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绝招抱大腿

　　穿了衣裳，发现其实还算贴合身体，沈豫尽瞧着落地铜镜里的自己，很高，甚至比轩烁谙要高，沈豫尽嫌极了自己，已有好多年没端端正正的看过自己了。

　　只有在别人口中或是蒋肃恒的殷勤中，知道自己当时应当是有几分姿色的。

　　自己这副模样，真如孤魂野鬼般，不及三年前俊朗，那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沈豫尽早就不在了，现在铜镜里的，是只愿为轩烁谙俯首的罪人。

　　“沈豫尽，你磨蹭得很啊。”

　　沈豫尽整理了一下衣领，金粉浅蓝的花纹确实衬得他更加娇俏，他转过了头，正要应轩烁谙，突然眼前就黑了下来，脑袋沉得厉害。

　　“咚！”他刚刚板正立在铜镜前身影直直倒了下来，脑袋一阵刺烫，“喂。”最后的意识是轩烁谙在唤他名字。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轩烁谙。

　　三年前市坊民间一些女子对轩烁谙的爱慕，她们鲜少读书，费劲扒拉翻出来的佳话，对于轩烁谙，却显然是形象且够用的。

　　可沈豫尽不费吹灰之力，动了动嘴皮子，就圈住了轩烁谙的灵魂三年，偷走了他的光阴。

　　他是来找他麻烦的，他也是来自撞寻伤的，谁也别谦虚，谁也别吝啬谁。

　　就算是轩烁谙要他去死，他也认了，这是他倒下来的最后一个念头。

　　。。。

　　“沈豫尽，放手，你抓得好疼。”耳边是轩烁谙弱弱的声音，他缓缓松了手，他感觉一卷温热摩挲过他的脸。

　　“…母亲。”那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轻柔的擦拭，“母亲…我好想你。”沈豫尽本能的抓住那人的手，那人猛的挣开。

　　“将…将军，沈大人，烧糊涂了，怎么这样胡言乱语起来。”

　　轩烁谙看着高烧不退，满脸苍白的沈豫尽，狠心道“谁知道，他这样，是不是装的呢？”

　　说着就气愤了“去拿药，灌下去，我，我管他生不生病，他今晚是必须要和我去晚宴的。”

　　“是。”下人放了面巾，沈豫尽的手就这么垂着，轩烁谙立在床边静静注视着，沈豫尽嘴唇发抖，还在喃喃自语。

　　“您能…回来看看我吗？”沈豫尽恳求着，他似乎就跪在地上，看着那道身影变成金光。

　　然后，他如濒死一般垂下头，“尽儿知道错了，您看看我吧…我真的…想您了。”

　　“尽儿。”母亲失而复返，握住了他早以宽大的手，她的体温那样安心温热“你长大了。”

　　“对，母亲，我长大了，和父亲一样，我也是一个狱官。”

　　“是。”母亲似乎叹了口气，手又轻轻按住他的额头，“尽儿，要做一个清明的好官。”

　　沈豫尽蹭她的手掌“好，母亲，我定不叫你失望。”

　　“好…我相信你。”沈豫尽被她拥在怀里，轻轻拍抚着背，似一道暖流滚入体内。

　　沈豫尽感觉视线漆黑，与母亲相处只觉得漫长，意识回笼，沉重的眼皮难掀开，他感觉嘴里有些苦涩，终于睁开眼，只看见轩烁谙，他不近不远的站着。

　　满是冷漠又戾气的目光，可以杀死人了，沈豫尽脑有些痛胀，摸索着床沿只一个劲的想起身。

　　“躺下沈豫尽，别以为生病了就可以逃过一劫…”

　　“将军，我没想逃，你多虑了。”沈豫尽看着他，眼前还是有些模糊，聚不了焦。

　　“那就睡好，把药都喝了，病怏怏的样子，晦气死了。”轩烁谙不留情面，字字怨气。

　　其实沈豫尽也想问，这么喜庆的宴会，为何非要自己跟随，他其实可以挑选一个更好看的，更健康的男子，更尽他面子，更着他颜色。

　　也许因为轩烁谙恨他吧，想羞辱他，昔日踩在他人头上的人，而今是他轩烁谙的男眷。

　　他再度躺下了，自己的身体不行，能睡则睡一会。

　　起来时，天光大黑，窗外暗暗透着亮，雨似乎已经停了，外面的地应当湿着，数盏宫灯的火影撺掇，在光亮水面，是沈豫尽最喜爱的景色。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指，随手点了灯，就见地上零零散散落着几枚晶莹的纸，沈豫尽费劲的捡起来，才发现是糖果。

