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与烂泥

　　冬风里仿佛带着冰碴，腊月里四处都没人。街上黑糊糊一片，只有桥上大灯亮着

　　张斓抽着烟，火星子溅在空气里乱飞，一转头看见桥上坐着个人

　　准确点说是在栏杆上
　　谁他妈腊月晚上出来发疯？

　　人影瘦到一阵风就能刮走，眼见就要往下跳，张斓撒丫子跑过去抱住他
　　他的骨头咔啦咔啦地响，瘦到没边了，他手上使了一点力把人拽下来

　　“你发什么……”
　　青年薄薄大衣袖口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疤，张斓歇了嘴
　　“不回家？”
　　他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那人对他到了声谢，自己晃晃悠悠往前走
　　没走几步他就一头栽下去

　　“欸！欸！”

　　他克扣了自己几块生活费，在爱心大药房里买到了两罐葡萄糖给小孩灌下去，然后背着他挨家挨户打听住处。小孩太轻，张斓身上像没背似的
　　他家在一个老式小区里，只有他一户亮着微微的灯光，打开灯，餐桌前堆着药盒，客厅里缺一条腿的茶几用练习册垫平

　　桌上放着学生证
　　李桦，只有22岁

　　张斓想把他放在床上，但是一掀被子，床单上撒了一大把的图钉。他只好把小孩放在沙发上

　　本想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菜，却没有动过的迹象，只有一托黄瓜吃了两根。不敢再耽搁，张斓煮了一锅粥，把小孩扶起来喂了半碗
　　李桦迷迷瞪瞪被陌生人救下来，带回家，很久很久没有因食物产生愉悦的神经突然出现了渴求，抬手抓张斓手臂，想往身边拽，被他轻轻拨开

　　“别吃太多，睡一会，嗯？
　　声音真好听

　　李桦没多久就睡着了，十几天来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噩梦也没有那么讨厌
　　救完人，张斓有点迷茫，刚搬来这个南方城市，人生地不熟，没有落脚的地方
　　扭头看一眼睡着的李桦，睫毛上还有几粒眼泪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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