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拍

　　宋泽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当六点闹铃响起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体沉得要死，根本不想动弹。可是今天是军训的第一天，他根本没有办法赖床。
　　妈妈十分霸道地直接把房门打开，拉窗帘开窗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大声地催他赶紧起床洗漱上学：“今天第一天别赖床啊，赶紧起床洗漱把饭吃了，水煮蛋要吃完不许剩不然不许出门！”
　　最讨厌吃水煮蛋了。宋泽无奈地起床穿好军训服、洗漱，然后迷迷糊糊地坐在餐桌旁嚼水煮蛋。妈妈已经拿出他的保温杯，往里面灌满了热水：“要勤喝水，不然中暑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可热了。”
　　宋泽终于把最后一口干巴巴的水煮蛋咽了下去，然后拿起水壶背上书包准备离开。妈妈叫住他，今天开车送他去学校。
　　妈妈在前面一通叮嘱，要记得中午去食堂把饭卡激活了，要和同学好好说话不要不理人，要争取在休息时间多看点知识点什么的。宋泽敷衍地应着，其实灵魂已经放空了好一会儿了。
　　下了车，宋泽竟然看到了许若婷。
　　不得不说这姐身材是真好，军训服都能被她穿得这么板正。但是她是不可能好好系扣子的，袖子被松垮地挽到大臂，领子也是桀骜地立着。她笑着跟宋泽打招呼：“哟！这不是我新同桌吗？”
　　宋泽也笑着回她：“早啊，你怎么从这个门来的学校？”
　　许若婷一挥手：“昨天晚上临时去的医院，今天就从这个门儿来了。”
　　宋泽听到医院，有点担心：“你生病了吗？没事吧？”
　　许若婷拍拍他的肩：“不是不是，是我家人，没什么大事。”
　　宋泽更是有些担心了，但是再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于是也就没再继续问。他和许若婷一起走到教室，看见班主任已经在前面说军训相关的安排了。
　　这回叶老师没有说太多话，因为接下来就该换教官来带领整个班级了。他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注意安全和请假相关要求，就拎着包走了。紧接着进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很凶的教官。
　　“我姓熊，叫我老熊就好，接下来一周，将由我来带领你们进行训练。”
　　教官用着一副严肃的表情说着不严肃的绰号，让大家都忍俊不禁。
　　宋泽觉得这算是一个好开头，凭他的直觉来看，这个教官应该会很有亲和力，军训偷懒的可行性会大大增加。
　　天气确实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毒辣。之前的几天虽然也都是闷闷的热，但也不至于让人这么难受。今天的阳光却像烤灯一样赤裸裸地打在人身上，真的让人觉得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到现在已经是第三轮的五分钟军姿了。宋泽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汗水流到嘴角，偷偷舔一下还是咸的。
　　什么偷懒，根本偷不了一点懒啊，差评。
　　就在宋泽感觉下一秒就要直接倒下去的节骨眼上，教官终于宣布了上午场的训练结束。今天上午尽管没有教什么需要大运动量的内容，只是立正稍息、整理着装，在现在的天气状况下也是异常的艰难。
　　老熊让他们先原地坐下休息，不许解散，因为还有十多分钟才到上午放学的时间。老熊抱着胳膊来回踱了两步，然后把自己的扩音喇叭放在队列前面，冲着队伍喊：“谁上来自我介绍还是表演个节目？”
　　大家纷纷开始窃窃私语，大概意思总结下来就是都不想去。
　　宋泽当然更不想去。他趁着老熊不注意偷偷蹭到队伍后面想和许若婷唠嗑。许若婷正在那里闲着无聊拔假草玩儿呢，看见宋泽过来就立马凑了过去。
　　“一会儿你去食堂吃饭吗？”许若婷小声问他。
　　“我得去食堂办卡。”宋泽摸摸裤兜，妈妈给塞的四百块钱还在。
　　“那你快办完咱们一起去食堂呗。”许若婷发出邀请。
　　宋泽刚想答应，就听见队伍里面一阵骚动。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队伍都开始唉声叹气的。
　　许若婷探头往声音最大的地方看了看，然后用力地拍了拍宋泽：“卧槽，你快看啊！”
　　宋泽莫名其妙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正在队伍前面悠哉悠哉地吃着冰棍，一边吃一边嘚瑟地朝着新生这边挥手示意。
　　“哦，看来是学长啊。”宋泽没太在意。应该是终于挺到能在新生军训的时候吃冰棍了，就算放着假也要特意来学校转一圈。