　　沈豫尽觉得，许是之前的那个下人，觉得他的药汁苦，特意送来的。

　　“衣服没换，将军看着满意吗？”轩烁谙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巧绊到了，然后，从他袖间溜出来了个小巧精美的糖果，好巧不巧正是沈豫尽现在捏在手里的那类。

　　。。。

　　“咳咳。”轩烁谙拍了拍衣服，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会以为，这个糖是我悄悄放给你的吧，不可能，沈豫尽，你想都别想。”

　　好的，我想都别想，沈豫尽无奈的笑了笑，笑时低下眉眼，细长眼睫轻颤，一边唇角勾起，染上薄晕，平静而勾人。

　　轩烁谙突然就看呆了，那个粉蓝色的衣裳，让沈豫尽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那么温婉那么美。

　　三年未见，沈豫尽长得竟越发好看了，月牙薄唇，柳刀细眉，皮肤比曾经更白，乌墨长发，细碎而憔悴的垂在脸上。

　　轩烁谙皱了皱眉，又骂骂咧咧鼓鼓囊囊“不满意，你哪里我都不满意。”然后转头又走了。

　　那他来干嘛的，其实沈豫尽觉得有点好笑，专门来挤兑他的吗。

　　收拾了一下衣服也起来了，他才发现，自己的领子间有一些药汁，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刚刚他趴着，领子大开，没有在意。

　　他闻着若隐若现的药味，竟然觉得挺舒服的，不是苦腥味，是淡淡的木质香，不会直冲鼻，也不醒脑，反而喜爱极了。

　　出了房间，外面也正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将军府是很大的，到处点满了宫灯，不是自己心中那种阴暗的氛围，是整个视线全部被照亮了。

　　碎玉梨花，沉粽屋瓦，积水如镜，美极了。

　　他从旁边的檐廊走过去的，那时雨太大了，都冲进了廊下的走道。

　　马车候着，不见轩烁谙的身影“将军呢？”沈豫尽靠近，他的声音还是细细的温沉。

　　“将军去换衣裳了，大人稍等。”

　　回答完后，那人又恭恭敬敬递来一张面纱“沈大人的身份，心里应当有数，将军说了，怕别人误会…”怕别人说将军刚回来就勾结御士狱问官。

　　“知道，我心里有数。”沈豫尽平静接过。

　　轩烁谙也来了，一身金蟒圆领袍，腰笔直纤细，偏偏他束了高高马尾，金红色的琉璃珠踞，跟三年前相比，锋利成熟了不少。

　　“为什么不上去等，杵着做什么？”轩烁谙满语间的不耐。

　　“我在恭候将军。”沈豫尽看着他的脸，“不需要，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沈豫尽点点头没做声，而后看着轩烁谙很快的钻进了马车，自己呆呆的站在了原地，他不知所措的时候。

　　马车旁的帘口被掀开了，轩烁谙的脸阴沉“还不上来？要我等你？”他说话时皱着眉，像是真的对沈豫尽忍耐到了极限。

　　沈豫尽很麻溜的上了马车，他和他面对面而坐，沈豫尽的手搭得端正，正无神的低下头。

　　马车内展着灯，沈豫尽头上的饰品亮晶晶的，随马车摇摇晃晃，轩烁谙只觉得晕乎乎的，索性就把眼睛闭上了。

　　沈豫尽这会在想陆雪儿，他让他天黑就来接他，现下这个时辰，他恐怕在宫门前都等急眼了。

　　想同轩烁谙讲，抬头看了一眼，见轩烁谙闭着眼，沈豫尽就真的觉得是他看自己厌极了，才闭上眼睛。

　　有些难为开口，他就这么一直盯着轩烁谙看了许久，没用心看，只是盯着他发呆，直到轩烁谙的眉终于忍不住的皱了皱，沈豫尽也没有察觉。

　　“盯着我做什么？”圆润深邃的杏眼满是凌厉，沈豫尽难为情。

　　“有事？”轩烁谙见他神情“有…”沈豫尽脑子里在思虑轩烁谙对他的容忍程度“将军，可否往宫门处去一趟。”

