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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在开,顺着那条漫漫长长的路开着。
海风灌进车窗,车上的电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谁打开了。男人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到发廊门口遇见她,都是因为那个客人。当时自己想着打开电台听一会广播,可手指刚触碰到按键又缩回去。
客人嫌吵。
记忆缓缓回到现在,电台是自己最喜欢听的那个,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巧合。女人歪着脑袋靠在出租车的靠背闭着眼,不知道她睡着还是没睡着。透过出租车蓝色薄膜玻璃的光跳到她的眼睫毛上显得她格外沉静,又跳到她脸颊的细小绒毛上显得她有点幼稚和可爱。
男人的头突然小幅度地向后移动,他从呆愣中惊醒,还好前面没什么车。
……可他怎么能看着个刚认识的女人发了呆?他连忙把头摆正,看好眼前的路。也不知道一个不大的小镇路怎么修的这么弯弯绕绕,甚至还有几个隧道。
车开进隧道,隧道两边的光打下来显得前路格外明亮。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明亮。”
男人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还出声了的女人。
女人笑笑,抿起嘴唇,又看向窗外隧道的光,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吊书袋子麽,我记得是塔什么什么写的……”又像是解释一般说;“突然想起来的,感觉和现在的情景蛮相符的。”
车开出隧道。
太阳无声地落下来,混着隧道还没消失的人造灯光,揉成一团难以言喻又晦涩难明的暖色黄光。就那么堪堪地吊在女人的眼角,也掉在男人的心尖。
明晃晃的太阳下,是男人莫名的心跳。
车继续向前开着,前路漫漫又长长。车载电台开着,主持人说着家长里短,又放着年轻人爱听的歌。
他们俩都没说话,一个人开着车,一个人侧着头去看窗外那万年不变的风光。
刹车被踩下,目的地到了。
小镇里的海坝被围起来做了个公园,名字蛮简单,就叫海坝公园。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里,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走着。
王小丽走在后面,高跟鞋显得她袅袅婷婷,又细脚伶仃的。她看着离自己没几步远的赵黎明,他裤子还带着坐着时候的褶皱,十指干干净净的。赵黎明见身后的女人没跟上,他疑惑地回了头:“怎么了?”王小丽冲他笑了笑,摇摇头几步跟随。
那片海坝竖着,中间出了条路,不远处就是尽头。
他们沿着那条路走去,转过头去,海坝挡着他们俩眼前。
大海蓝澄澄,像一块蓝玻璃混着白瓷梅子汤的色,永远凉澈澈,永远翠丽,永远一如初见。海风细微带来不知道在哪吹响的孩童笑闹,那些白的灰的海鸥飞去又飞来,飞过人们梦里的窗,停留在男女难以启齿的爱恋与暧昧,又飞到那些于明亮中的黯淡,于过去中的未来。
赵黎明侧过头,他听见女人身上蓝白条纹衬衫涤纶摩擦出的音,却看着女人直直望着大海的眼。他才发现,女人并没有化妆,仅仅是一抹艳红的唇,下耷的睫,和随着年龄带来的却看不太出来的纹。
他晃了神,是让女人的面容落了情,还是让远处盘旋的海鸥迷了眼?赵黎明鞋底与地面搓动出了声,这才让他自己回过注意力。
……可他怎么能看着她发了呆?
同一个问题萦绕在他脑海,从思维的千丈平原跳起还没落地,女人的缓缓吐气声就传进他的耳朵。
赵黎明慌慌张地又去看女人,王小丽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慌。男人没回答,只抿着唇摇着头。海鸥落在海坝的路上,橙色的脚摇摇晃晃在灰色的路上走,成了唯一的一点亮色。
王小丽蹲下身子伸出手,海鸥走到她旁边,喙和头轻轻蹭着她的指尖。女人惊喜回头看着男人,像是被听话的鸥鸟取悦。男人还是没说话只是点头,却在女人转过头看鸟的那瞬间,手机悄然留下她的背影。
行动不会说谎,一刻也是永恒。
在最熟悉小镇的无人一角,他的眼睛只属于那个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多久,他们在海坝公园里走了多久的多久,王小丽步速明显变慢,男人蹲下身吓了她一跳。粗糙的手指按压着女人的脚踝,细跟高跟鞋在地面即使如履平地还是会不太舒服,赵黎明直起身,从她面前蹲下。
“……啊?”女人的声线平稳中有疑惑,赵黎明粗声粗气:“上来,我背你。”
“可,可是,”王小丽不知道有什么顾虑,让男人催了一句:“一会我脚都蹲麻了。”女人这才搂着他的脖子上背,她的细胳膊很凉,涤纶衬衫摩擦着男人的脖子留下一点温度显得格外灼。
六月末不是暧昧的天气,可赵黎明怎么感觉到拥抱的意义。
男人背着女人走到车边让她落了座,自己也回到主驾驶插上钥匙。王小丽偷偷瞥男人的侧脸,眨着眼脑子里都是之前男人背她的模样,坚实的后背,脑海中忍不住幻想一个为她,也只为她敞开的怀抱。
拧动钥匙,打着火,他们的车又要登上另一次未知目的地的旅程。
王小丽突然开了口:“喂,你叫什么喏?”
太阳落了山,夕阳在山的夹缝间露着橙红色的脸,坐在主驾驶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旁边的她的名字。
名字在此刻是一句被诅咒也被祝福的咒语,好像只要说出,就会让两人的关系有什么突破性、建设性、实质性的下一步发展。
赵黎明张了张嘴,又咽了一口吐沫,眼睛止不住去看仪表盘前面的虚实闪光,素银的戒指。
最后,他说:“我叫赵黎明。”
“王小丽。”女人的话语简短,却不小心点燃什么。或许是天边的火烧云吧,滚烫的、炙热的、遥远却美丽的云。
未来太遥远,永远太虚幻,甚至他们还不一定会有明天。
但是如果这时候下一阵暴雨,那么他们都被迫地爱上了这一次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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