　　许若婷叹了口气：“不是啊，他是魏朗啊！这才是重点好吗，不是冰棍儿！”
　　魏朗？有这么巧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宋泽不解，隔着这么远还能认出来就是他？
　　许若婷让他看那学长的衣服。宋泽看过去，是一件黑红色的假两件半截袖，上面有很逼真的狼爪印图案，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配饰，看上去还蛮酷的。
　　“那件衣服，就是魏朗学长暑假在商场演出穿的那件衣服，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在前排呢，”许若婷解释道，“你仔细看还会看到Sunshine的，好像是他自己定做的。”
　　宋泽一直埋着头，听完许若婷的解释就想抬头去看，结果余光瞥见魏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旁边。
　　魏朗当然没认出来他是昨天那个唱Charlie Puth的小学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坏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冰棍，对着他们说：“军训辛苦了吧，哎呀真遭罪啊是不是？”
　　宋泽莫名其妙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他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去叫住魏朗，告诉他自己就是昨天晚上被说适合唱摇滚的学弟。
　　可是好傻啊这样。
　　说不定人家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在意呢。
　　但是这可是和音乐社社长套近乎的大好机会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宋泽感觉自己要纠结炸了，但是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开口的这几秒钟里，魏朗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无差别攻击，大摇大摆地往篮球场那边走过去了。
　　许若婷在那边拍了拍宋泽：“你咋啦？看上他了？”
　　宋泽被吓得回了神：“不是！疯了吧！”
　　许若婷被他激烈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拍着他肩膀笑道：“这是你说话最大声的一次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熊在那边也吐槽：“这帮小崽子，好了伤疤就忘了当时有多疼了看来是。有没有人上来表演节目啊？”
　　队伍里发出了爆笑声，乱糟糟的。
　　老熊突然大手一挥：“那个！”
　　宋泽被老熊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吓一跳，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看上去很安静的女孩子。
　　女孩被吓了一跳，就听老熊冲她喊道：“对，这个梳两条辫子的女生，就你，上来自我介绍表演才艺！”
　　队伍开始鼓掌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宋泽十分同情地共情了一下这个女孩子。他设想了一下当众表演的场景，觉得换是自己上去的话，估计心态会崩掉。
　　女孩颤颤巍巍地走到队伍前面，捡起老熊的喇叭，按下开机键，里面突然开始播放《致爱丽丝》的铃声。
　　队伍立马发出了一阵爆笑，女孩的脸肉眼可见的熟透了。
　　老熊向队伍凶了一嘴：“都别笑了，再笑你们上来表演节目！”然后走到女孩面前，低声和她说了两句话，帮她调试好喇叭。
　　女孩小心翼翼地“喂”了两声，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我叫程筱恩，来、来自24中。”
　　24中，好巧啊，宋泽扭头看向许若婷：“她和你一个学校诶，你们认识吗？”
　　许若婷回答得不是很明白，含含糊糊的：“嗯……认识……”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一反常态安静地托着腮看着前面有些害羞的女孩。
　　…….感觉她的神色有点复杂，但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情绪，宋泽想。
　　程筱恩在前面煎熬地站着，拿着喇叭嗯嗯啊啊支吾了好长时间，才步入正题：“我没有什么才艺，就给大家唱一首歌吧。”
