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一起被全江湖追杀后顿悟了

作者:蘅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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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静真右手揽住欧阳恒安破窗而出的同时,他那两支筷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折成了几段,被和尚一扬,立刻如闪电一般向窗外飞去。
      “小拈花手”的暗器手法一出,当即点中了几个官兵的大穴,将他们点倒在地。
      静真随即使出“千斤顶”,看似身法飘逸实则重如千斤一般踩过剩下几人的肩膀,借力跃到了马厩处。

      马厩处的木栏杆边靠着一个蓑衣剑客,正是方才在酒楼里静真注意到牵两匹马的那一位。
      剑客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那柄引起静真注意的剑。
      剑被一块灰布包裹得很紧。从表面看,剑身通体长过普通宝剑,剑柄更是长出了许多。
      此人对于这一系列变故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正抱胸而立,气定神闲地注视着夺窗而出到他身前的静真和恒安。

      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让恒安极度不安起来,大声问:“那几个都死了?!”
      这可是衙门的人!
      静真却不回答他,只是飞快单掌一礼,然后语气急速地对着那蓑衣剑客说:“义士可愿指一条明路?”

      蓑衣剑客翻身上了一匹马,说道:“上马。”
      随即奋力扬鞭,立刻往他来时的路上飞奔而去。
      就像与和尚串通好,专门等在此处接应他二人一样。

      静真也不磨蹭,立刻带着恒安上了马,在众官兵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紧追了上去。

      恒安坐在前面,身后是和尚那尚有余温的怀抱。
      他莫名觉得很安心,上一个让他感到这样温暖的胸膛,正是他临走之前,紧紧抱住他的母亲乔西娘。

      他娘说:“恒安吾儿,你要好好活下去。即便用爹留给你的东西换一条命,也要好好活着。在爹娘心里,什么都没有你活着重要,明白吗?”
      乔西娘那时紧紧地抱着他,不舍地摩挲着恒安的脸,哭着笑道:“吾儿莫怕,爹娘会在九泉之下一直帮你看着。我儿一生康健,吉人自有天相。等到百年之后,再带着新妇来找爹娘一家人团聚,给爹娘敬茶!”

      恒安蓦然闭眼,鼻子一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咬牙忍住了啜泣,可身形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心知,自己从此便要四海为家了。

      “别怕,”身后的人突然开口,“他们只是被点中了几处大穴,过两个时辰就会恢复如初。”

      静真自然感受到了恒安那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以为是自己未曾回答恒安方才的问题,让这孩子想岔了,惧怕州衙人命官司所致,这才赶紧答道。
      谁知恒安却说:“多谢小师傅救我。家父在世时曾教我武功入门心法,方才形势所逼昏了头脑,小师傅勿怪。”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固执地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窘迫的模样,即使在颠簸的马背上依旧用袖子死死挡住眼睛。

      静真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问:“柴门素有‘寒士广厦’之美名。方才酒楼中那位拔刀相助的杜大侠,你可认识?”
      恒安摇摇头。
      能拿出“柴门令”的人,想必当是柴门中举足轻重之人。
      静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腰间木牌。
      这是方才杜仲伯按住他手低声言语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这块木牌塞进他手心里的。

      这东西他自然认识。
      柴门令,可供天下寒士留宿避祸之用。
      “柴门”起于天元年间,距今已50年之久。
      据传,江湖寒士,只要得了这枚柴门信物,凡遇见柴门住所,皆可进门直入,自会有人将住所安排妥当、一应俱全,且保投宿者之后的七日安宁。
      柴门中人喜好结交天下朋友,势力甚是广泛、背景雄厚,且从不张扬,因此江湖中很少有人敢不给柴门中人面子。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听见在前策马扬鞭的那侠客突然“吁——”一声控马。
      静真反应不及,连忙拉住了缰绳,在一处岔路口急停下来。
      静真:“敢问侠士,为何停在此处?”
      那人语意嘲弄地笑道:“近日雪霁初晴,三五日内不会再有瑞雪。马蹄印子几日也不会消退,小师傅难道想做蒲州城的通缉犯,被追到天涯海角么?”

      两人往后一看,发现果真如此。
      官道泥泞,而他们这两匹马新踏上去的印记一路清晰可闻。
      何况照静真方才所说,那些官兵两个时辰之后自会醒来,州衙官兵快马加鞭,他们三人如何能逃脱?

      这人指了指东边的道路,道:“距离此地十八里有一处农户,门前柴扉呈九纵三横之势。还请小师傅下马,带着这小孩儿步行前往。安全起见,请小师傅对脚印略作遮掩。”
      静真一个翻身,轻轻落在地上,然后直接将恒安从马上背起来。
      他转过身来,作礼问道:“多谢侠士。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在下免贵姓钟,上云下阳。”钟云阳微微一笑,拱手道:“先别急着道别。结交天下赫赫有名‘寒士广厦’柴门的机会,在下怎么会放过?二位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驾——”
      说完,便打了个马哨,带着两匹马往另一条路扬长而去。

      那钟云阳说得不错,十八里外果真有一处农户小院,院内只有一位老妪。
      静真将木牌交给她,老妪便立刻将她二位领进了门,送上吃食。
      只是奈何此间只有一间卧榻,老妪将柴房清理干净,铺上三床褥子就算他们的栖身之所了。
      待和尚与少年喝了碗米汤,身子将将暖和起来,静真这才松了口气。
      他抬眼看恒安,发现这少年竟还一直盯着他。

      “可是贫僧身上有什么异常?”静真问道。
      他方才便有所察觉,恒安自从他背上下来,就一直盯着他,连将米汤喂进了鼻孔都未曾移开。
      这火辣辣的视线和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真是直白得让人没法子忽视呢!

