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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咲』绽放
2、『咲』绽放
三岁的孩子一般会做什么呢？
会说话，会识字，会玩耍，会表达需求……或许还有许多许多，但这与五条咲毫无关系。她依旧是安静地接受着侍女们的照顾，如同一个小小的人偶。只有对于五条悟，才会给予回应——虽然只是一个微笑。
那时尚未像如今一般令人头疼的神子对自己这位生物意义上与自己具有完全相同的血缘姐妹并无特殊。即使他们可以说是整日呆在一起，但也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在一起。天生愚钝的她只是五条家作为一种保险手段而留下的替死之身，她的一切俱因五条悟——为了这一代的六眼。这便是五条咲活着的全部意义。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即使五条家对六眼的消息封锁甚严，五条悟的消息依旧被外界所知。幸又不幸，被泄露的只有五条悟的存在，对于另一个与六眼一母同胞的存在，仍一无所知。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得够多，就算是地狱也有人愿意去闯一闯，更何况五条家比地狱还差了一截。
自从六眼诞生之后，五条家遭到袭击的频率只高不低，那天也是如此。恰逢六眼的诞辰宴，忙碌之中产生了空挡，让袭击者混了进来。
已然习惯的众人有条不紊地撤离，五条悟被安排在前中段，五条咲跟随其后，两人中间夹杂着数名侍者。要说唯一的意外，就是在混战中让一只老鼠溜进了内院。这名诅咒师的术式特别，除了六眼，谁也没发现他隐秘地靠近。
非常遗憾又幸运地是在五条悟动手之前，诅咒师在两者之间选择了被侍女抱在怀中的五条咲。
在诅咒师将利刃挥下的时候，只有五条悟回了头，其他的人也不过是将他遮挡得更严实了些，，也阻碍了五条悟的行动路径。确保神子的安危的重要性，远大于返回去救一个已经无用的存在。对于五条家而言，只不过是发挥了她的本来作用。
五条咲身边的侍女倒下，她自怀抱中跌落。一切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小小的孩子安静地伏在倒在地板上的侍女的尸身之上，只有那浅淡而空洞的眼珠转了两下，将视线从五条悟身上转向了他。那毫无情感的目光带来一种非人的怪异感受，但这并不能让诅咒师的动作停顿半分。
坚硬锋锐的金属穿过织物，诅咒师扬起的刀刃刺入那柔软的躯壳，未能带来血肉的腥气。反倒是如烂泥一样融化褪色，连同握着刃物的手掌一并泛出微微透明的白蜡质感。
这个从来都过于愚钝的孩子，显出了她能与六眼共存于胎中而不被其吞食的才能。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白色忽地扩散开。呆立的诅咒师、锐利的金属、倒下的侍女、木质的地板、泛黄的草叶……以五条咲为中心的一片区域都褪去了颜色，变成缓慢融化的蜡像。近处正在厮杀的人们纷纷感受到体内运作的咒力如陷入泥沼般迟滞、消融，以至于有不少人出现了失误伤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在场人士的注意，纷纷转向了异变的中心。
什么都没有。
不对。
他们分明是看见了的，眼睛、耳朵、鼻子……所有的感官都如此报告，但是大脑却拒绝了这一事实。
它反驳：那里什么都没有，是『虚无』的所在。
矛盾在脑中炸开，剧烈的刺痛如针扎刺入脑中搅成浆糊。不少人当即惨叫着倒下，仅有少数还在勉强支撑，只是连思考都变得迟缓，无人理解发生了什么。
白色依旧在扩散。
他们本该是痛苦的、恐惧的、绝望的、疯狂的，但是所有的负面情感都奇异地转变为一种不可言的，莫大的满足与幸福感。温暖的白色取代了疼痛，陷入了安稳的美梦。
不论是来袭者，或是五条家的人，都被平等裹入柔软光润的白蜡中，成为那白色洪流的一部分。
只有五条悟，在连脑髓都被肆意侵犯的疼痛中，被那白色轻柔地托举到了一切的源头之前。
她笑着说——
“悟。”
*
待五条家的支援赶来时，为过分安静的内院皱起了眉头。
战斗结束得太快，敌人或者己方已经转移，留下一地残骸，才可能如此安静。他们只能祈求不要是最坏的结果。
但不管如何，他们仍是要进去一探的。
在踏入内院的瞬间，显而易见的异样光景呈现在众人面前。
以建筑与庭院的交界为中心，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坑洞，坑洞的边缘带着扭曲的融化痕迹。坑洞的正中，成为她名字『咲』由来的，在众人眼前仿佛花苞缓缓绽放的白蜡内，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躺在其中，一如他们来到世上之时。
两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连身上的着物都纤尘不染。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形迹。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处搜寻后，意外找到了一个还在录像的相机。不知道是谁的，放在偏远的房间内而得以幸免于难。实际上拍到的只有最后一点，但是也足够长老明白那将一切消弭无形之人的身份。
