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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夏季日头毒,身旁婢子给她又是撑伞又是扇扇子,饶是如此,沈伶翘还是被晒得起了层薄汗,白皙的脸颊浮上些粉红。
她自幼娇气,虽说后面身份转换落魄了,但除了在邬慎手里,实在没太吃过苦。
因而沈伶翘更是痛恨邬慎,她轻轻咬住侍女剥好的葡萄,心中缓缓打算。
前世棋差一招,成王败寇,可若这一世,她已有先机,若提前将邬慎化作她用,折断他傲骨,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然后再缓缓杀之。
沈伶翘唇角不由得泛上笑意,心中都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激荡。
那圆脸男子跑去一圈,再来时却面露犹豫,“沈娘子,说是邬慎这几日过了暑气,觉着身体不适,如今还在医馆里歇息,怕是不能来了。”
沈伶翘皱了皱眉头,一时觉得有些无趣。
她从香囊里抓出一把金豆,示意婢女拿去给他。
这马奴喜气地频频叩首,沈伶翘心中却涌出淡淡地厌烦,便又回屋中,翻着些话本看了。
虽说抓着邬慎折磨是件要紧事,但首当其冲是怎么联合身边之人一同早日提防邬慎。
“顾念之在哪里?”沈伶翘偏过头来问身旁的小婢,她叫什么来着?春花?秋月?
小婢惧怕地抖了抖,这才小心翼翼地抬了眼,“您不是才说和顾郎君再不往来吗?”
沈伶翘眨眨眼,前世最后再见顾念之,是他擦肩而过时,向自己手里塞进一包毒药,后来顾念之身陷牢狱,她最后一搏输了,反倒连累他性命。
如今这时,她与顾念之还未订婚,他俩性格相似,年少时常看不对眼。
前世因她圈养邬慎时被别的女郎所撞见,顾念之顶着风头,担下了这个责任,迅速与她定了亲。
一想到那件事说不定是邬慎故意,沈伶翘便气得胸口发闷。
但无论如何,和邬慎相比,顾念之才是那个同盟,沈伶翘想了想,决定这就去找顾念之和好!
她迅速换了身青绿儒裙就要往顾府去,反倒先撞见了沈家大郎。
沈照拦住了略有匆忙的沈伶翘,“妹妹这是着急去何处?我听闻你去了马廊,可是有谁冲撞了你?”
沈照面容俊秀,素有君子之风,前世他最为疼爱沈伶翘,只可惜最后这人输于邬慎之手,被流放岭南了。
凡是讨厌邬慎的、邬慎讨厌的,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沈伶翘上前几步挽住沈照胳膊,垂下眼眸便柔声说道,“我这两日想练骑马,想着先挑一个好看点的,这再慢慢熟悉着。本来想在里头找个机灵点的马奴帮我挑,这不是也没成功吗?”
“骑马可不轻松,你平日金娇玉贵的,磨破皮不嫌疼?”沈照摇摇头,无奈地道。
“那也得先选着一个合适的马儿才是。”沈伶翘想一出是一出,然而沈府上下都娇惯她。
沈伶翘生得聪慧,哪怕整日随意学上两天,也能做的像模像样。
沈照听她有兴头,便道,“这好办,我也识得一二,我去给你挑。”
沈伶翘去马廊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会顶着大太阳,她并不是很想再去一趟。
可沈照一片心意,她便点点头,“那便麻烦哥哥了。”
沈府财力雄厚,又与陛下沾亲带故,哪怕是马廊也做的十分之大,里头各种马都有。
“这种马性情温和,适合你初学。”沈照指了指一匹棕色小马,沈伶翘努努唇,“....不要,不好看。”
她还是想要一匹枣红小马。
沈照无奈地笑了笑,替她转了一圈,牵出一匹白色小马,“这个色如同白玉,脾气也还不错,你试试?”
沈伶翘走上前去,屈尊降贵地伸出玉指点了点,“但是它的脸,不太好看...”
沈照不明白这些马在她眼里,是怎么区分好不好看的,他轻轻沉默一下,还是顺从道,“不过近日送来适合你骑的马,也就这么几个,我可以再与你留意着,只是如果这样,一时半会便练习不了。”
这样最好,沈伶翘前世已经学会了如何骑马,如今并不想顶着烈阳练习,便敷衍地甜笑,“谢谢哥哥了。”
这时圆脸马奴卑躬上前,“其实还有一匹枣红小马好看,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沈伶翘便起了兴致,“带我去看看。”
前世她学骑马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那时邬慎已然得势,却还能挤出时间,冷脸逼着她学。
他说--
“我都当了女郎这样久的马奴,女郎却连骑马都不会,岂不是辱没我的名声?”
辱没他的名声?
