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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头感化众生第二天
应随风扯下破破烂烂的袖口,身后孟氏三兄弟的头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身体却七零八落地散在各个地方。
修真一途最不乏天才,无论当年如何意气风发,如今也不过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一点谈资,更有甚者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字。
应随风对此并无太多感慨。
回顾他过往一生,无论幸福还是快乐都是镜中月水中花,孺慕敬重的师尊别有目的,如珍似宝珍爱着的师兄背叛了他。
在掉进冥虚之境的最初,忍受着生不如死的痛楚时,他还一心痴想着出去要怎样挽回闻遥音。
后来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在痛彻骨髓的不间断折磨中,应随风突然醒悟了。
既然师尊别有目的,就把他按死在计划实现之前就好;既然闻遥音对他的爱弃之如履,那就让他付出代价;既然全天下都认为他是那个转世的魔神,那他为什么不能如他们所愿?
冥虚之境没有泯灭他,应随风隐隐有所预感,他迟早有一天会重见天日。出去后与其自艾自怜乞求旁人的原谅,不如反过来让他们跪地求饶。
让那些曾经施以痛苦、害他沦落至此的人更加痛苦,才能告慰他在冥虚之境内这么多年的折磨。
他撕开上半身的碎衣,脖颈至胸膛稀稀拉拉地长了一片黑色鳞片,唯有心口的护心麟呈现出未被同化的金色。
应随风在唯一一片金色的鳞片上摸了摸,然后手指用力,一鼓作气把它拔了下来。
那瞬间撕裂的疼痛难以言喻,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流萤谷皎洁旖旎的月色,五鼓峡飞沙走石的荒壁,花明州烟波浩渺的晨雾……最终定格在逍遥门朔风凛冽的灵霄峰,身边有人轻轻地做出承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最后一片金鳞彻底脱离了他的身体,应随风捂住涓涓流血的胸口,将鳞片捻成齑粉。从此之后他与过往彻底割离,逍遥门风华正茂的小师弟死在了百年前的那场围剿。
打定主意后,应随风将光可鉴人的照雪剑别在腰间,再看一眼青崖峰上秀丽的风光,他继续往前走。
照雪剑实在打眼,加上应随风人又落魄不见得有靠山,一路上起了歹心的修士前仆后继,他一视同仁地都送了升天大礼包。
又解决了一批没有眼力见的苍蝇,应随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用剑柄挑开面前五个死人的衣襟,坦荡地将几个储物囊全部塞进自己怀里。
其中一人的腰间悬挂着令牌,应随风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无相宗”三个行云流水的大字。
无相宗虽然是个小宗门,对外的行事作风却也绝对算的上名门正派,应随风看着面前这几个妄图夺宝却有来无回的宗门子弟,再次明白所谓正道不过也只是徒有其表。
他随手扔了令牌,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距离青崖峰最近的红叶镇。
小镇不大倒也还算热闹,应随风忽视落在他身上的一道道视线,从顺来的储物囊里掏出灵石,先是重新买了一身衣裳,接着就去了客栈。
“你们听说了吗?孟氏三兄弟这次阴沟翻船,齐刷刷地都交代在青崖峰了!”
应随风停住脚步。
窗边的一桌坐着几个修士,看上去年岁都不大,颇为正气凛然:“是真的话可就大快人心了,那三个爱走旁门左道的魔修,死了也清净。”
应随风在一边听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措辞,话里话外无非惩奸除恶拯救苍生,他漫不经心地想,少不经事时总归天真,幻想着只凭一腔热血便可了断世间不平事,实在愚蠢。
“公、公子,您的房间在二楼。”负责招待的店小二被他残缺的面容唬住,即使应随风顿在原地也不敢催促,只是好声好气地提醒。
“走吧。”
他抬脚跟着小二一起上楼,正侃侃而谈的一个修士似乎若有所感,却在抬头时只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转瞬即逝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疑惑地摸了摸脖子:“咦?我这背后怎么凉飕飕的。”
跟在这样一个神情阴郁,满脸都写着“我不是好人”的人背后,没有任何修为的小二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送应随风进了房间后他一刻也不敢多待,脚底抹油离开的同时,还顺带贴心地关上了虚掩着的门。
应随风自然没错过他的小动作,他对着不甚清晰的铜镜虚虚一瞧,自己也有点嫌弃现在的这副尊容。
于是他随手掐了个法诀,不过须臾就换了一副平平无奇的容貌,又对着镜子端详片刻,这才觉得没有那么辣眼。
结果给他上菜的伙计还是刚才那个小二,他战战兢兢地端着菜走了进来,看着俨然换了一个人的应随风也不惊叹,只是恭敬地放好饭菜,然后对着他勉强一笑:“公子,您点的菜来了。”
“你很害怕?”应随风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臂问。
“那自然不是!”小二唯恐惹他不快,极速辩解下声音都尖利了不少,“昨个搬桌子酸了手,胳膊一抬就抖得慌,还请公子见谅。”
他眼中的惊恐几乎要化为实质,应随风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兴意阑珊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您慢用。”这句话可比之前真情实感多了,他如释负重地端起盘子下去了。
夜半窗外突然出现一声破空的异响,应随风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今夜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洒落一地,他起身开窗,街上两波人马正在缠斗。
“你这小贼,还不快将净世莲台交出来!”