在三岁时，无名的存在终于有了能被称呼的『咲』这一名字。
五条悟在那之后断断续续发了几次烧，体温热得吓人，人们对其原因有着大致的揣测，至少五条咲在其中所占不少。
家中掌权人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危险因素存在于重要的六眼身边，特别是在他们发现无法控制她后。但做了各种尝试，在损失了几座房屋、一批人手，土地上又多了几处深坑后，总算是试出了一点情况。
五条咲似乎并没有她所表现出的那般愚钝，但她很少主动地去做些什么，大部分时候只是如乖巧的人偶，呆呆地或坐或站或躺，一过一天。
只有少数几种情况会有反应，比如：致命袭击。她能够本能地分辨何种程度的袭击能造成致命的伤害，对于药物却不能分别，但似乎也不受药物的影响。
再比如：饥饿。在故意断了几天的食物后，仿如那日的情景再现，白色的流体无差别吞没了她周边的所有，不分敌我，无论有机物或无机物，白色扩张了一定范围后又开始回流，像是在喂养着身为源头的五条咲。
又比如：五条悟。她总会对五条悟相关的一切予以回应——虽然仅仅是微笑或一些不成字句的音节，但不论录音录像、书信，又或只是其他人的言语中提起，唯有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显出异样的活跃来，而像是普通的孩子。
他们也曾试图从这方面入手，但五条咲很显然并不配合。她会对五条悟相关的一切予以回应，也仅仅是回应。再往下他们也没办法实验，谁也没有拿六眼冒险的意思。
一般而论，咒术师的术式会在更年长一些的开智时候确认，因为这时候他们才会初步掌握咒力。但五条咲并不如此，她过早地、本能地、如同婴儿挥舞手脚般地使用着那目前被推测暂定为五条咲的术式的白色蜡质流体。
流体除了物质，似乎也能将存在信息一并吞噬，具体原理不明，虽与出生时所记录的非常相似，但其危害性明显与当时的记录完全不同。若非为了防止敌人利用这份亲密的血缘危害到五条悟，她要不是身为六眼的双生子的话，其实倒是可以将作为一种自爆式的手段使用。
在确定无甚利用价值，并且危险性过高后，五条咲就此被隔离开来。初时还有一些侍女洒扫院内，照顾她起居，教导言语。后来在掌权者刻意的遗忘下，渐渐地人越来越少，只有封印越来越多。
最后仅有食物尚会送达，不需收回餐具，门下的开口更是让他们连会面都免去，也无人发现五条咲是什么时候越发脱离人、脱离生命之存在的。她整个人越发地像一座蜡像，曾经浅淡的蓝眼被白色覆盖，也不再有排泄的行为，进食似乎是她唯一还活着的证明。
她安静地被遗忘着，直到在娘胎里牵着的另一只手推开那扇门为止。
友子自回忆中脱离后，发现在场的气氛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不少人都等待着长老的指令，长老似乎也回过神来，如方才一般，对着五条咲说到：“五条咲，回去。”
五条咲没有动，她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又开始嘟嘟囔囔起来。然后突兀地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句完整的短句：“要和悟、一起！”
众人依旧保持着一种攻击的姿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过度的紧张导致在五条咲抬起头的时候，有不少人惊得差点失手。
“不可能！”
有人反射性地回答，说完才感觉有点不对，然而即使发言者立刻遭到了训斥，脱口的话也无法撤回。
“不……可能？”她重复了一遍，大概十数秒后，她才像是终于理解了，表情缓慢地变化。她眉眼皱起，嘴角下弯，露出受到委屈而伤心的孩子的哭脸。
“呜……呜啊啊……啊呜……”
五条咲整个都伤心得融化了。大颗大颗白色的眼泪带着她的脸往下落，滴落在衣服上。头发、五官、手指、足尖、衣摆，都伴随着她乌鸦般嘶哑又诡异的哭嚎声，如液体一滩一滩流在地上。
先前那咒力迟滞感再度包裹而来，不同于方才融化的食器那只是直观地展示自己存在，不造成危害的白蜡。白色的流体落在地面，汇聚着再向外扩散，同样扩散开的还有大脑中的细密疼痛。
不少人因这疼痛哀嚎，下意识地朝着事件的源头发起攻击，好停下这疼痛。方才因长老的威势而压下来的危险氛围又一次涌动起来，不同的攻击轨迹在空中飞舞而过，场面一片混乱，但目标却是相当一致。
被瞄准的中心既无反击也无防御的意图，只是一心一意地哭泣。
知晓部分内情的友子没有像那些不明所以的族人一样上前，而是悄悄后退。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原本缓缓流淌的白蜡在触碰到攻击的瞬间如受了刺激一样猛然炸开，溅在周围的人身上。不过数秒，那白色就迅速扩大，吞噬了不少人。也有警觉的人，动作极快地将沾染白蜡的织物削去，躲过了突然的袭击，甚至还能顺手帮下其他人。然而很快，他们就自顾不暇了。
突如其来的咒力迟滞感打乱了不少人的节奏，连手脚都变得迟钝。恐慌在人之间传染，激起更多的疯狂。
眼见场面越发混乱，长老们才终于出面。
交涉、或者说诱哄了许久，最后的结果，是各退一步，她吐出未被“消化”的族人，而五条咲能够像是以前一样，在五条悟的身边，进行与他相同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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