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康

　　“钰儿！”秦渊回过神连忙出声提醒秦钰，神情有些复杂。
　　“爹爹，我觉得澹台老夫人说得很对啊，长幼有序。”
　　花容乐了，一边摸着秦钰的手一边信誓旦旦地说：“小钰真有眼光，你放心，你嫁过来，我保证把你当亲闺女一样宠着。”
　　秦渊看女儿决定了，也只能妥协，正逢动乱，十里村又偏僻，女儿总是自己在家，他照顾不到，找个知根知底的托付了，还能有人看顾着点。
　　秦渊看向澹台景尧，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大公子，我这娇气女儿，可就托付给你了？”
　　澹台景尧神色复杂，他在家就是个干苦力的仆人，刚把家里的柴劈了眯一会，就被澹台黎叫醒，一家人来到这。
　　他不明白，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看上他？看这姑娘身体也很虚弱的样子，估计和他一样活不长，难道是感同身受可怜他？不过这种事花容决定了他就别想拒绝。
　　没人在意他的意愿。
　　和秦家结亲，能多换几口饭，才是家里想要的，这姑娘身子也不好，同房的事正好不用刻意推拒，大不了以后他睡地上，相敬如宾便好。
　　“你愣在那干什么呢！这大好姻缘的，念书把脑子念愚了？”花容眼神警告澹台景尧。
　　澹台景尧拱手行礼：“秦家不嫌弃景尧，景尧自会好好照顾秦家姑娘。”
　　秦渊：……
　　总觉得有些草率了，可现在也不是挑的时候。
　　娘子刚过世，钰儿又遭了这一场罪，要是没人好好照顾着，万一也随她母亲去了，他还靠什么支撑，连去见娘子的脸面都没有。
　　他吃点苦受点累都无所谓，唯有这仅剩的女儿不能再有大的差池了，把女儿先暂时托付给澹台家，想从他这得些粮食，农人家总不至于伤了钰儿的性命，自己要先腾出手才能为女儿搏一个今后逍遥的日子。
　　“既然两个年轻的都愿意，现在没什么条件，我们两家就简单办一下。”秦渊点点头。
　　“爹爹，不用那么麻烦，今晚就拜了堂吧。”秦钰一句话，满堂沉默。
　　花容又乐了，这秦家丫头竟这么上赶子，一看就是个软柿子：“好啊！黎儿沐儿走走走，咱们回家布置一下，今晚就给你哥嫂办了喜事。”说着拽着澹台黎和澹台沐快步走出秦家。
　　澹台景尧早就习惯了被忽视，礼貌地朝着秦家两人行了礼，自己跟在后面离开。
　　秦渊呆坐了会，又走回他屋里翻来一个箱子，拿出里面的嫁衣。
　　“钰儿，这是你去年生辰时，你娘就开始给你绣的，花了整整大半年时间才绣好，今天你穿着它，也算是你母亲送你出嫁了，以后嫁了人，受了委屈也别怕，爹会尽快接你回来，你只管好好活着。”
　　“咱们虽是欠人家人情，但也不要太迁就别人，爹这些时日赚的银票都在这，藏好了，毕竟爹不好总去澹台家，没办法时时看顾到你，必要的时候拿去救急。”
　　“爹……”秦钰自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后来那个养父还是她亲手送进监狱的，这一刻秦钰才体会到原来有人为自己筹谋是这种感觉。
　　“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秦渊终究忍不住哭出声。
　　秦钰不知道怎么办，呆呆地站在那，从未体会过亲情的她只能安静地看着这个见面才不到一天，却让她感受到爱的父亲。
　　可惜原主早就死了，但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份，这又是个负责的好爹，就该好好尽孝，原本只把这当报恩的任务，现在却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秦钰穿上嫁衣，秦渊背着秦钰一步步从秦家走到澹台家。
　　澹台家布局和秦家差不多，一个村子的院子几乎都一个样。
　　主厅里喜堂就是几块破旧红布随意围了下，堂上的一对红烛还是半截的，上面还有层暗色的灰。
　　右侧主座上，花容连衣服都没换，却笑得满面春风，心里想着终于有粮食了。
　　秦渊把秦钰放下后，走到主座坐下。
　　花容看了看澹台黎，又看向澹台沐：“沐儿，你来替你大哥喊个礼吧。”
　　澹台景尧身上换了件新衣服，看起来有些小了，衣料是和澹台沐身上一样的锦，一看就是没有像样的衣服临时从澹台沐那边借来的。
　　澹台景尧这些年廪生的补贴，全被花容要了去。
　　瘦弱单薄的身板有些撑不起衣衫，但还是仔仔细细地弄得整齐以示尊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秦钰刚要撩开嫁衣，澹台景尧伸出手扶了她一把，两人跪下，视线却齐齐只看向秦渊。
　　“夫妻对拜！”
　　秦钰对拜时有些晃神，单身二十多年怎么突然就嫁人了呢……
　　有点上头了，万一人品不行咋办……
