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千里不掩情

　　蒙蒙的黑幕中，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刘学冒了出来。
　　刘学也听见了前面的跺脚的声音，知道是江源，一边跑上来一边喊着：“江源，这么冷，还不快走，等谁呢？等我呀？”
　　“切！等你？我想撒泡尿，看看有没有人。”
　　“哎，我也有一泡尿，早上起来着忙，还没来得及撒呢。来啊，咱俩比比看谁呲的远……”说着，刘学解开腰带掏了几下，冲着一边呲了出去。
　　江源“切”了一声，向前走去。
　　刘学提上裤子追上来说：“你不说要撒尿吗？”
　　“撒不撒尿用你管啊？你管这事儿的啊？快走得了。”
　　刘学边系裤子边嘶嘶呵呵地说：“哎呀，真冷，冻死我了，撒尿都冻成冰柱了，哈，嘿嘿，嘿嘿……”说着说着，刘学嘿嘿笑了起来。
　　“嘿嘿啥？快点走，别跟着我。”
　　“嘿嘿，我知道了，你，你是在等杨兰吧？”
　　“我等她干啥？快点滚！别等我揍你啊！”
　　“哎，哥们儿，我是，我是，我是想告诉你……”
　　“告诉我啥？说！”
　　“人家杨兰不用抄你的作业了，有人帮着写呢，我说了你咋不信呢？昨天我又看见了，放学时，张小山把杨兰的数学和物理作业都拿走了，然后俩人一起回家的。”
　　“滚！”
　　“你咋不知好歹呢，我告诉你的是好话，咋还跟我来气了呢？真是的！你要来气也得跟姓张的那小子来气啊，别跟我来呀，哥们儿！”
　　“你是真想让我揍你一顿吗？啊？快走，别等我真揍你！”
　　“你咋了，你让人家欺负糊涂了？真不知好歹了？揍我干啥呀？”
　　“快滚！”
　　“江源，我告诉你，这个气，必须出，不用你管了，我今天必须揍他！”刘学说完，气呼呼地向前走去。

　　原来，昨天放学的时候，刘学刚从校门里出来，就看见张小山腿搭在自行车上，向校园里张望着，好像是在等人。刘学也往校园里看了一眼，发现杨兰骑着自行车出来，手里还掐着两本作业本。刘学一看，没走，躲在一边偷偷看着。杨兰从校园里出来，直接到张小山跟前，把手里的作业本交给张小山，张小山装在书包里说：“今天的课，听的咋样，明白不？”
　　“不明白，物理一点都没听明白。作业都做不上。”杨兰晃着头说。
　　“那我吃完饭去你家给你讲讲吧。”
　　“行，那你快点去吧，给我好好讲讲。我等你！”
　　“嗯，吃完就去。你先走吧，别让人看见。”
　　“呵呵，看见怕啥？我都不害怕，你怕什么？咱也没做什么错事。”
　　杨兰说了一句，骑上车子向前走去。
　　张小山故意捅咕一会儿自行车，看杨兰走远了，才抬头向前看去，正好看见杨兰回头示意他上来。
　　张小山赶紧骑上自行车，向前追去。
　　这一切，被刘学看得清清楚楚，气得他一跺脚，说：“哎呀，气死我了，这杨兰，咋是这样的人呢，真不咋地啊！白瞎我哥们对你那么好了，太气人了！太气人了！哎呀，不行，必须揍张小山一顿，这小子他妈的找死呢，谁的女人你都敢抢！”说着，狠狠吐了一口，向前跑去。

　　刘学一边向前走，一边想着昨天放学时在校门口见到的情形，越想越生气，突然又站下，看着江源严肃地说：“哎，江源，说真的，今个儿咱们必须揍他一顿，出出气，我真看不下去了，这小子太可恨了。一个新转来的，敢如此放肆，必须让他知道知道在这个学校谁是他爹！”
　　“你能不能快走，真等我揍你呀！”
　　“你咋这么气人呢，真不知好歹了？揍揍的，该揍的你不揍，总要揍我干嘛？气人！行了，这事儿不要你管了，待会我自己揍他，必须揍他！”
　　“你快走吧，我烦着呢，别磨叽了，求你了，行不？”
　　其实，江源也很想揍张小山一顿，但是，他怕弄得全校都知道他的对象被张小山抢去了，太丢人了，所以，不敢动手打张小山。
　　刘学极不情愿地“切”了一声，向前跑去，拉开了一段距离。
　　江源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地回头看看。不一会儿，杨兰和她的叔叔一起骑着自行车上来，从江源身边歪歪扭扭地骑过去，没走几步，摔倒在雪地上。江源赶紧跑上去，扶起杨兰的自行车，“摔疼了吧？”
　　杨兰爬起来，拍了两下身上的雪，说：“没事儿。”
　　“我给你作业吧，你抄完一起交上。”
　　“不用了，我也得学着自己做，总抄你作业老师知道该不让了。”杨兰说着，骑上自行车走了。
