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枉过歪

　　纪暨对着里面微微笑了一下，“小家伙儿，我出去一趟，乖乖呆着。”
　　说完就关上门走了出去，“纪公子，这个孩子是樊东居家的孩子。”纪暨神色一凛，然后他听见大力说道：“已被灭门。”
　　纪暨眼里的震惊几乎按捺不住，他试图从大力面上探出几分怀疑，却被大力肯定的眼神堵了回去，“居家可是名门。”
　　“是，听说……一把火什么都烧没了。”纪暨闭了闭眼，转头向着屋内看去，“那这个孩子……应该是居家存世的唯一血脉了。”又该拿他怎么办呢……
　　纪暨抬步回到房间里，小孩儿正缩着身体睡觉，他嘴巴微张看起来可爱极了，男人坐下来摸了摸小孩红扑扑的小脸，对跟在后面的大力，
　　“罢了，我便带他走吧，总不能让他自生自灭。”
　　大力一惊，“纪公子，您是忘了那件事了吗？”
　　纪暨神色一散，“没忘，可是大力，这些年在外漂泊，饿死的老人，啼哭的孩子我见得多了，可是只有这个孩子，在见到他的时候，我动了恻隐之心。”
　　大力愣了一下，纪暨继续道：“我想……我与这个孩子一定有什么渊源，又或者有缘。”
　　正巧这个时候小孩儿“哼哼”着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那个好看的男子正在看着他笑，低沉的男音带着醇厚的温柔抚慰人心，“小家伙儿，以后我做你兄长可好？”
　　……

　　男人抱着小孩儿坐在马车上，小孩儿的手紧紧地扒着男人的衣服，从刚刚把他抱上车就一直这个姿势，这孩子也不嫌累。
　　男人拍了拍他，“小孩儿，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小孩儿的脸贴在他的怀里，闻言摇了摇头，男人叹了口气，如今也算是确定了，这孩子醒过来的时候，就什么记忆都没有了，大约是高烧不退导致的，
　　跟谁也不说话，倒是黏他黏的紧，男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马车向着桃溪山的方向驶去。
　　神主府
　　马车一路磕磕绊绊上了山，只听见一声马儿的嘶吼声，马车便停了下来，纪暨抱着小孩从车上下来，小孩儿从纪暨的怀里抬起头，偷看了几眼，门口有两座石狮子，琉璃高瓦，漆红色的大门大敞，旁边还有两个角红色的小门，
　　门口站了几位衣着朴素，面带微笑的人，小孩儿在接触到他们温和的目光猛地转了回去，紧紧贴在纪暨怀里。
　　周围不知谁笑了一声，声音轻佻却格外好听：“小纪，这孩子把你当娘了吧。”
　　高墙大瓦之上，一个男子头发半束躺在房顶，光打在他高耸的鼻梁上，丹凤眼带着几分清冷，他右手举着一个酒壶，正侧头看向这边，说完这句话之后，酒壶一歪往嘴里浇了一口酒，酒水清冽透着银色的光，他回味的抿了下唇。
　　纪暨喊道：“赶紧下来吧。”那个男子偏头对着纪暨一笑，顺着屋檐的斜坡翻滚下来，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走了过来，抻着脑袋打量了孩子几眼，抬眼问道：“你从哪儿拐来的孩子。”“捡的。”“这年头凭空能捡这么大的孩子啊，你莫不是跑别家去偷的。”
　　纪暨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质疑他的男子说：“子行，这事儿更像是你做的出来的。”
　　那位叫子行的少年绕着纪暨转了一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衣冠不整的样子。”
　　纪暨很无奈，小孩儿一路揪着好说歹说也不松手，他也不做纠结，而是朝着人群中一位带着蓝头布，穿着灰色麻衣的婆婆说道：“乔婶。”
　　名为乔婶的婆婆连忙上前，“少爷。”“这孩子以后就交由你照顾了。”纪暨声音提高了一些“从今天起，这个孩子便是神主府的小公子。”
　　众人惊疑不定，子行问道：“你怎么会……”纪暨自然知道众人在顾虑什么，他也不作解释，只道：“这孩子被牙婆子扔了，在大雨里浇了三天，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子行看向纪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以往带回来的人不都住在桃溪村了吗，今天倒也特别。”
　　纪暨沉吟了一下，最后吐出了一句，“老祖在竹阁吗？”
　　子行闻言明白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纪暨见他不再有异议，对着众人说：“都听见了吗？”众人齐齐喊道“是。”“乔婶，要你费心了。”“少爷，你说哪儿的话呀，我自当好好待小少爷。”纪暨拍了几下小孩儿的后背，“小家伙儿，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神主府的小公子。”