　　“你要如何？”

　　“我的侍卫在那里等我，我把他先遣回去。”沈豫尽看着他，而轩烁谙在等他继续说“…我怕他担心我。”

　　轩烁谙瞳孔忽然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豫尽，许久，终于笑了笑“可以。”然后独自去和车夫交代。

　　沈豫尽自然知道他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由得酸涩，只慢慢低下头，马车回头，往宫门处开去，两个人都没有了交流，轩烁谙低着头，两个人阴阴沉沉在灯火通明的马车里。

　　“快到了，大人们。”车夫在门外吆喝，沈豫尽从帘口悄悄看去，陆雪儿果真在宫门口踱着步“将军…”

　　“说。”

　　“一会，能不能替我去说。”沈豫尽几乎恳求。

　　轩烁谙皱着眉打量他，沈豫尽又开口“我这身装扮…不想要他瞧见。”我怕他笑话我。。

　　“你挺在意他的看法的啊。”轩烁谙声音冷冰冰的，让沈豫尽捉摸不透了，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把…把灯熄了。”沈豫尽指了指，“自己熄。”

　　然后马车终停在了陆雪儿身边“咦？”陆雪儿打量着马车，轩烁谙掀开帘子。

　　“陆雪儿吗？”

　　“对。”他小小的头点着，“你是何人？”他疑惑的看着轩烁谙，见马车内一片漆黑，他脸的轮廓勾出来，在月华下。

　　“轩魏楼。”

　　“轩将军啊，久仰大名。”

　　然后陆雪儿脑瓜子一转，想到沈豫尽说要来找他，自己又等不到沈豫尽，便随口问他“将军可有见过我的主子？”

　　“你主子？”轩烁谙一时对这个主仆间的称呼有些陌生，下意识就反问出来。

　　“是也，沈大人啊，他不是说专门去找您的吗？”

　　这下轩烁谙是听懂了，照他这么说，沈豫尽根本不是在殿门口和他偶遇，是沈豫尽冒着大雨专门从他的府邸过来，只为见上他轩烁谙一面。

　　“将军这个神情？是没见着吗？”陆雪儿慌乱起来，脑子里想过无数种想法，更多的是——沈豫尽不会被蒋肃恒撞到了吧，然后被抢到了蒋府？

　　“陆雪儿。”沈豫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唉？主子。”他往黑暗里探头，但轩烁谙的脸晃来晃去，偏不让他看到。

　　“我和将军有事，你先回去，自己做些吃食。”

　　“哦好的，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陆雪儿眨巴眨巴眼，看不到，放弃了。

　　“不知，我若要回来，必传信于你，有将军在，你莫担心。”沈豫尽声音淡淡。

　　“知道了，主子万事小心。”

　　沈豫尽应下了，陆雪儿便走了，马车再次往宫里行去，轩烁谙没好气“你耽误了我多少时刻？”

　　“是我之过，望将军恕罪。”

　　然后就不再讲话，一路到了皇宫侧殿，张灯结彩，为轩烁谙的庆功宴装扮得隆重。

　　轩烁谙愿意从简，可礼部也没有懈怠这为有胆有识的英雄，仅仅是半天就布置得非常盛大。

　　酒食琳琅满目，中央雀跃的舞姬是专门从乐阁请来，她们舞服的银饰叮咛，红蓝纱段飘飘。

　　沈豫尽小心的跟在轩烁谙的后面，他比轩烁谙高半个脑袋，走在后面引人注目。

　　“将军来多久了，老夫真是怠慢了。”一个花甲年龄的老人迎上来“无妨，我也是刚来，你们各玩各的，别生疏了。”

