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叔

　　平安夜晚。

　　三人围着一棵圣诞树坐着，晗心将铃铛什的挂在树上，怀清在一旁暗自神伤自己的钱包，萧洵则冷眼旁观。

　　其实并非冷脸（在他看来），他此刻正在回想过去的种种，既然梦要让他重做一遍，他也不能云里雾里地让梦过去，这一段记忆应该是在宋怀清身边过的第一个平安夜，会多出什么片段吗？

　　头疼，好歹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记全，干脆直接不想。

　　怀清从钱刚赚到手就从钱包里飞出去的痛苦挣扎出来，看见萧洵脸色不好，出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怎的脸色这么差？”

　　他摇摇头，看怀清担心的神色还以为发生什么，原来是担心自己。想到这不禁发笑，曾经的他确实是一步步被这么诱骗的。

　　想是这么想，他同样享受这种感觉，忍不住多看几眼宋怀清，心里莫名被幸福充斥了。

　　“没生病就好，先去洗澡吧。”怀清笑眯眯地搓着他的头。

　　萧洵避开了魔爪后快步走了。

　　另一边。

　　“好啦！”妹妹在旁边突然喊一声。

　　转眼一看，一棵挂满铃铛和小灯泡的圣诞树就做好了，开起灯来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两人费劲把这玩意挪到客厅角落，让它在那杵着。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只好先去别处接个电话，来电人是他大学室友——笛乙。

　　“喂？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出来喝几杯啊，学校附近这家，现在什么时候你就跑回家了。”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你那边很吵，我今天有事，喝不了。”

　　他向对面解释一番。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以后我们喝酒你也来不了了？”

　　“嗯，反正家也离学校不近。”

　　“这样……本来还打算约我们这几个一起出来的，你不来，陈瀚也不来，另外几个还陪女友，我现在已经沦落到陪别人玩了……”

　　“陈瀚也有事吗？……”

　　“对啊，今晚突然就一副被情伤刺激的面孔从宿舍跑出去，估计现在都没回去吧。啧啧啧，不简单呐……”

　　“现在……？”他看了眼屏幕赫赫然的时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别回不去宿舍来我家睡。”

　　“…你提醒我了！我这就回去，一会联系，拜拜。”电话猝然被挂掉了。

　　……

　　水哗啦啦从花洒里有序地喷出，打湿萧洵的身体。他缓缓睁开眼，显然是听完了怀清的电话内容。

　　看到这儿，萧洵回想起宋怀清在大学时比较要好的就是笛乙和陈瀚了，他只听说了笛乙后面事业步步高升，陈瀚不清楚。

　　稍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已经洗完澡出了浴室，正和在他房间放礼物的宋怀清撞上。

　　萧洵：“……”

　　谜之尴尬的气氛让他不禁盯着对方，只见对方干笑着：“你来了。”

　　“是礼物？”出声询问。

　　“嗯……要不猜猜看是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是什么，但嘴还是按着过去的轨迹回答：“笔？”

　　怀清否认后：又道：“那本书……？”

　　“我的演技有那么拙劣吗？连小孩子都骗不了，你猜对啦……”将礼物递给他。

　　“谢谢，叔叔。”

　　对方听到愣了愣，没说什么，然后手微微挪动……碰碰他……的头。

　　萧洵总算知道叔叔喜欢摸他头的习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是从小培养，导致成年后的他免疫了……

　　待叔叔离开后，萧洵自己拆掉礼物盒上的彩带子，将盖子带来，里面的东西同叔叔说的一样。

　　他开始正视这本小说，奇怪的是和第一册不太一样，上面的配文——纯爱知名大作。

　　“虐恋情深，何去何从”

　　“追夫火葬场系列，狗血爱好者天菜”

　　“超劲爆双男子组合”

　　第一册……

　　看到这，他已经明白。

　　他那迷糊的叔叔买错了，下单前也不看内容，明显对不上他看的那一本呢……
　　有点可爱……

　　他把书拿起躺在床上，开始翻翻这本“大作”。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萧洵竟然觉得挺好看的。