　　她唱的是《Moonriver》，宋泽有听过的，是一首很舒缓的英文歌。程筱恩的音色很特别，有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能量，甚至让这天气的灼热都减淡了几分。
　　“oh，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 a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一首歌下来，程筱恩的脸已经红透了，可这并不耽误她唱得非常出色，大家听完都反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要鼓掌叫好。
　　老熊也笑眯眯地走过来：“我也听不懂你唱的啥意思，但是好好听啊。”他也跟着鼓起掌，惹得程筱恩更加害羞了，赶紧跑走蹲在队伍中间。
　　“还有谁要表演节目吗……”
　　老熊的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无奈笑着摇摇头，拿着喇叭喊了起立立正稍息整队，就让大家解散了。
　　宋泽有看着人群逐渐散开，有点分辨不清方向了。他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了食堂在哪里，这会儿突然就迷路了。
　　幸好许若婷从女生队伍里走出来找他了，看见呆呆站在那里的宋泽她直接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呆啊，是找不到食堂在哪里了吗？”
　　在一个女生面前丢面子了，宋泽羞愧地想，幸好是在许若婷面前。虽然刚认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却觉得许若婷是一个极为可靠的朋友，遇见她真的很幸运。
　　他们结伴一起穿过林荫道，摸到了S中食堂。
　　进入食堂，宋泽心里就不禁感叹，果然是S中啊。不像平常学校的食堂，S中食堂更像是小吃街一样，有着很多不同的档口，有卖麻辣烫的、卖烧烤的、卖烤肉拌饭的，甚至有专门的奶茶店，奶茶店还有两家不同牌子的。
　　许若婷指了指楼梯：“饭卡应该是在二楼办理，牌子上有写。我去旁边便利店买面包吃，你先把卡办了，再去买饭，然后咱们在楼梯口集合啊！”
　　饭卡办理的人比较多，宋泽排了好长时间才拿到饭卡。他下楼，看着琳琅满目的档口，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来吃什么。
　　突然，在麻辣烫档口，他看到了魏朗。
　　因为又不是在室外，魏朗就把帽子摘下来套在手上转着玩，这样也暴露了他染成红色的头发。
　　宋泽在心里纳闷：怎么学生还能染头发呢……
　　突然，宋泽明白了为什么听魏朗的声音会耳熟了。
　　培博中学对街的大树下面那家小音乐店！那天宋泽看到的，叼着棒棒糖打着游戏染着红头发的男生，可不就是魏朗吗？而且，那家店的名字，和魏朗乐队的名字，都叫Sunshine，这绝对不是巧合。
　　宋泽看着魏朗的红毛和唇钉，他一直觉得这人看上去着实不像善茬，怪不好惹的。
　　魏朗看样子是选完菜了，回过头看到有个学弟在那里傻愣愣站着，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排队选菜取号，就走过去对着宋泽说：“新生吧，你先去排队拿盆儿，然后去选菜，选完就给阿姨让她帮你煮就行。”
　　接着他推了宋泽一把，就转着帽子去找座位了。
　　？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惹……还挺像热心市民的。
　　宋泽心想，买麻辣烫还要教我，好好笑啊这个人。
　　他索性去排了麻辣烫，然后拿着号在旁边等。等了不知道多久，魏朗绕回来，挤到窗口喊：“阿姨，我的好了吗？”
　　真的是社牛啊，宋泽想。
　　阿姨看上去也和魏朗很熟了，给他盛好麻辣烫，故作责备地说：“催催催，你再着急我也不能给你吃夹生的啊。”
　　魏朗笑着接过麻辣烫，大声和阿姨告别：“那阿姨我先走了哈，辛苦！”阿姨笑着让他常来，就继续去准备宋泽的那一份了。
　　这人真是个看上去不好惹的热心群众啊。
　　这就是宋泽对他的初印象了。
　　和许若婷汇合后，他们一起找桌子坐下吃饭。许若婷就捧着一个黢黑的面包啃，还问宋泽麻辣烫好不好吃。
　　宋泽吃了一口裹满麻酱的面条：“好吃啊，比我家附近那家好吃。你为什么就吃面包啊。”
　　许若婷一脸苦相：“减肥……女生的终身事业啊。”
　　没等宋泽回她，她突然贼兮兮地说：“我知道学校活动室在哪里，你想去看看嘛？”
　　宋泽咬着丸子拼命点头。大概是教学楼西边那个大楼吧，好像有图书馆，还有专门的音乐教室，宋泽是在学校电子地图上看的，这个地方特别明显，应该特别好找。
　　吃完饭，两个人就兴冲冲地往学校西边走过去了。
　　这会儿起了点风，虽然风都是温热的，但起码空气流动起来就不会那么闷了。学校的绿化做的很好，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就刷刷地相互推搡起来，宋泽觉得甚是好听。