当时知情之人,谁能不清楚他们二人之间藕断丝连的龃龊。
可偏偏邬慎这人很是虚伪,他偶尔与沈伶翘一同赴宴,旁的女郎嘲讽她与邬慎不清不楚,连个外室都不如。他又当真如同一个好兄长,冷言称她仍是沈家女郎,不容编排。
....反倒引得旁人敬重邬慎心中容忍,倒更鄙夷她。
沈伶翘想起往昔回忆,甚是不愉快,因而对邬慎之恨更深三分。
又止不住期待遇见他,如何慢慢折辱,再杀之而后快。
沈伶翘跟着那马奴,忍受着马廊里臭烘烘的气味,看见了那只枣红小马。
小马皮毛水滑,微微泛红的皮毛显得格外俏丽,它的马尾蓬松,看着既活泼又漂亮。
沈伶翘十分满意,矜傲地点点头,“就它了。”
“只是这马...性子有些活泼,有时不大听话。”马奴低着头轻轻说了句,“唯有邬慎能管得它服帖点。”
这个名字第二次出现,沈伶翘蹙眉,“....哥哥擅骑,一只马而已,能多不听话?”
直到沈照上手,她才发觉马奴口中的不听话实在说得太好听了。
这枣红小马虽不主动攻击人,偏偏喜欢对指令反着来,若让它蹲下,这小马恨不得头都仰到天上去。
让它走路,它便双腿一弯,呆在原地不动了。
沈照也有几分无奈,“是不大听话,此马聪明,偏偏不服主,恐怕不适合你初学。你不若还是用先前两只?”
沈伶翘心高气傲,她想要之物,哪怕断了脖子都在所不惜,闻言更是来了劲,她垂眼扫过小马,“我还没吃过马肉呢。”
小马听懂了她的话,干脆趴在地上直接不起来了。
沈伶翘手里捏过一段草料,放在小马鼻头前晃了晃,一手轻轻摇了摇缰绳示意。
谁知这匹马油盐不进,竟然坚持地趴在地上不起来,沈伶翘当然舍不得杀这样一匹漂亮的马,但也势必让它服主。
正当她想改日再试时,却见一个青年朝这走来,语气温和,“容奴一试。”
修长有力的手掌握住缰绳,轻轻一拍,小马就乖巧地站立起来,蹭了蹭他的掌心。
青年转过脸来,他面容犹如春风樱雪,眼底柔和如晚月,夏日炎炎,炽热的日光反倒为他渡上一层柔和的辉光,显得他轮廓分明。尽管青丝扎在脑后,身上穿着粗劣的皂色短衫,隐隐露出胸膛,可这不紧不慢的动作,却仿佛流觞曲水,名士风流。
日后他也是如此模样,好似击琴邹曲,便轻巧斩杀于人。
沈伶翘冷眼望着邬慎安抚好小马,轻轻将缰绳递于她手心,“女郎且试。”
邬慎似乎病还未愈,唇色微微发白,温柔地站在一旁等她。
沈伶翘没接。
她扫过邬慎双手捧着的缰绳,眼底冷意渐渐冒了出来,“....难不成,日后我骑它还都得仰仗于你?”
区区一匹马,她也得受制邬慎不成?
邬慎神情温和,不卑不亢地回话,“它刚来府里不久,对环境不甚熟悉,因而不算听话。奴只是照顾它时间久些,它如今较为信任奴,待女郎熟悉后,自可随意吩咐。”
“是吗?”沈伶翘弯了弯眼尾,“几日可成?三日够不够。”
邬慎想了一下,“奴愿一试。”
沈伶翘望着如今他低眉顺眼,予求予给的模样,心底妥帖不少,“我不会骑马,你再教我骑马,若我三日学不会,该如何罚你?”
她歪着头,眼底兴味渐浓。
邬慎垂着头,音色温和,“但凭女郎做主,只是近日天气炎炎,女郎若要学骑,实在辛苦,不若待天气转凉再试。”
“你是怕这三日我看出你资质平庸,不过在府里混日子,将你赶出去?”沈伶翘故意走上前去,踩住他上衫边缘,碾了碾,“倒是心思深沉。”
邬慎依旧平静地跪于她面前,丝毫未表露出半点不满。
但她清楚地望见邬慎唇角已不似最初平和。
她心底高兴,抬脚走至一旁,那皂色上衫留着一点浅浅的灰土印记。
邬慎目光停留在上半刻,随后毫无波动的移开。
“就依你说的做吧。”沈伶翘轻飘飘地说道,走开几步,方才回过头,掩住鼻子道,“...得了空,把他带下去洗洗。”
邬慎抬起的玉容似乎隐隐起了变化,那双如远山之眉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眼底浮上一丝对她的厌恶。
沈伶翘这才满意地勾唇,心头爽快。
适才与他擦肩过时,鼻尖传来微微冷香。
尽管日日与马为伴,邬慎依旧十分干净,她偏偏要看他怒,要羞辱于他。
她的人生无往不利,前半生二十多年,从未输过。
偏偏栽到了邬慎手里。
微风轻轻吹动沈伶翘鬓间的碎发,日头的阳光晒到之处,也宛如沾上火星,试出点点灼意。
尤其是心底涌动出的强烈不甘、恨意,逐渐汇聚成残忍的期待。
那些曾经既定的命运,就如同涓涓水流,如若人为改变方向,它便会流向别处。
沈伶翘不信命,因此她不信自己还会在邬慎手里输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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