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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地府有一歌,女子夜诵之。
阿婆问其故,只拒概不答。
阿婆递羹汤,其入桥下河。
……
来生,我不会再去烦扰你。
我忘了你,不会记起你。
祈洲……
我的泪不断,心里难忍,只想回去。我并不想忘记他,可是我已承受不起。而我也无择可选,因为身死,命如此。
我的记忆一点点断去,随我泪一同,被忘川带离。只要洗净便可重入胎道,成人立世。
眼睛睁着,黯淡枯残。
偏偏小舟摇来,浮我头顶。
见君颜,讶我心。
只是,身子沉去。差吏拉我,提醒入道。
罢,圆了这最后一眼,入道也痛快。
舟子依停,祈洲仍垂头低望。
他看不见水面下的景如何,水只能照见自己蓄忧的思眸。
他只是前去战敌而已,回来为何便得知她已死的消息?
湘,我真不知你为何日日愁眉不展,更不知你为何面我有愧。
那段时日,我真是伤透了心。
祈洲手拨静水,涟漪扩远。忽一间的,他看清了光景,水底下湘的身影。她的眉依旧填绪,愁苦不能。眼见的不舍盈盈蹈来。
湘!
他扒着舟沿,探出去想瞧个更清,结果人影不见。
湘……
雨丝粘稠,惹身上犹为不爽。院儿里的芭蕉小片栽地,刚好挡住廊柱,半遮她身段。
今里来了个小郎儿,年轻可爱与她相仿。她左瞧瞧右瞧瞧,对他好奇个不得了。
院里的小姑娘就她一个,没有玩伴,爹娘也不常回住,甚是无聊。她瞧那个小郎君就不错,可以一起玩个痛快!
檐底的挂帘被其扯来扯去,还牵动了底端的铃桂。
小郎君听到声,转头来看。
他盯着她,那神情不像是惊讶,而是……久别之喜。
铃铃铃,雨儿越下越大,快蒙了脸情,快让她的疑惑被冲走。
哎,可惜,雨太大了。她嘟着嘴,放手离去。
他还是看她,忘与对面人交谈。
湘,我见着你了。
来的郎君是别家长子,别的她不知。小郎君自称祈洲,弯腰向她行礼。今后小郎君会与她相伴,日日习书。青予说这是爹娘吩咐的。
倒是奇。
今年雨水多,她的病要难熬些。多亏祈洲在,他给的药灵得很。放粒丹药在水碗里,摇一摇等匀称就可入口咽喉。味不苦不甘,但清无稠。几日下来,不似昨年疼痛。
“祈洲啊,真真多谢你。”
她饮完这一碗,手扶腰侧。骨子里的病,她忍了有数年。这年日过得不欢快,好似自己生来就是为受苦。
难道作了什么孽,要替谁还债?
可能……真是如此。
她早前见过的人口中都挂着“造孽”一词,还会说“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等话语。
上辈子?人真有上辈子吗?
她把这问题说给祈洲。她觉得祈洲懂得颇多,想来这个问题他也能解。
“有的。而我便有上辈子的记忆……此话切不可与他人知。”
她应是,然后迫不及待问他更多,好再听听究竟如何。
他述:
我的记忆里有个爱字的姑娘,她的名字叫湘。
我生平最难忘的,一个是刀,一个是湘。
与她相处是很愉快的。他人不知我行为粗放,心底却很是爱一些山水花静。人世轻浮如沙繁,清静平心难觅遇。我能识她,是于幽谷。
误入战场旁一幽地,循着无尽阶达顶。甫一瞥见红英遍植,沾雪孤俏。
心中一动后上前扶枝。这时湘便出来了,她住这儿许久,说从未有人寻来。我心里是高兴的,还好我先来了。
左右战事停歇,我便暂留她处。整日得空,我们便谈字描感。
得之不易,不舍根深。
……
她为何对我愧意满满,我不明了。她如何亡去,我不曾查明。她死后,我也随她去了。万一阴府实存,我还能再见她一面。不能,便寻。
芭蕉还绿,天阴气闷。她正想着祈洲的故事。
前世,情思,今世,寻找……有什么不同吗?人都不在了,情意都无,找着了又能怎样。
她惊觉于自己此番思想,这话于祈洲而言太残酷。她见他说记忆时还是很伤心难过的,怎能再刺他。
三年后祈洲被接走了。
她心里空了一块。
再次,又是一人。
虽到婚嫁年龄,但因为自己的身骨欠佳,爹娘总归没跟她提及。
她心里有个小郎君,期望他能回来。如果可以,自己想跟他一道出去见见世面。
一日,爹娘来看她。
“缃,你跟仙师走吧。好好跟他修行,好好活下去。”
他们说着说着哭出了声。
仙师是个老头儿,面目严慈,行为板正。她第一眼觉着害怕,但听说他是祈洲的师父。
最后跟他乖乖走了。
她又见到祈洲,在老头儿所说的地方。
祈洲快死了。老头儿不告诉她为什么,就让她陪他最后一程。
“你为什么快死了?”
“因为报应。”
“你做了什么?”
他对她笑,笑得很开心。
“我求阎王让我下辈子再遇到湘,并保留记忆。”
“你这么想她……”
她失落地低头。
“我很高兴,你就是她。”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还要说话,却发现他有些异常。老头儿的叹息声传来,使她面庞被划下一涟涟苦泪。
她不信似的将手伸往他鼻底试探,果真没了气息。
因为报应……
“仙师,阴府是怎样的?”
“阴府么,你想去?”
“您不是说您逛过吗?”
“是,可凡人去那只能先死一回。”
阿婆递羹汤,郎拒对河立。
女子登桥哭,两世情复记。
从此二人相依于桥畔,奈何又多一情传。
人世一说书人道:
阴府不只有彼岸赤花,还有红梅两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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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意】①铃桂:似桂圆般大小的铃铛。(我自己的解释,不是常规的释意,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