　　算了，先得手再说，其他以后再想。
　　“礼成！”澹台沐高声大喊，看向澹台景尧的眼神里却带了些复杂。
　　这姑娘虽然身体孱弱，来历不明，但模样是顶好的，总觉得有些可惜。
　　澹台景尧拿了张新红纸，这纸原本是留着给澹台沐提亲用的，澹台景尧亲手写下婚书，两人各自签字按了手印。
　　“景尧，你可要多包容些钰儿。”秦渊拿过婚书：“过公堂的事我去县上就办了，你们不用操心，每月我会多留些米，有空就来拿。”
　　把婚书揣进怀里，秦渊又看向女儿：“钰儿，照顾好自己。”
　　“爹不要太累，慢慢来。”父女对视，其中意味只有两人明白。
　　她刚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天，就急匆匆嫁了人，可她更明白，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她平安。
　　秦渊没多说什么，走到院门口不时回头望望女儿，然后一咬牙转身离开。
　　澹台景尧去送秦渊，澹台沐也假客气地凑过去一起。
　　花容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口，确认了人走远了，连忙起身走到秦钰面前，直接摊开一只手：“大儿媳，咱们家我管钱，你还小，要是有嫁妆就都交给婆母我保管吧。”
　　秦钰嗤笑出声：“我这盖头都没掀呢，就惦记我的嫁妆了？”
　　这时，澹台两兄弟走进院子。
　　“澹台景尧！你娘子不懂事，你还不懂规矩吗？！还不去把嫁妆拿给我？都是一家人了，还防贼似的，你要是不给，我明儿就去县老爷那，告你不孝！我看你还怎么有脸上学！”花容面色严肃。
　　澹台景尧早就习惯了，只是有些歉意地看向秦钰。
　　好一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没嫁进来前都能说出花来，嫁进来还没过一晚上，就装不下去了？
　　秦钰这会儿正浑浑噩噩的，只想睡一觉清醒一下。
　　现在她的怨气比鬼都重！
　　秦钰一把扯下盖头，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到趁手的家伙事，抬手摸了摸头上唯一的银簪首饰，然后突然闪身掐住花容的脖子。
　　当律师那么多年，一言不合动手都是常有的，为此她特意学了点功夫，这幅身子虽然孱弱，但好在轻盈敏捷，突然来这一下也是很唬人的。
　　秦钰一边掐着花容的脖子，一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抵住她的喉咙。
　　花容吓得面色发白：“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
　　秦钰妙目流波，散漫地嘁了声，声音清脆婉转：“现在周围没有别人，我这扎下去，你连命都没了，还想要银子？要不要在你灵堂上烧点？”
　　澹台景尧一眼不错地盯着秦钰，把她那副面上软萌无害，实则蔑视嘲讽的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那样明媚的女孩，澹台景尧眼里有些兴奋，心里起了丝波澜，嘴角不自觉翘起。

　　“你敢杀人！我可是你婆母！我儿子们都在呢！到时候你也别想活命！”花容已经语无伦次了，只想唬住这个疯子。
　　“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清楚？本来想安生嫁过来，平淡过活着，你非要逼我，我要是连那点嫁妆都守不住，还不如死了少给家里留负担，你说呢？”
　　秦钰越平淡无波，花容就越害怕，什么牵绊都没了，这是真能豁出命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不要了！我……”
　　秦钰听到前三个字就痛快地把人往前面一推，根本懒得听她多说，扯过澹台景尧的衣袖仔细擦了下簪子和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把簪子重新戴到头上。
　　随后，原本还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人，转头就倒在澹台景尧怀里撒娇，眼睛亮晶晶的：“相公，我身子不好，刚被婆母气得头都痛了，咱们回去洞房吧？”
　　澹台景尧虚扶着怀里娇小的姑娘，听着前面的话他还有些愧疚心疼，可这最后一句……
　　澹台景尧还是轻轻抱起她，转身离开，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轻声应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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