　　不知不觉便过了许久，萧洵沉浸在小说里咀嚼文字，看到两主角嘴硬也不愿互诉心意的桥段挑挑眉头，旁边有人都没注意到。

　　直到晗心把脸贴到书的附近。

　　“萧洵……你这本书，的名字，我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一听到人声便弹跳起来，看清来人是宋晗心：“……”

　　“哦，我想起来了。这本我在网上全订阅，就懒得买实体书，你竟然有啊……？”

　　她停顿一下后又说：“……原来你好这一类啊。”

　　年纪轻轻就与众不同，她对萧洵有了一种崇高的敬意。

　　其实他想解释，证实自己真的只是无聊拿起来翻一翻。只见宋晗心意味深长地看自己一眼后又道：“我哥喊你去找他。”就离开了。

　　找他，能有什么事？
　　萧洵点点头也跟着出去，到楼梯下便径直去寻宋怀清。

　　此时，怀清的头发依旧是那条红头绳端端正正地绑紧垂在一旁，在家也不忘正式地穿戴衣服，看见他时便眉眼弯弯。

　　“你找我？”虽然直呼“你”不礼貌，但他固执地没改口。

　　无非就是他生日要到了。

　　“嗯。你妈妈也托人给你带了礼物来，还问你生日要不要回去庆祝。”

　　他不想劳烦父母为自己办一次聚会，相见两厌，谁让小时候的他也是保姆照料来的呢，拒绝了：“不用，还有，谢谢她送的礼物。”

　　这时的怀清对他来说是外人，二话不说就直直把礼物搬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东西很多——母亲送的一摞书，父亲送的新衣物，哥哥送的……一个八音盒，打开后两个小男孩在上面转圈，一副兄友弟恭状。

　　这时的父亲常常繁忙到连家也不回，送的衣服尺码还正合适。长大后再看这段记忆，心情复杂起来。

　　客厅。

　　宋怀清在手机里回复温之柔的信息后，略有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日历，看到十二月三十日的备注：萧洵的生日。

　　“唉……”

　　“老哥，年轻人不能总叹气。”妹妹语重心长地说教道。

　　“确实……萧洵的生日要到了。”

　　“原来你在考虑这个，那买个蛋糕，顺便叫他几个朋友过来？”

　　“他妈妈有意办个聚会，我问了萧洵的意思，他拒绝了。还有，他真的有几个朋友吗？……”

　　“说不定呢？”晗心耸耸肩。

　　“好了，年轻人还不能熬夜，快去睡吧。你明天不还得上学？”说到这，晗心苦起脸来，可怜巴巴地被赶走了。

　　不过，怀清忧虑的不是生日，而是这几日骚扰电话的名单。

　　里面的几条号码曾被他拉黑，全当眼不见心为净，但陆旭成像是拿捏他的心理，让他想装作不在意也难。

　　在他十二岁那年，母亲癌症去世，没过多久父亲便听从家族进行联姻，至那以后他与妹妹在家中就如同外人一样夹缝生存，没有母亲庇佑就如同外边的一根野草，轻轻一吹便散到各处。每见父亲都是一脸愧疚和忧郁的表情，谁稀罕？一来母亲回不来，二来也阻挡不了兄妹俩出走。

　　他对父亲更多的，其实是失望。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宋怀清还记得更小些时候跟父母一起出游，那是童年少有的幸福时光。

　　成长的每一年的每一周，陆旭成不厌其烦地打电话，被拒绝多少次一样坚持不懈，他早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心情了。或是三番五次叫人上门，他硬不去也没办法，父子俩就这么耗着。

　　晗心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事情印象不深，对父亲那边没有像他这般痛恨，只能说是一般。可是这几年来也有跟他提一嘴回去，他原本的意思是保持现状，直到他爹亲自把妹妹接回家——那天妹妹提前放学，他没来得及看消息，被截胡了。

