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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沈霁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了，毕竟白天和黑夜现在在他眼里毫无分别。
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翌日上午。
谢珩不在，身边空荡荡的，整个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沈霁倚着身后的软垫靠坐起来，意识到现在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沈霁略显灰色的眼眸微微一转，想也没想地摸索着下床。
他轻手轻脚地扶着床沿走出几步，触到了一道屏风。
他暗暗记下，继续向前。
依次摸过了花纹雕刻繁复的桌椅，外间柔软的小榻，正摸索到旁边方桌上那块龙纹玉时，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沈霁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来人声音年轻稚气，似乎像影卫一类。
“公子，别怪我多嘴，主子的东西咱们做奴才的看都要少看，更别提乱动了。”
影卫语气难得的紧张，忙上前几乎胁迫似地将他扶了下来。
神情紧张得好像他碰的是什么不得了的物件。
沈霁心想你至于吗？难道我还能是在乾清宫偷玉玺？
话虽如此，沈霁却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状似不经心地开口，“我们之前见过吧。”
小影卫动作一僵，下意识去看沈霁的表情。
对方白净俊美的脸上挂了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眉眼间满是温润，如果不是手上的一层薄茧提醒着他沈霁的侍卫身份，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
小影卫响起陛下走前吩咐过的话。
“他要是醒了，殿内随便他走动，但不许出门。另外，记得不要被套话。”
小影卫犹豫着。
沈霁猜测到谢凉玉之前可能吩咐过什么，转瞬间释然道。
“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小影卫：“有，属下这就让人去给公子准备。”
沈霁温和地点点头，“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小影卫顿了一下，估摸着时辰，“大概要傍晚吧。”
沈霁“哦”了一声，而后抬起胳膊搭上了小影卫的肩膀。
小影卫被他突如其来的凑近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你……公子……你……”
沈霁心里好笑，语调轻轻地解释道，“我站累了，体谅一下失明人士，带我坐下来歇会儿，好不好？”
小影卫忙点头应声。
沈霁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自然无知无觉。
小影卫刚刚还不理解为什么主子要这样偷偷藏起来这个人，现在顿时十分理解。
他刚一把沈霁扶到小榻上坐好，就立刻抽身出来，忙道：“我去看看厨房饭菜做好了没有。”
说着就一溜烟儿似地消失了。
沈霁：“……哎？这么不禁逗。”
沈霁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水。
茶水温热。沈霁虽然不懂茶的品类，但好歹能尝出来这茶不是一般人喝的起的。
他摸了摸鼻子，回想着刚刚殿内的分布。
沉吟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掉进了狼窝。
这宫中住处能达到如此规模和奢华程度的，除了那位新帝陛下，可就只有一向与新帝作对的五皇子齐王殿下了。
该不会……
不会吧……
沈霁心乱如麻。
对自己缥缈迷茫的未来更加绝望了。
绝望的沈霁在殿内兜兜转转，终于耐不住一腔烦闷，决定出门一探究竟。
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他的耳朵日渐灵敏。
他借口支开了小影卫，身形矫健得像只失明的猫。
他连跨了三道大门，当他以为自己终于该见到室外的阳光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
沈霁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那人一身坚硬的盔甲，似乎气势汹汹。
听呼吸声，他身后似乎还有其他人。
沈霁下意识要跳开，否则他有预感自己可能会被眼前的壮汉单手把心肝脾肺肾全打出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对方的大手已经要捉住他的脖子，沈霁根本逃不出去。
这时，身前却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咳嗽声。
那武将似乎收到了什么指示，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掌。
沈霁听见有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走到自己身前。
随后肩头便多了一件柔软的披风。
“出来怎么也不说加件衣服？”
谢凉玉清润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沈霁下意识抬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随口道：“青羽说你要傍晚才能回来。”
话一出口，沈霁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那个埋怨丈夫回家晚的深闺怨妇。
他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的时候，谢凉玉已经轻声笑了起来。
“那我下次早点。”
沈霁：“……”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配合。
身旁那道冲天的武将怒气还在，沈霁下意识地往谢凉玉身边靠近了一点。