“师兄不用和他多话,待我率师弟们一起拿下他!”
身着黑色法衣的那群人逐渐靠拢,被他们逼至中心的白衣人带了个帷帽,右手握着一把短剑。应随风粗粗看去,站在他正前方的修士实力最为强劲,估摸着应该刚结婴不久。
“极上宗并不喜好滥杀无辜,只要你交出净世莲台,我等便可放你离开。”为首的大师兄说。
孤身一人的白衣人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对他的话也没有反应。
“师兄何必和他废话!”脾气火爆的小师弟提剑便上,眼见剑尖就要刺入白衣人胸口,突然一股无形之力悉数化解了他的剑式,他手上力气尽泄,剑便打着旋飞到了别处。
应随风在楼上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柄剑从底下袭来,擦着他垂落在耳边的发丝,重重地钉在旁边的窗棂上。
一时间除了白衣人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向那把飞出去的剑,当然也就发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应随风。
“谁在那边!”小师弟爆喝一声,他目光惊惧不定地来回巡视白衣人和应随风,刚才那一剑注入了他九成灵力,却连白衣人的一片衣角也没碰到,如果此刻再来个帮手……
应随风把剑拔下扔给它的主人:“你们继续。”
看他没有插手的意思,小师弟容色稍缓:“刀剑无眼,道友不妨回避。”
应随风倚靠在窗边冲他一笑:“多谢提醒。”
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似乎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小师弟默念了一句待会伤了你可不怪我。不再给他半分眼色,他跟着师兄一起,提着剑重新看向被围堵在中间的白衣人。
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沙沙吹过树梢的风声似乎停了。
“上!”
一声令下,剑锋森寒的幽芒在月色的映照下如同白练,蕴含着数道杀机严严实实地包围住了白衣人。
应随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是这场好戏的走向实在乏味。白衣人提着那柄其貌不扬的短剑只防不攻,落在应随风的眼中就像路边穷秀才无病呻吟写的情爱话本,观赏性着实不足。
没一会儿他就看腻了,眼见白衣人迟迟没有还手的打算,他手一挥就要关窗睡觉。
就在这时,在众多师弟的掩护下,大师兄终于寻到一缕契机,剑尖直冲白衣人面门而去,裹挟而来的灵力破开了他的帷帽,露出了清丽隽秀的一张芙蓉面。
他微微皱着眉,眉心一粒嫣红小痣分外显眼,只是面色冰白,似是久病未愈。
眼见剑尖就要戳进他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再提剑格挡已然来不及,他几不可见地提了一口气,立马调动体内灵气。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应随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徒手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剑气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痕,手上更是鲜血如注,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舔了舔唇上的伤口,甚至还朝着面前惊骇的大师兄笑了笑。他的眼白正在一点点消退,很快就只剩下全黑的瞳仁,看上去异常可怖。
背对他的白衣人看不见,正面和他相对的极上宗大师兄却一清二楚。他眼中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虽然他还在笑着,但在场任谁都能感觉到那股极其不详的危机,弹指之间就能把在场极上宗的所有人屠灭个干净。
应随风松开握住剑刃的手,断骨切肉的疼痛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即使恨意滔天,脑中不断有声音叫嚣着让他对面前之人施以最惨绝人寰的手段,但他却只是靠近了那截嶙峋细瘦的肩骨,浅淡的梅香袭来,在这暴烈厚重的情绪压制下,他在他耳边落下如烟般轻飘的三个字——
“闻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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