　　学校的社团多，活动室自然够大。一进那栋椭圆形的建筑，就能听见里面传来音乐的声音。许若婷说，这大概率是各大社团在为百团大战的路演准备了。
　　怪不得今天魏朗会来学校，原来是来排练的啊。
　　许若婷小声和宋泽嘀咕：“我估计Sunshine也在练，但我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屋，我们可以偷听一下。”
　　着实是有点难度的，这栋建筑一共有三层，每层有五个教室是音艺术教室，难道要一间一间听过去吗。
　　正在他们俩蹑手蹑脚地准备一间一间听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要找哪间教室啊？”
　　宋泽汗毛直立，回过头去就看见了魏朗那张不好惹的脸。怎么还没完了？
　　这个距离，终于把魏朗的脸看仔细了。
　　是一张很硬朗的脸，在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里也算是长得比较不错的了，是一种很痞气的好看，尤其是他这红色的头发和唇钉更是让他显得特别不良，和S中格格不入。
　　许若婷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宁静：“我们是新生，迷路了，不小心就摸到这里了，就来看看。”
　　宋泽在心里给许若婷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没有许若婷，他估计得死在这里。
　　魏朗看着这两个怯生生的新生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就哈哈笑着说：“这里是学生活动室，各大社团排练用的，这不是快要百团大战了吗，大家就都在准备了。”
　　许若婷和宋泽交换了个眼神，大概内容是：
　　许若婷：他……还挺热情的，没那么不好惹？
　　宋泽：嗯呢。
　　魏朗一边带着他们走，一边问：“你们有打算报哪个社团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音乐社。”
　　魏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狠狠暗爽了一下。他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是吗，我就是社长，我叫魏朗。”
　　两个人再一次脱口而出：“知道。”
　　魏朗疑惑：“你们怎么知道？”
　　宋泽咧嘴，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怎么就条件反射了。许若婷也尬笑着挠挠头：“我……去看过你们演出……所以就知道了。”
　　魏朗实在是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他十分愉悦地大笑了几声，在一间教室前停下，抬手打开门，向他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今天就带你们看一回现场版吧哈哈哈哈哈！”
　　宋泽：！
　　许若婷：？！
　　教室不算大，但设施都很齐全。架子鼓、音响、电子琴、话筒，应有尽有，就是宋泽心里想的音乐教室该有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魏朗领着两个新生进来的时候，本来在吃着饭的众人都愣了。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刚进门的三个人。
　　背着红色电吉他的长头发男生率先打破了沉默：“朗子，吃顿饭你怎么还拐卖俩儿童过来呢？”
　　旁边正在咬炸鸡的双马尾女孩差点一口炸鸡喷出来。倒是女孩右手边端着盒饭的戴眼镜的男生继续淡定地吃起饭来。
　　魏朗上去怼了长发男生一拳：“我怎么就拐卖儿童了？啊？”然后回身勾住宋泽和许若婷的脖子大声道：“这俩都是我粉丝！”
　　双马尾女孩一口炸鸡彻底喷了出来，她狼狈地从裤兜掏出纸抽抽出一堆纸去擦地。
　　宋泽想，早知道有现在这一出就不来活动室好了……
　　魏朗松开了两个可怜的新生，指着吃饭的三个人介绍道：“这就是我们Sunshine乐队的成员了。长头发嘴特损的这位是我们的吉他手，蒋徽。这位正在吃炸鸡的减肥人士，是我们的鼓手，何柔。这位戴眼镜的帅哥呢，是我们的键盘手，高明帆。我们还有一位贝斯手，但是他不想起床，就没来，叫郑啸。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宋泽第一次鼓起勇气和魏朗说话：“可是我们不一定能通过面试啊。”
　　魏朗摆摆手：“就算过不了面试也是朋友啊，喜欢音乐我们就都是朋友！”
　　第二次了，宋泽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只要喜欢音乐，我们就是朋友……难道，音乐不是孤独的吗？