沈霁：“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武将徐远很想点点头说简直十分打扰，可谢凉威胁的目光一扫过，他又默默地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打扰，他们刚好要走了。”
谢凉玉威胁完，转头换了副笑脸看向沈霁，“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沈霁：“……也可以这么理解。”
谢凉玉似乎十分满意，摆了摆手，大有一副朕要去和美人卿卿我我了你们几个看着滚吧的气势。
台阶下站着的一排文武官员：“……”
没听说他们新皇陛下好这口啊？
几个老臣文官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将自己的哪个女儿介绍给陛下合适，实在不合口味儿子也行。
沈霁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否则也不会石破天惊地喊出这几个字。
“谢珩，我们谈谈？”
他但凡能看清楚这是在太极殿正殿，还有眼前这些论年龄资历能当他爹的大小官员，他也不会不知死活地喊出陛下的名字。
一时间殿内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甚至身旁的武将都压不住了，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敢在大殿上喊陛下的名字，这人确实不要命得令人敬佩！简直就是时代楷模，反帝反封建第一人！
而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这位刚刚随手抄了三个权臣的家的皇帝陛下大动肝火的时候，却发现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谢凉玉甚至连面色都没变一下。
唇边明晃晃的一抹弧度给众大臣们看傻眼了。
那不是笑吧？是沈霁瞎了还是他们瞎了……
这还是他们那个年轻狠决的陛下吗？怎么看起来一副不太值钱的样子？
谢凉玉嗯了一声，而后自然地搀过对方的胳膊。
“饿不饿？我带你去吃晚饭。”
谢凉玉心情愉悦，拉着人走出太极殿，甚至还小心地提示他眼前的台阶，连个眼神都没给身后的官员们施舍。
殿下的一众大臣惊得声都不敢出。
活久见了真是。
但也有庆幸沈霁出现及时的，不然下一个被当堂算账的可能就是他了。
众人心思各异，但唯独有一件事统一，就是对这个年轻的名不见经传的殿前侍卫的好奇心，开始无边无沿地膨胀了起来。
沈霁虽然感觉到谢凉玉在商议什么事情，但看对方似乎并不太介意他的到来。
秉持着人都瞎了别的爱咋咋地的心态，沈霁难得神经大条地没再细想。
“沈霁，在想什么？”
谢凉玉难得正儿八经地叫一回他的名字，沈霁恍然回过神来。
“没什么，你刚刚在殿外商议什么事吗？我来的不凑巧，不是故意打断你的。”
谢凉玉轻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从前和我不和的老头子，固执己见罢了。”
沈霁不知道接点什么话，于是也笑了笑。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暴君呢。
他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改口道：“陛下迟早会发现我不见了的。”
“所以我不能一直待在你这，万一我被查出来，我担心会……”
谢凉玉适时接道：“担心会连累我？”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小侍卫人还怪善良的。
沈霁没有说话，面色难得的严肃起来，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谢凉玉见对方认真起来，也好歹是收敛了一点刚刚那副不着四六的轻浮模样。
他半真半假地哄道：“没关系，你听我的话，我就会保护好你，至于你口中的那位陛下……”
“有我呢，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谢凉玉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似乎对他的担心很满意，“我倒没白救你。”
沈霁：“……”
谢凉玉本意并不是威胁，可沈霁想当然地会错了意。
他只觉得对方好像都没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难不成是早就想谋反了？
不会正好等着他成为那个谋反逼宫的借口呢吧？！
沈霁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后怕。
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踏实做人小心做事，万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二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交流着，心思各异。
直到谢凉玉纡尊降贵地帮沈霁夹菜，甚至都要喂到他嘴边来的时候。
沈霁才如梦初醒。
“你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
谢凉玉难得被人拒绝，手指一顿，唇边的笑意压下去几分。
察觉到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沈霁狐疑地唤了声：“谢珩？”
谢凉玉闻声抬眸，再开口时语气淡淡：
“听话，沈霁。”
旁边守着的小影卫连看都不好意思看，直接将脑袋扭到了另一个角度去。
沈霁察觉到对方忽然冷下来几分的语气，到底没有再拒绝。
只是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到底哪里熟悉呢？他是不是在哪见到过？
沈霁有些想不起来。
他没看到的是，谢凉玉的唇角再度扬起来，刚刚那一点下意识的阴鸷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沈霁还没有意识到，谢凉玉此人的偏执绝不是原书中那寥寥几笔的带过而已。
他若是早知道谢凉玉偏执成疾，就该趁早逃开，而不是等到对方认准了自己，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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