浊毕现，二境出世，食魂往生。”

　　似是要验证她的话，方才的日光迅速化为血色，一轮红月自云间跳出，耳侧亦有呼啸，像是追魂索命。

　　转眼间天地变色，这一切只须臾之间。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华玞身后的女子，归思清率先捏碎手中符箓，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参加试炼的符箓，只要捏碎就可以保全性命，取消资格，可是，失灵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了，而且没有退路。

　　华玞勉强扯了嘴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大家也是一脸凝重。

　　一直安静的符箓却异常亮起，像鹌鹑一样的今皛立马打起精神，

　　“是师兄，师兄就在附近！”

　　“好了，沮丧也没什么用。况且修行与天相争，意外层出不穷，不就是试炼变成了勇闯密境，怎能灭自己威风？”

　　安褆这话说的威风八面，如果忽略他紧握退赛符箓的手。

　　不经意间归思清被华玞往怀里揽了揽，

　　“会没事的，不就一个破月亮。”

　　兰澈想安慰华玞的话堵在了嘴边，咽了回去。

　　“我师兄博文远识，一定有办法的。”

　　今皛捏了捏小拳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都会安全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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