　　那人笑笑而过，也没看他身后的沈豫尽，轩烁谙找到位置落座了，一些人在食桌旁零零散散的也跟着落座，人陆陆续续来齐了。

　　沈豫尽就站在轩烁谙身后，轩烁谙回头，看了他一眼，招呼下人拿来了软垫，就放在轩烁谙侧后方，他余光可以看见他。

　　轩烁谙拍了拍软垫，沈豫尽就自然迅速的坐了上去，他蒙着面，高挺的鼻子和皎洁的眉眼，就更显得更加突出深邃。

　　众宾客又扯来轩将军的丰功伟绩轮番夸赞，皇帝也赞赏了几句，就开始欣赏起乐曲，这下，论面子这一块，谁也比不过如今的轩烁谙，众星捧月，美人在畔。

　　有人在座位聊天饮酒，有人又来来往往拉拢人脉，而轩烁谙就坐在那里，着看沈豫尽给他剥虾。

　　好像这是一个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一般，轩烁谙看得入了神，沈豫尽终于忍不住开口，隔着面纱声音有些含糊“将军？剥虾有什么好看的。”

　　轩烁谙看着他再次低下的眉眼，很突兀的道“沈豫尽，你也许懂我，两天前我还在战场上感受腥风血雨，现在最大的威胁消失了，突然归于平静，我有些缓不过来。”

　　沈豫尽惊讶于他的真情流露，抬起头与他对视，人在真情难自禁的时候，哪怕对自己的仇人也会敞开心扉的。

　　他想着他的这些话，确实不知道该与谁说，便回答到“将军别多想，这样往后无忧无虑的生活会适应的。”沈豫尽继续往碗里添虾，放心，往后我会陪着你的。

　　从我找到你，等你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打算陪着你，轩烁谙，你需要我就会在的。

　　“好了，将军尝尝吧。”轩烁谙没再看他，起了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沈豫尽只静静的看着，他们周围的烟舞美食好像与他们都无关。

　　沈豫尽感觉轩烁谙心里似乎装着一个斗，稍微颠簸一下，里面的米就会露出来，可沈豫尽看过去发现他的斗里一粒米也没有，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斗底，和灰扑扑的尘。

　　“酒没了，你去拿些。”轩烁谙说，沈豫尽很听话的即刻起了身，“将军想饮什么酒？”

　　“寒起的梨酿吧，凉快些。”沈豫尽点头，他长得惹眼，穿得也华丽，不禁被来来往往的人窥视。

　　他在金碧辉煌的酒盏中挑选，身后就感受到有人靠近了，“郎君，你好生眼熟啊。”

　　“你这身姿，比女人还妖娆。”沈豫尽皱眉，转身去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这一看，果真不得了，这就撞见了蒋肃恒。

　　蒋肃恒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满嘴的腌臜话，沈豫尽蒙着面觉得反胃，连酒盏都没拿，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才经过蒋肃恒身旁，他的手就被猛的掐住，他投来视线“美人想往哪走？”

　　沈豫尽不想理他，嫌弃极的甩手，一点目光都没有给蒋肃恒，他的手腕反而被越攥越紧。

　　蒋肃恒见他这般模样，厌烦涌上心头，用力甩开他的手，沈豫尽没反应过来，“啪！”隔着上圈金丝面纱，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蒋肃恒面容扭曲着，几乎是怒吼“沈豫尽，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他指着沈豫尽“你穿成这样，来这里找我，你他妈不就是求我给你机会吗？我给你啊，你装什么装？”

　　沈豫尽没有讲话，他被打懵了，用手捂着苍白的脸，大脑一片空白，脸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金丝有没有划伤脸。

　　蒋肃恒骂着骂着，就想上手了，扯着沈豫尽的领口。

　　“你他妈干什么？”轩烁谙发怒的声音在后面亮起来，他几乎是怒不可遏，走过来用力拍掉蒋肃恒的手。

　　将沈豫尽的领口拉正回来，对着沈豫尽就骂“沈豫尽，你要死啊，我叫你拿个酒，你给我搞这出？”

　　沈豫尽终于反应过来，看着轩烁谙发怒而睁大的眼睛“我没有，不是的我…”

　　“将军，我在处理我与我情人的事，不知哪里叨扰到你了。”蒋肃恒揉着手背，咬牙切齿。

　　轩烁谙没好气，“你是睁眼瞎吗？看不出来沈豫尽是我的男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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