　　杨兰的叔叔扭头问了一句：“他说什么？”
　　“不搭理他，走吧！”杨兰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江源知道，杨兰的叔叔很老实的人，他们都是一个年级的，但是不同班，彼此都很熟悉。他能问杨兰一句江源什么什么了，肯定是从家里出来时就做了准备，让这个叔叔陪着杨兰，目的就是防止江源的干扰。看到这里，江源明白了，以后这个叔叔会紧跟杨兰，不给他留任何接触杨兰的机会。
　　江源蒙了，望着远去的杨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拳头用力一甩，向前跑去。边跑边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么，学习啥也不是，现在想起自己也得学习了，之前干嘛了？还不是每天抄我的作业，连作业都做不上，有啥可牛的！哼！不搭理就不搭理，老子好好学习，棒棒的！等我来年考上大学，我就在大学里找个对象，找个最漂亮的，大学里的校花，让你看看，小瞧我，哼！
　　杨兰没搭理江源，江源才这样想。如果杨兰跟江源多说几句话，或者再问江源要作业抄，江源会立马高兴起来，就不这么想了。所以说，他要在村口等着见杨兰，交代一下，同意分手，其实心里还是想跟杨兰维持恋爱关系。人家不搭理他了，他才愤愤不平地这么说。

　　上中学，江源虽然在班里年岁最小，个子最矮，但是同学都喜欢他，喜欢他做事认真的劲儿，喜欢他敢于负责的精神，也佩服他的学习。所以，老师让他当班长。同学们也都支持他的工作，特别是女同学，有事没事的都爱跟他搭上一句：
　　“班长，我钢笔没水了，你帮我要点呗。”
　　“班长，你作业写完了吗？给我看看。”
　　“班长，你今天咋来晚了，我到班里，都没看见你，干嘛去了？”
　　“班长，高速行驶的列车进站不停，如何让乘客下车？”
　　……
　　可能是发育问题，起初，江源对性还没有认识，所以，女同学主动搭讪，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觉，每天除了学习，就是跟男同学打打闹闹，跟女同学，基本没有什么深入交集。
　　教室后面有一个小胡同，不到两米宽，下课了，男同学都聚集在那里嬉闹，有的摔跤，有的跳狗（一人双手住着脚面，弯着腰，另一个人跑上来，按着他的后背跳过去，弯腰的人一点一点往上升，也叫升级，谁跳不过去了，就换位，弯腰让别人跳。同学们叫这种活动为“跳狗”）、打瓦盖，还有玩“洋火枪”的，就是□□，它是用铁丝制作枪的形状，使用自行车链条做枪管，动力是自行车内胎皮带，火药就是火柴头，火柴在碰撞挤压的时候会发出声响并飞射而出，这是七八十年代农村孩子最喜欢玩的一种玩具。后来因为危险，被学校取缔了。
　　江源的邻居家有一个哥哥，叫大军，当兵复员，经常带着江源一起玩。因为大军在部队特务连，学过擒拿格斗，江源又喜爱武术，所以拜大军为师，让大军教他武术。大军也喜爱江源，一有时间就训练他，打沙包、绑沙袋，拳击、摔跤、擒拿、格斗……
　　在大军的严格训练下，一年之后，江源初步掌握了擒拿格斗的基本要领。同学中，比他大的比他高的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课间他在胡同里最爱玩的活动就是摔跤。有时候，把两三个同学都摔倒，摞在一起，他坐在人家身上。
　　一晃三四年的时间，江源的格斗训练从未间断，水平也不低了，时不时地与大军较量一下，有时候竟然能获胜。因为擒拿格斗训练的因素，江源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再也不是那位乖巧的小老弟了。在校园里，江源凭着这份擒拿格斗的技术，称王称霸，谁也不敢惹，同学们摔跤时，都要说除了江源之外，我谁都不怕。