　　小孩儿从怀里昂起头看他，纪暨眼中满是温柔，“遇到你的那天漫天大雨，雾霭沉沉，那我希望你以后拨开云雾见月明，长成翩翩玉公子，便唤你琚月吧。”子行微抬了一下眼眸，随即一抹了然藏于眸底。
　　小孩儿闻言则是紧紧地盯着纪暨的脸，纪暨直视着他的恐惧和犹疑，那双眼睛里满是坚定和温柔，孩子在这个眼神里得到了安抚，不一会儿将脸又埋了回去，先是抽搭了几声接着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声荡起了阵阵回声。
　　纪暨抱着他进了门，“刚回来，带你见一下老祖，他是兄长的师父，他老人家喜欢小孩子，你可有福了。”琚月鼓着小脸，抿着嘴，“嗯”了一声，纪暨看着他这奶娃子的样子，笑了笑，捏了捏他的小脸，“不是瞪我的时候了，现下倒是害羞了？”
　　纪暨抱着琚月兜兜转转进入一片竹林，一眼望去脆生生的竹林，仿佛闻到一股清甜味儿，门口的鹅卵石路一路铺到对面的亭子去，
　　纪暨说道：“老祖喜欢竹子，我就建了这里，取名憩竹阁。”
　　琚月乖乖的点了点头，纪暨看向他，眼中溢满了温柔与笑意，“我对你没有多大的要求，就是要知礼守礼，过一会儿见了老祖要有礼有节，不可莽撞。”
　　纪暨带着琚月绕过了亭子，向着隐藏在竹子里的一间竹舍走去，纪暨在竹舍门口停下，把琚月放下，纪暨向着竹舍门口的方向行了一礼，琚月也随着纪暨乖乖的向着门口行了一礼，他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这么做没错，“师父，弟子回来了。”过了一会儿，不知这竹林的风到底刮了多久，里面不咸不淡的传出了一声“哼！”。
　　纪暨无奈的笑了一下，向前推开了屋子，琚月跟在后面，被打开门的样子惊了一惊，竹屋里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杂乱的书籍铺满了地面，一个老头背对着这边，坐在一堆书里，看不着脸，身上淡绿色的衣衫格外雅致，小老头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纪暨走向前去，走向了面对老头的那一面，深深行了一礼，“师父。”“哼！”老头转了个面，纪暨连忙走了几步，正对着他又行了一礼，“师父。”“哼！”
　　老头向后转去，与琚月的视线正好对上，一大一小大眼对小眼，琚月看见了老头的样子，那个老头脸色红润，白色的胡须占了半张脸，眼睛特别的黑亮。
　　两个人均愣了一瞬，小老头眼睛猛地发亮，琚月的后背一阵发毛下意识向后迈出小短腿，可是下一瞬他眼前光景变换，整个人已经凌空而起，小老头把他抱了起来，还开心的颠了颠，“你哪里拐来的小孩儿。”
　　纪暨走了过来笑着说：“从路边捡的，没人要，抱回来给你做徒孙，怎样？”
　　“好好好，你看着小孩儿不哭也不闹，比你小时候懂事多了。”
　　纪暨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叫什么。”琚月看了一眼正温柔看着他的纪暨，见纪暨笑着点了点头，“琚月。”琚月转头对着老头老老实实的答道，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小老头眼神忽然变了一下，像一根针刺了纪暨一下，“确定吗？”
　　纪暨嘴角收起笑意，“确定。”小老头随即变换眼色，朝着小琚月乐呵呵道：“既然成为纪家子，那你就挂在你兄长门下，唤我一声师祖吧。”
　　琚月点了点头，“师祖。”“孩子不认生，我喜欢，虽然是挂在你兄长的门下，可是你可是要随我学东西的，明白吗？”琚月点了点头，随即疑惑地道：“那兄长呢。”老祖眼神都没给纪暨一个，自顾自的说道：“你兄长是个野的，好久才回来一次，你可要跟我这老头一起适应适应啊。”
　　余下一声轻叹被琚月听了个真切，纪暨深深行了一礼，“师父，您别生气了，徒儿错了。”
　　“错了什么用，你改过吗，每次一有事情就跑了，之前也还好，个把月就回来了，这次可好，整整一年才回来，我老人家有几个一年啊。”
　　纪暨垂下了眉眼，他深知亏欠，这出去的匆忙，谁也没通知，等他赶到的时候，怕是家里人才知道，难为子行那边刚见他一面还给了个好脸。
　　琚月看见纪暨垂眸不语，师祖一声不吭的样子，觉得应该缓和一下气氛，他主动抬起手抱着师祖的脖子，将头贴向师祖，软软的说道：“师祖，琚月陪你好不好？琚月给你讲故事，陪师祖玩，师祖不要生兄长的气了。”
　　“好好好，听小琚月的。”老祖心尖尖都软了，他瞥向了另一边，难为情的说道：“看在小琚月的面子上，这次就不找你的事儿了，这次……可有受伤？”
　　纪暨轻轻地说道：“没有伤到。”“也是，你恢复能力那么强，我也没必要操这份心，行了，你把小琚月留下，去找找子行那小子去吧，他每天都跑到我面前把你骂一通。”
　　“师父，刚刚在门口见过他了。”“怎么，见了我一面就不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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