　　依稀可见，自己那时在门外看见父亲和妹妹的模样，青涩的少年眼里清晰可见的震惊和愠怒。

　　这样难堪就同跳进大海，海水不止地往他身上拍打，要他窒息。

　　刹那间想起晗心来到他家的那一天。

　　1998年，妹妹这年才5岁。

　　正值秋季，在车内的一家子关着车窗，在逐渐降温的日子中穿戴外套，显得整齐单一又正式。

　　车子最后停在一座叫“港城儿童福利院”的门前，车内的女人和男人交谈着，应是打算让女人和儿子先下车进去。

　　“怀清，我们先下去，让爸爸把车停去其他地方。”女人笑吟吟转过身来道。

　　“好。”他乖乖打开旁边的车门，和自己妈妈一起慢悠悠地下车。

　　“我刚刚四处看了看，估计有个地方可以停车，黎黎，你先带怀清进去吧。”陆旭成往窗外看去。但小怀清懵懂地打着瞌睡，不知道父母来儿童福利院做什么。

　　福利院内种了一片榕树，树藤成片垂下，蔓枝乱长，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好不热闹，炎炎骄阳，倒是将吵闹的孩童玩闹照耀成午后溢出的温馨。他被妈妈安排在了院子里别乱走动，她去去就回，然后便见妈妈进了福利院屋内。

　　随后不久，他的……爸爸也进了福利院，客观上讲，陆旭成身材相貌从来不差，虽然没长得十分的英气，脸庞总带一股阴柔，在婚后对他妈妈温柔尊重，所有人都道其为好丈夫。只可惜人会变，也可能是他自己对陆旭成偏见太大。

　　请忽略他在回忆里思考时直呼父亲姓名……

　　他在外面没站多久，进院门内耳朵似听到手续、领养、女孩……什么等字眼，那时实在太困，只好半睡半醒地踉跄跟在父母身后。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

　　“爸爸妈妈要带你去看你的妹妹呀。”语毕，宋黎黎搓搓宋怀清的头，满是怜爱地望着他。

　　怀清脑袋转不过来：“可是妈妈没有怀孕呀？哪来的妹妹？……”

　　陆旭成跟着福利院院长去了哪里，他不清楚，只知道他回来时旁边多了一个更小的女孩子，就这么牵着手慢慢走来。

　　“怀清，以后这个小姑娘就是你的妹妹了。”

　　男孩直直盯着对面的小女孩，眼睛又大又亮，像紫中带红的葡萄，一眼看去像是布娃娃，惹人喜爱。初次见面，他便很喜欢这个妹妹。

　　“你们两个小朋友，互相打个招呼吧，认识一下？”站在一旁的院长道。

　　一时的沉默是女孩先打破的：“你好啊，大哥哥。”顺便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

　　“你……好，小妹妹。”

　　这样就算认识了罢。

　　院长在一旁讲解道：“这姑娘平常在这就很乖，现在能被领养也让院长我可以放心。哦，福利院的每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翻翻字典看着寓意好就取上名字的，这孩子叫晗心，若是有意愿要更改……”说了一通。

　　“啊……不用，晗心这个名字挺好的。小姑娘，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陆晗心，我们是一家人啦。”陆旭成弯起嘴角道。

　　一想到这，怀清忍不住吐槽陆旭成有一股拐骗小孩的气质呢。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说，在院长和父亲的协调下跟他们回了家。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家妹妹很可爱。妹控，人类的美好品质之一。

　　他想起自己妹妹刚来那会脸上的婴儿肥，一抬头，一张巨大的人脸就在他面前。

　　萧洵这人真是没大没小！见他不理人便凑上前来。

　　怀清没好气地说道：“你凑我这么近干什么？……”

　　“我找你有事。”

　　这小子能有什么事情……？听到这句，怀清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好气地问：

　　“怎么了？”

　　“我饿了。”

　　这毫不在意的语气，这毫不在意的态度，这毫不在意的嘴脸竟说出这三个字！他还以为是什么急事能请惜字如金的萧洵开口，可惜他再生气也不忍心让在成长的孩子挨饿。
　　民以食为天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呃……好的，也不早了，给你煮个面吧。”

　　宋怀清匆匆起身往厨房走，在一个储物柜里拿出一包泡面袋，拿锅、盛水、烧水、面条、下料、搅拌，最后关火稍稍等待，一碗泡面就成型了。

　　“你不习惯。”
　　“？”

　　怀清皱皱眉，正在思索他指什么不习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