      恒安吞下那口含在嘴里很久的米汤,惊讶道:“你竟能踏雪无痕!我爹爹都不能!”
      静真:“……”
      原来就是这事儿!

      静真不动声色地喝完最后一口米汤,慢条斯理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你别当我是三岁稚子!”恒安嗤之以鼻:“我爹说过,江湖群雄辈出。可要说武功数得上名号的,也只有陈州太白山庄沈庄主、越州南山寺圆慧方丈、青刀会栗帮主、蓬莱岛仙霜阁引浪刀秦微之,以及终南山五道的五行剑阵而已。”
      静真点点头:不错,倒也没被黎沣二庄主养成废物,看来欧阳雄对他这两个异性兄弟也不是完全没有戒心。

      “师傅出身南山寺么?”
      “不错。”静真放下了碗,开始入定。
      恒安见他已然开始运功,只好自顾自地嘀咕起来。
      “这九人中,要说轻身功夫,那自然是‘终南五道’秋阳道长的‘梯云纵’首屈一指。南山圆慧方丈虽誉为天下武林宗学之师,可轻身功夫却未见得有多么厉害,只是近身功夫绝佳,身法博学多闻,采众家之所长罢了。”
      还未完全入定的静真:“……”

      当着别人的面,对着别人一派武功指指点点,自己却不过是个连一套刀法都使不完全的孩子。
      莫说他自己不过一介少年,便是他欧阳家家传的风雷刀鼎盛之时,也不敢在南山寺圆慧方丈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欧阳恒安大概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小被黎二庄主、王三庄主娇惯捧杀得没什么涵养了。
      静真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贪嗔痴三毒”,终于还是没忍住,凉凉地说了一句:“贫僧不才,正是南山圆慧方丈座下弟子。”
      恒安一脸意外,然后又有些黯然:“原来如此,真是失敬了。我自小被二……被黎沣、王朝养大,没什么见识,方才所说均是从庄内门客处闲聊中偷听来的。”
      如何能不黯然呢?
      天下武学南山寺的小师傅,看起来约莫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年纪,已然能独身闯荡江湖,渡己及人。
      而自己却……

      三十年前,南山十八棍僧千里奔赴雁门关外,救下国之栋梁如今镇守北庭的范大将军。大弟子圆慧自此一战成名,身名鹊起。
      江湖有传言,圆慧方丈只收了两个徒弟。也不知这静真和尚,是其中哪一个?
      估摸着年纪,想来是最小的那个关门弟子吧!
      恒安这样想着,又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不知小师傅如今多少岁了?”

      倒霉孩子没点眼力见,看来静真小师傅今日入定的功课,是注定完成不了了。
      静真只好陡然放松下来,几个呼吸间,翻腾的血脉已然平静。于是他往火堆中添了几个树枝。
      他沉默地回想了片刻,道:“贫僧五岁入南山寺,至今已有十八年了。”
      恒安默然。
      佛门清修苦练竟如此养人!明明大了他整整一轮,看上去竟像个差不多十六七岁的小沙弥。

      南山寺十八年的清修苦练,日日千凿万锤,逐渐将静真的心海打磨得平静无波。
      如同一面古朴的铜镜,沉淀下南山春来秋去年复一年的印迹。
      他忽然想起他那位早早还俗的师弟,离开南山寺之前,在藏经楼外问他:
      “师兄从未想过入世吗?”

      他记得那时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阿弥陀佛。师弟不闻,此地不是入世否?王侯将相礼佛幽居,还在渴求出世长生之道;师弟常年受佛偈熏陶,却也算不得出家人。岂不闻慧能祖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未曾出世,何来入世一说?”

      那时,他讨了个巧。
      对入世的陌生与抗拒,以及潜意识里想让师弟留下来的劝诫让静真觉得,入世不过就是换一种地方修行罢了。
      他那时这样想,所以这样说了。

      而今入世不过半载,已知世事难历,人情难消。
      俯仰间,不过区区“取舍”二字。
      却好似重逾千斤,令人举棋不定、踌躇不前。

      他看向眼前这个不足十四岁、尚不自知自己背负了多少血雨腥风的大麻烦。
      欧阳家灭门的消息,江湖间不日便会沸沸扬扬。
      欧阳家唯一独子,无论是否手握可颠覆朝堂的“上官遗珍”信物,都会成为江湖中的众矢之的。

      出世游历,他本也做好了面对万千险阻的准备。
      可漂泊江湖一旦负箧曳屣,静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面对群雄逐鹿的勇气,更不知自己有没有能在万千追杀中,保全自己和欧阳唯一血脉、安然回到南山寺面见师父和诸位师伯师叔的运气。

      临走之前,师父将他引到南山后山的断念崖前,问他:“何为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又问:“世人皆苦,当何如?”
      他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圆慧转过身来,问出了最后一句:“苦海沉浮,积重难返?”
      他想了想,郑重其事道:“舍身饲虎,求得放下。”
      圆慧那时笑着点点头道:“我徒天生慧根,善哉!静真,你且下山去吧。”

      静真苦笑,将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今日方知。”
      “小师傅这般谪仙的人物,还真是一心向佛!”
      一人突然浴血推门进来,浓烈的血腥味带着凌冽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柴房。
      正是钟云阳。

      静真皱紧了眉头:好重的杀气!
      钟云阳反手将门闩上,带着三分讥诮二分凉薄倚靠在门上,抱着剑向恒安努努嘴,道:“可惜佛不渡有缘人,我和这小孩皆是凡夫俗子,不曾被上天眷顾过,无缘体会我佛的慈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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