　　从小，宋泽对音乐的执念就格外强烈。在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里，他就已经会自己编着调哼歌儿玩儿了。还记得小时候在幼儿园里，每次老师问他，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宋泽都十分坚定地说，我想唱歌。
　　可是老师总是说，当歌手是没有大志向的。因为其他小孩都说，我想做科学家，我想做宇航员。他这个愿望，太单薄，太自私了。
　　他不止一次和妈妈说，他想学钢琴。其他小孩很多都报了兴趣班，学钢琴，学声乐。
　　可是妈妈说：“你还是小孩，你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吗，钢琴那么枯燥的东西，我给你报了，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纯粹是浪费钱。一架钢琴少说都上万，再说，音乐能当饭吃吗？”
　　妈妈对于音乐的态度是非常显而易见的。这种娱乐的东西，对于她设想的儿子的人生来说，就是节外生枝，是错的。
　　在错误的方向上投资，就是拿钱打水漂。
　　“你只要好好学习，长大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就算是完美的生活了。”
　　宋泽想起自己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弹吉他、写歌玩儿的那些日子。当那些旋律从吉他里无拘无束地奔涌出来的时候，那种快乐是没人能理解的。
　　他是很渴望别人能够懂他的。他也曾把自己写的曲子、自己唱的录音播放给别人听，可是那些夸赞，都像是哄骗小孩子的糖果，里面全是没营养的糖精和添加剂。
　　所以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除非他幸运到极致，否则音乐就是百分百的孤独。他只是，也只能有一把民谣吉他，和无数自娱自乐孤芳自赏的时光。
　　直到魏朗出现，他说，你更适合唱摇滚，可以试试面试我们Sunshine音乐社，可以和我们的乐队成员做朋友。
　　就像是一道光，打在了宋泽以为他会永远锁住的早已黯淡的心里。或许，这就是他们叫“Sunshine”的意义？
　　“真的……可以做朋友吗？”宋泽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抖了。
　　魏朗以为他太紧张了，笑着又一次揽过他的脖子：“这有什么的啊，喜欢音乐的话，大家认识认识以后一起做音乐啊！正好我们要排练，你们也不着急，来看一会儿吧？”
　　许若婷在一旁连连点头，眼睛直冒光。
　　魏朗松开了宋泽的脖子，拍拍手：“都吃完了吧？开始干活儿吧兄弟们？”
　　魏朗给两个新生搬了两个塑料凳，让他们坐在一边，然后回头安排乐队成员开始排练。
　　何柔把炸鸡袋子系好，坐到架子鼓凳子上，拿起鼓棒在手上转了两圈；高明帆推了推眼镜，走到电子琴前，翻了翻谱子，把琴的电源打开，按了几个和弦，电子琴的音色很沉稳；蒋徽随意地把自己头发扎起来，给自己的电吉他插上电，但是音响声音不小心调太大了，给所有人吓一跳，然后龇牙咧嘴地把音量拧小。
　　魏朗拿过话筒，拍了两下，又在声卡那里调了调，然后开始说话：“兄弟们都知道是哪首吧，一会儿肉丝儿引入啊，咱们开始排练了啊！”
　　何柔惨叫一声“别叫我肉丝儿”，然后敲了三下鼓棒。
　　“三、二、一。”
　　这首歌是Sunshine的原创，是大家一起作的词编的曲。先是一段很柔和的钢琴前奏开场，过了几十秒，电吉他和鼓点一起来就让音乐燥了起来。魏朗踩着鼓点点着头，不急不慢地开口：
　　“你说我唱出的希望叫荒诞，
　　你说我期盼的自由太不堪，
　　你说所谓的我的世界它太扯淡，
　　可我笑了，只说了句晚安……”
　　魏朗的声音有一种很厚重的金属质感，但很意外的是，他的舒适音区并不低。歌声和伴奏融合得刚刚好，副歌的一些喧闹的处理让这首歌里怪诞的不现实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只能说，已经远远超出了十六七岁少年的创作水平。
　　宋泽看向唱着歌的魏朗，他的眼神看上去很散漫，姿态也十分放松，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气质。
　　宋泽脑海里突然产生生了一个想法，并且越来越笃定。
　　Sunshine，这样的乐队，这小小的S中音乐社，是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
　　他们应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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