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愁

　　1901年，秋。
　　黄昏，北平仿若被迷雾笼罩，不知是刚刚人拉车扬起的尘土，还是什么的。
　　一位女人在跟一位警卫理论，声音尖锐道：“我说着民巷都住了几十年了，你们如今让我们搬，能搬去哪啊？”
　　“又不是我们想让你们搬，是上头的意思，我们有什么办法？”警卫不耐道。
　　“是是是，这地方，都送给洋大爷了，从百姓那里搜刮的民脂民膏也都送出去了”女人讥讽。
　　警卫有点恼怒：“哎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也都是替上面办事的……”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你好，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男人将刚刚和女人吵架的人打发走。
　　江才月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人。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说，没必要为难他们。”男人说话的时候，随手在逗弄女人竹篮里背着的孩子。
　　不过这次女人没有再大喊大叫了，而是沉默了一会儿。
　　男人见女人不说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才月。”
　　“我希望你先不要激动，让你们搬离这里也不是我们的意思，我们只是替上面人办事的。”
　　江才月道：“你们无辜，那我们呢，那全中国四万万百姓呢？她们就错了吗？”
　　“我不清楚，我无法制止，抱歉。
　　不过从60年前英吉利来犯起，各个列强来攻占我们，
　　6年前甲午海战，败，一年前八个国家联合起来欺负我们，我们又败
　　我们的民族又错了什么？又不是我们想这样。”男人说这话时虽然平静，但铿锵有力。
　　江才月清楚面前的人不是罪魁祸首，只得作罢。
　　“孩子多大了？”男人问。
　　“一岁了，一年前生的。”
　　“孩子父亲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半年前出国留学了。”
　　男人笑笑：“我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江才月随口跟他聊了两句，便转身背着孩子和一点点行李走了。
　　男人目送着他一头扎进黄昏里，天还是很灰，此时更暗了。

　　五年后，北京郊区一间茅草屋内。
　　曾经在江才月篮里的小男孩长大了，只不过瘦瘦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冯润泽站在菜田旁问道。
　　“十天，还有十天就回来了。”江才月一边弯腰拔草一边温柔回答冯润泽的问题。
　　冯润泽显然不买账：“不信，你之前就这么说的。”
　　江才月笑笑，她之前念着冯润泽年龄小，每次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十天，小孩子吗，记两天就忘了，什么时候想起来再问，她就又说十天。
　　若是以往江才月肯定不说话了，不过这次不一样。
　　她一笑，对冯润泽说：“儿子哟，娘昨天收到你爹写的信了，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冯润泽还是半信半疑，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爹，隔壁金子每次都能被父母叫回家。
　　不过虽然金子有父母，但每次挨打的时候也是挨双份打。
　　金子的大名是秦悟，父母都是这里的原住民，江才月母子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帮衬了不少。
　　而江才月也经常给冯润泽讲他爹冯平仲的事情，说他爹出国留学可是一般人想都想不来的。
　　从此，冯润泽每晚的时候便计算着日子，盼望着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爹回来。

　　信
　　见字如晤，才月，居海外五年，甚是想念，我也听说了国内一些事情，我现在已经快到北平了，近乡情怯，总觉得书信快些，让他替我提前见见你，千言万语，见面再说。
　　丙午年二月廿三
　　平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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