　　开始，江源还只是玩耍，嬉闹，没有什么目的，但是后来变了，每一次逞能，都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因为，他想成为女同学心中的强者，讨女孩子喜欢。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讨女孩子喜欢，但就是喜欢，喜欢被女孩子关注，喜欢看到女孩子对自己的那种眼神。这些女孩子也奇了怪了，对那些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男孩子，没一个喜欢的，反倒是喜欢江源这样桀骜不驯，带点野性，有点蛮力的，把这样的男孩子作为心中的偶像，崇为英雄。江源明白这个现实之后，对女生投来那带着爱意的目光，有感觉了，而且，这种感觉还很强烈。可能是因为经常做格斗训练的缘故，虽然个子还是不高，但身子强壮起来了，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还特别愿意在女同学们面前显示出来。
　　其实，江源与很多男孩子一样，进入青春期之后，体内总是萌动着一个力量，这股力量又总是要爆发出来。所以，他们特别喜欢剧烈运动，比如打篮球，跑全场一个小时，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如果你让他接着再跑一个小时，他也不会感觉累，一定能坚持下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而男孩子进行这种剧烈活动时，又非常愿意有女孩子参与，起码要有女孩子围观，这时，男孩子才会发挥到极致。
　　一进入篮球场，江源就像一头年轻的小狮子，横冲直撞，不顾协作，只彰显个人力量，带球过了中界就投篮，然后，一定会偷偷窥视一下围观女生的反应，等待着女生那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还有，课间与同学掰腕子，没有女同学围观的时候，他一般不参与，如果女生围上来，他一定抢着上场。特别是有女生在为他助威的时候，更是卖力。说来也怪，掰腕子，江源几乎没有输过，所以，他也有自豪的资本，每次赢了之后，总会傲视全班，牛哈哈地地甩上一句：不服的，上来！
　　这个时候，也会有女生悄悄骂他一句：大恶鬼，真能嘚瑟！
　　“大恶鬼”这个外号是女同学为他起的，但是没人当面叫，他也不知道。若干年后，江源回老家看望当时的班主任老师，老师告诉他，江源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雅号”。
　　其实那些叫江源“大恶鬼”的女同学，并无恶意，只是特别注意江源，又不好意思搭讪，就骂上一句。这种骂，哈哈，还真有点打情骂俏的意味。
　　另外，此时的江源也确实很不像话，在同学中，原来的那种桀骜不驯，逞强好胜，已经逐渐演变成了，争强斗狠，嚣张跋扈。因为他自身的强盛，没有对手，所以，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即使不是他亲自动手，也有一群跟随的人帮凶。一段时间以来，江源在同学中的恶劣行为，已经变质了，不是那种一时冲动的打仗斗殴，而是带有霸凌意味的行为了。所以，大恶鬼这个称呼，也有同学对她害怕的意思。但是，这是少数同学的心理。
　　不过，当时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很实在，他们对异性的感觉，完全是原始性的，不参杂任何社会元素。正因为这份实在，男女同学之间的感情都很真挚，也很淳朴，感觉也是特别的美好。同学之间都很单纯，除了青春期身体心理上的变化外，没有其他的因素。对于江源的恶劣行为，一般来说，还有一定程度的羡慕，认为这才是英雄，这样强悍才是未来的依靠。又因为江源的学习很好，也是同学们喜欢的一个因素。所以，江源自然也受到不少女生的爱慕。
　　在这个时期，这些孩子们，会自然地对异性产生兴趣，探索和发展自己的性别身份，也会出现渴望与异性建立亲密关系的挑战与困惑，倾向于与同龄人建立紧密的友谊关系。
　　正是这种心理生理上的发展变化，江源对杨兰产生了爱慕之情，之前，两人的关系已经达到如胶似难舍难分的程度了，现在杨兰突然冷了下来，不搭理江源了，一时间，还真让江源很难接受。
　　江源想着这些，突然感觉自己确实做了很多错事，真的很“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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